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嘗禁果
2024-10-01 15:14:48
作者: 李春平
這次搬家也許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一次位移,而是人生 意義上的一次搬家。一向睡眠良好的喬姍姍第一次失眠了。她長這麼大,哪怕是參加高考,也從來沒體驗過失眠的滋味,可 現在體驗到了。她體驗到失眠是一神對於新鮮事物的猜想,是 一種對過去時光的懷念,是一種說不清理由的迷惘和困惑,是 —種痛苦的興奮,是一種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的力量對抗。於是,她的整個腦子都成了戰場,各種思想在裡面打架,打那種 糾纏不清的群架。
都十二點鐘了她的燈還亮著,她關了又開,開了又關;躺下去又起來,起來又躺下去。如是幾個回合,她乾脆就把燈開 著看書。她的兩紙箱書都還捆在那裡,尚未打幵。她只好把它們打開了,怕吵陲了樓下的人,像在做賊。樓下住著牛如山和 牛麗。她突然覺得這很有意思,牛麗住一樓,為的是做家務方 便;牛如山住二樓,為的是下樓和上樓方便。牛如山被兩個女 人夾在當中。並且他們睡的房間都在一個位置。
奇怪的是牛麗和牛如山也都失眠了。牛麗在一樓,眼睛睜 得很大,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神。二樓的牛如山平時睡得很 晚,今天不同,因為沒有了他所喜歡的電視節目,就早早上床了。可總是聽見上面有響動,輕輕的。他為自己家裡突然來了個女人而驚奇。他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讓她來住不可,也不知道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更不知道自己是真正出於一種助人為樂的 雷鋒精神,還是有其他個人目的。但他知道,他確實喜歡她。 喜歡一個人太可怕了,一不小心就讓她睡在了自己的頭上。沿 著這條思路想下去,他就不敢再想了,不敢再想的結果還是睡不著。
樓上又發出了很大的響聲,好像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了。他 想上去看看,她在折騰什麼。於是穿著睡衣來到樓上。剛上樓 梯,就看到喬姍姍站在門口,向一處不固定的目標張望,手裡 拿著一本書。牛如山問剛才什麼響?喬姍姍說書掉在床下了。 牛如山說你早點睡吧,不要看書了。喬姍姍說我睡不著。牛如 山說因為你睡不著,所以我也睡不著。喬姍姍說對不起,我打 擾了你。牛如山往上走,說我平時睡得很晚。喬姍姍就站在門前,一動不動。兩人站得很近了,喬姍姍說你進來坐一會兒吧,牛如山就進去了。因為沒有凳子,只好坐在床上。喬姍姍 眸子裡閃動著一種淡淡的光亮,不是興奮,但很生動。她很平和地望著牛如山說:「我問你,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這個問題突如其來,他確實還沒考慮到這個問題上來。他 有些措手不及。他說你說呢?喬姍姍說不知道。牛如山說那你猜猜,喬姍姍說我猜不出來。牛如山說了句大實話你如果猜對 了,我就告訴你。喬姍姍說我如果猜對了,還用得著你告訴我 嗎?牛如山就笑,喬姍姍也笑。都笑得相當克制。此時,笑的 克制已變成了一種禮儀和教養。牛如山說你剛才是不是準備下 樓去看我?喬姍姍很開心地持續著先前的笑,說你真是自作多 情。我是渴了,想喝口水。牛如山說這樓上沒人住過,也沒有 飲水機。說著連忙下去,拎了一瓶百事可樂上來,本來他想一 路走一路打開瓶蓋,但害怕她以為這是他喝剩下的,便拿上來當著她的面打開,再插上吸管,恭敬地遞給她。喬姍姍感激地看著他,說了聲謝謝。喝了兩口就放在床頭柜上了。喬姍姍說 I突然住個女孩進來,保姆覺得奇怪吧,她問過你嗎?牛如山說 I她沒權力問,不過我還是告訴她了,說你是我很好的朋友。喬 姍姍就笑,說她會誤解的。牛如山說那也沒關係,無非就是把你當成我女朋友了,誰都會這樣想。喬姍姍說可我不是你女朋友。
