17.愛在冬季
2024-10-01 15:17:04
作者: 李春平
張山虎的確是到劉小樣那裡去了。18號門關著,劉小樣正 在看電視,張山虎按了許久的門鈴,劉小樣才有所反應,問是 誰?張山虎說是我。劉小樣沒有聽出聲音,有些渾濁,又問:「你是誰?」張山虎說:「張山虎。」劉小樣顯然沒有料到他會 來,說:「你來幹什麼?」張山虎說 :「還給你一樣東西。」劉小 樣便把門開了,然後又把門鎖上。她仔細看了看張山虎,不冷 不熱地說:「坐吧。」
張山虎遲緩地坐下了,像好久沒回家一樣 ,把周圍四壁細 細打量一番,看看有無變化。劉小樣像是對待一個不大受歡迎 的不速之客,儘管不歡迎,但面子上還要過得去才行。她起身 給他泡了杯茶,放在張山虎面前的沙發上,然後坐到他的對 面,說:「你剛才說還什麼東西。你又沒借我什麼東西,有啥 東西要還的?」
張山虎笑了笑,從褲子裡掏出一卷布-樣的東西往桌上一 放,說:「那天晚上把這褲衩穿回去了,我第二天才發現弄錯 了,我沒有這種領導褲衩。」劉小樣臉一紅, 賺髒似的,用兩 個指頭夾著褲衩看了看,一下子扔到了對面的沙發角上,說:「那你就穿呀。」張山虎說:「我怎麼能穿市長的褲衩?再說,太肥。穿著松垮垮的,隨時隨地都要掉下來。」劉小樣說:「你怎麼這樣?扔掉不就行了?」張山虎說:「中學時老師講過的, 不能拿別人的東西。你別扔,我用後洗過的。」劉小樣猜想他 是故意拿這東西氣她,或者是要挾她,說:「既然你知道不能 拿別人的東西,那次你為啥要到這裡來偷?」張山虎說:「我好 像跟你講過,我是想偷一個腐敗分子,為民除害。誰知碰到你了?我也沒料到呀。」
這麼一說,劉小樣就啞口無言了。她沉悶地坐著,一邊看 著電視屏,一邊心不在焉地問:「工作怎麼樣?滿意吧?」
張山虎說:「托你們的福,已經妥當安排了。」
劉小樣說:「回過家嗎?這下你母親放心了吧。」
張山虎說:「星期天回去過了。我媽身體比以前好多了。」 他喝口茶,說:「那天我回去幫我媽打柴,到中學外的後山上 去了。就是我們以前去的那地方。」
劉小樣臉更紅了,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那是他們高中時浪 漫幽會的地方。那段日子是美好的,難忘的。可是,現在提起 來卻有些不合時宜。劉小樣似乎不願提及過去的事情,說 : 「別說以前的事了,都過去了。」
「可是我還記著。」張山虎摸出一支煙,想點燃,又放下 了,好像有許多話要說,「我經常回憶那些日子。一回憶就開 始想你,拼命地想你。沒有辦法,就像吸毒的人一樣,明知不 對,卻又沒法克制。有時候半夜裡,想極了,我恨不得跑到你 這裡來。」
劉小樣把臉轉過來,說:「你怎麼能這樣?我們不是早就 吹了嗎?」
張山虎激動起來,說:「是吹了。可吹的是我們倆的關係, 並不能吹掉我心裡的思念。我知道你是市長的人,可腦子就是 要想你,你說我怎麼辦?你可以罵我流氓,罵我無恥,罵我是個小人,罵我連畜牲都不如。可我就是想你。真要命。」
劉小樣脖子都氣粗了,氣血直往上涌。他說到這個份上, 她沒有辦法發火。她緊緊地盯著他說:「你別胡思亂想。」