牛如山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個嶄新的手機,說:「這個你用,
現在你必須要有手機。有時不回家吃飯或有其他事情,要及時 打招呼,不要讓保姆等你吃飯。」
喬姍姍問:「誰的?」
牛如山說:「你的。」
喬姍姍說:「你越是這樣我越是不知道怎麼辦了。我覺得這一切都像在做夢。」
牛如山說:「其實你一直醒著。」說著他站起來,準備走。 並說:「你睡吧,我不耽誤你了。」
喬姍姍把他送到門外,走到樓梯口,牛如山站住了,一個 轉身,看著喬姍姍,喬姍姍也看著他,兩人距離很近。喬姍姍 看出來,他想說什麼。可他吐出的卻是「祝你做個好夢。」喬 姍姍知道,他想說的絕對不是這話,所以她也只好這樣回應: 「你也做個好夢。」
第一天從別墅里走出來時,感覺別開生面,好像是從天上 掉下來的。昨天她沒有好好從外觀上看別墅,清早起來上班 時,才回頭看了看它的真面目。這就是近十年來,浦東開發的 最高檔的別墅區,它廣泛吸收西洋建築的特點,長成了一副童 話面孔,像一塊塊的幼兒積木堆砌而成,是上海新興貴族的棲 居地。經常有電視GG出現在「上海樓盤」里。它們的GG大都由類似詩的語言構成,據說GG策劃者全是一些文學青年,
當文學上沒有造詣時,便把那點才華用到了GG創意上,把他 們要說的話列成長短句,模樣像詩。這樣便於表達他們表達不 清的某些含意,並且使GG變得深刻起來。
喬姍姍發現附近並沒有公交車站。她不僅要找車,還要問 路。她問了幾位過路人,似乎他們都不知道到浦西怎麼走。原因很簡單,這些人大都是附近別墅里的,他們都有私家車,用 不著去坐什麼公交,所以無法打聽到去淮海路上班的路線。喬 姍姍發現自己很傻,問了本來就不該問的問題。她只好在別墅 前的馬路上徘徊。
正在焦急之際,一輛轎車在她跟前停下來,是牛如山的。
牛如山伸出半個頭,說上車吧。喬姍姍說怎麼是你?牛如山說 你早晨出門怎麼不叫我?這裡是沒有公交車的,你得走兩站路 再去乘車。喬姍姍上了車,說,這就意味著你每天要送我上下班?牛如山說難道不好?我不送你也行,那就得讓司機送你,太忙的時候就只好這樣了。喬姍姍說我們上下班時間不一致怎 麼辦?牛如山說要麼我等你,要麼你等我。喬姍姍說真不好意 思,我把你整個生活節奏都打亂了。
牛如山一直把她送到經典美容院門前。車停下來時,他看 見李小紅正站在門前的台階上,指揮員工們擦拭玻璃,打掃衛生。李小紅向他揮揮手,他向李小紅微笑了一下。喬姍姍一下車,李小紅就拉著她的手說:「你真有福氣呀,他還送你上班。」喬姍姍一笑。李小紅小聲說:「哎,他昨晚在你那裡住呀?」
喬姍姍說:「你別胡說。」兩人就上班去了。
簽到時,華麗對喬姍姍說:昨天下午有個杭州的小伙子來 找過你,說是你同學。喬珊姍問叫什麼名字,華麗說:他說他叫羅列,還留了個電話號碼。喬姍姍拿著電話號碼,就掏出手 機給羅列打電話。打完電話,李小紅好奇地拿過喬姍姍的手機 問,剛買的?是大牛總送給你的吧?喬姍姍說是又怎麼樣。李 小紅說了聲祝賀你,然後做個鬼臉走開了。
羅列是中午時來的。這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在杭州經營的藥店關門了,要到上海來尋求生路。他想見喬姍姍一面,一是 了解一下求職的門路,二是想租一間房子住下來,他是不可能 住在賓館求職的。喬姍姍說自己昨天才騰出一間房子,鑰匙還 在手上,沒有交給房東,喬姍姍把鑰匙交給羅列,說,你去住就行了。我給你寫個地址,你把行李拿過去,屋子裡東西都有,用不著再買了。羅列問她,你現在住什麼地方?喬姍姍說 住在一個朋友家裡。羅列說不是男朋友吧?喬姍姍說是個男的,但還不是男朋友。羅列詭譎地笑笑,他要她送他過去,喬
姍姍說上班,沒時間陪你。她還說,房租費交了三個月的,以後你自己交。羅列拿出2400元錢交給喬姍姍,說把房租費給 你,不能讓你吃虧。喬姍姍說算了算了,以後再說。求職的時 候是最需要花錢的時候,你先用著吧。
兩人的一番推辭被李小紅看見了,李小紅像發現了別人的 秘密一樣迅速轉身。羅列離開後,李小紅說我剛才什麼都沒看 見。喬姍姍說我怕你看見什麼?你看見沒看見都沒關係。那是 我同學,剛來上海求職的。李小紅說他給你錢怎麼不要?告訴 你,男人的錢,給你你就拿上。喬姍姍說什麼男人不男人的, 你就沒有同學?李小紅見喬姍姍臉色不好,就不再說了。心裡 卻琢磨著他人的隱私。
下午快要下班時,牛如山給喬姍姍打電話,說讓她等著, 一會兒來接她。喬姍姍就只好在公司等待。大家都走了,就只 剩下牛如水和李小紅。牛如水問你怎麼還不走,喬姍姍見李小紅在場,本來不想說出真相的,可她又覺得不能對牛如水保 密,他跟牛如山畢竟是關係很好的兄弟,便說你哥說來接我, 讓我在這裡等。牛如水說我們在這裡陪你一會兒吧。喬姍姍說 不必了,你們回去還要做飯呢。李小紅笑嘻嘻地拍了喬姍姍一 下,說,感到幸福吧?喬姍姍說牛總,你管管李小紅,她總是 胡說八道。李小紅說我說什麼了?難道說你幸福也算胡說?你 不感到幸福,我可是感到幸福,我們就是幸福,我們敢於承認 我們的幸福。喬姍姍有口難辯,大聲說:「我真的跟大牛總沒 什麼。不信你問他!」
大牛總和牛總是她們區分牛如山和牛如水兄弟的專用稱 呼。說話間牛如山開著車來了。牛如山沒有下車,從車上往外 看,並順手把車門打開。喬姍姍走過去時,李小紅也走過去 了。李小紅問:「大牛總,我問你,你跟喬姍姍到底有沒有什麼?」
牛如山被問得糊裡糊塗,說:「什麼意思?」
李小紅說:「她不承認你們兩個相好。」牛如山一笑說: 「我們本來就沒相好。」
喬姍姍說:「這下你聽清楚了吧?」
李小紅說:「大牛總沒說實話。」
牛如山說:「李小紅,你別沒大沒小的。你應該叫我大 哥。」李小紅就叫了他一聲大哥。
回到家裡,牛麗照樣已經把飯做好了,進門就可以吃飯。 這使喬姍姍感到非常方便。飯後,喬姍姍就主動收拾碗筷,牛 如山說你別管,讓牛麗洗吧。喬姍姍說反正我沒事。喬姍姍就 幫著牛麗洗碗。牛麗也不說話,瞟了喬姍姍一眼,只管幹活。 喬姍姍覺得沒趣,走開了。上樓對牛如山說我來這裡住,牛麗會不會不高興?牛如山說她憑啥不高興?她就那脾氣,來了客人很少說話的。喬姍姍就不再說什麼。洗澡後,喬姍姍開始洗 衣服。牛如山說你把衣服扔在那裡就行了,不需要你動手,牛 麗會幹的。喬姍姍想到自己是個外人,沒有資格讓保姆洗衣 服。便說我覺得這樣不好。牛如山說這有什麼不好?你可以騰 出更多的時間干你自己的事。喬姍姍就把衣服放下了。喬姍姍 說你怎麼找這樣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保姆?我總是覺得彆扭。