張山虎把煙擰成了幾截,一些菸絲掉在桌上。劉小樣用一 雙憂鬱的眼睛看著他,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傷感。兩人對面坐 著,僵持著,矛盾情緒在他們之間來回衝撞。持續多時,張山 虎鼓足勇氣坐到了劉小身邊,伸過臉去,說:「你打我幾下 吧,然後罵我無恥。」劉小樣沒有打他,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出 神。就這麼盯著,淚水就不住地往外冒,她用手緊緊捂住臉, 跑到衛生間把淚擦了,說:「你說,你這樣糾纏我,讓我怎麼 辦?」張山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我知道你不好 辦,我不是給你說了嘛,你先打我,然後罵我,或者是先罵我 再打我也行。我老是要想你,我控制不了自己,你說我怎麼 辦?」
劉小樣靠在客廳的門框上,揪心地看著他。她可憐他,理 解他,心裡又充滿了矛盾。張山虎走過去,一把摟住她,在她 耳邊繼續重複著想她的話,劉小樣閉著眼睛,由他摟著。張山 虎親了親她的臉頰,就彎下腰去,用右邊的肩膀頂住她的腹 部,把她扛到了二樓。劉小樣的雙腿很自然下垂著,貼著他的 胸部。扛著這段美麗拾級而上,他感到幸福極了。張山虎是第 二次來。上次做賊的時候非常匆忙,記不清臥室的方位了,現 在竟然走錯了地方,把她扛到了衛生間門口。劉小樣看著地 面,說:「走反了。」張山虎馬上扭轉方向。拐彎處,劉小樣從 他身上滑下來,自己走到了臥室。
劉小樣咯咯地笑彎了腰。笑畢了,站在床鋪旁邊一動不動 地凝視著張山虎。張山虎站在門口,看著自己腳上的髒鞋不敢 進去。那雙鞋子是他昨天花五十元買的一種假貨,如果不是要來看劉小樣,他是不會花這筆錢的。母親正等著他的錢花呢。
五十元錢對母親來說是一筆巨資。商家說是牛皮鞋,其實是人造革。假歸假,樣子比真的還真,只是一路灰塵,使鞋子面目全非了。
劉小樣把外面的衣服去掉,說:「你去洗個澡吧。」張山虎 就去洗了個澡。其實他在出發前就洗過。他就怕她 賺髒。現在 重新再洗,純粹是為了順從她,讓她放心。洗澡出來,劉小樣 又說:「去把樓下的茶端上來。」張山虎又去把茶端上來。劉小 樣往外一望,又說:「外面的燈還亮著。」張山虎就把外面的燈 關了。張山虎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感到了被奴役的快樂與榮耀。之後,劉小樣就不說話了,靜若處子地坐在床沿上,白皙 的臉上覆蓋著一層紅雲,用那種恬淡的欲說還休的樣子看著 他,神情顯得有點矜持。張山虎緩緩走過去,把她抱住,輕輕 耳語了句什麼,就滾到床上了。劉小樣的模樣特別清純,像個永遠長不大的不諳世事的女孩。可一上床就不是她了。她精力 旺盛,需求量特別大,吞吐量也特別大,音域也寬廣起來,弄 了一床的南腔北調。
兩個小時後,劉小樣醒過來,全身通紅,雙眸倦啟,說 :「你不就是要這個嗎?目的達到了吧。」張山虎覺得把他看得太 膚淺了,這與愛情格格不人。他說:「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有多麼愛你。你不曉得我的心。我愛你愛得自己都覺得有些無 恥了,我恨我自己。」
張山虎說著,躺在她身邊哭了起來,淚水簌簌地往下滴 落,弄得枕頭上到處都是。從劉小樣認識他這麼多年,都沒見 他哭過,甚至連他眼睛潮濕的時候都沒有。一個五尺男兒,如 今卻在一個女孩面前哭起來,令她驚詫不已。劉小樣把他腦袋 擁到自己懷裡,像一個吃奶的嬰兒將頭埋在媽媽的雙乳間。他依然不停地抽泣著,流著淚,仿佛有許多委屈哽咽在喉。劉小 樣撫摸著他的臉,安撖他說:「不哭了不哭了。現在不是好好 的嗎?」張山虎停止了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