牛如山給她講了牛麗的事。原來,牛麗的丈夫是他們公司的工人,他跟陸家平離婚那年,牛麗的丈夫因工死亡,不久牛 麗又下崗了。公司又沒有合適她的崗位,陸家平就讓牛麗來家 里當保姆,她本人也願意,就這樣一直到現在。他每月給她 2000元工資,還給她買了份養老保險。可這個女人也很怪,自 從來到這裡後,很少出門,每天就過著這種單調的生活,也沒 與任何人交往。倒是對牛如山百般侍候,冬天時,她曾多次要 給牛如山洗腳。牛如山讓她冼過一次,洗著洗著她就把臉挨到 他腳上去了。他就再也不敢讓她洗了。有次牛如山病了,發高 燒,牛麗就一直守護在他的床旁,守了一個通宵。牛如山讓她 到公司去打雜什麼的,收入不變,可她就是不願意,牛如山也 不便強迫,就留在了這裡。喬姍姍說她是不是愛上你了?牛如 山說她確實對我特別好,這是我不忍心讓她走的原因。可她得 早早嫁出去才行,不然年齡越來越大了,將來就不好辦了。喬 姍姍好奇地問,你對她動心過嗎?牛如山說動心過,但我不愛 她。動心也只是一時的衝動,所以能夠克制自己。喬姍姍就 笑。牛如山說,所以,只要她嫁出去,我還是願意留她在這裡 的。只要她好好干,我給她這份工作,比什麼都保險。喬姍姍說你是個好心人。
雙休日如期而至。中午,喬姍姍沒事,就樓上樓下收拾屋 子,拿著抹布到處清洗。牛麗到菜場買菜去了。喬姍姍好奇地
走到牛麗的房間,在擦拭地板時,看見被子沒折好,就幫她折一下,剛把被子打開,就露出一件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一件塑 料製作的男性生殖器。她迅速把被子一拖,將它蓋上,拿著毛 巾倉皇跑到了樓上。心裡伴抨直跳,臉也羞得緋紅。正打電話 的牛如山放下電話,問,你怎麼了?喬姍姍說沒什麼。牛如山 問,你幹嗎驚慌失措?喬姍姍說別問了!牛如山就不再問了, 可心裡疑竇叢生。
這天晚上,喬姍姍要睡覺的時候突然接到羅列電話,說他 找了幾天的工作還沒譜,能不能請她幫忙。喬姍姍下樓來到牛 如山房間,對躺在床上的牛如山說:「告訴你一件事情。前幾 天,我杭州的同學來了。他在杭州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來上海 找工作。一時沒住處,我就把我住那房子讓他住了。剛才他打 電話來說,希望我能幫他。」
牛如山放下手中的書,說:「是不是我們在杭州遇到的那個小伙子?」
喬姍姍說是。牛如山說:「你們關係很好?」
喬姍姍說:「不是很好,只是認識。他比我高一級,是校 友。他在上海舉目無親,可能會有些困難。」
牛如山問他能幹什麼,喬姍姍說她也不知道,他是衛生學 校畢業的,又幹過藥店,可能搞商貿還行,但不清楚具體能力 如何。牛如山不好意思拒絕喬姍姍的請求,只好讓他星期一到 他公司去看看。喬姍姍當即就給羅列打了電話。
牛如山喝口水,說:「不會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喬姍姍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沒談過戀愛,不存在 什麼男朋友的問題。」
牛如山歉意地笑笑,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
喬姍姍很理解地說:「沒關係。」
屋子裡沒発子,喬姍姍想找個地方坐下,牛如山把身子往 床裡面挪了挪,喬姍嫌得到暗示,就坐在了床邊上。牛如山又 想起了中午的事,問:「你中午時驚慌失措,究竟怎麼了?」 喬姍姍說:「你別問了,怪不好意思的。」
牛如山說:「什麼怪不好意思,在我這裡不會有怪不好意 思的事。」
喬姍姍說:「我到牛麗房間收拾地板,突然看到一算了 算了,我不說了。」
牛如山越發覺得奇怪,說:「你說,怎麼說了半句不說
了?」
喬姍姍羞紅了臉,說:「看到你們男人……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
牛如山不慷,說:「胡說,什麼男人,什麼什麼都沒有的男人?」
喬姍姍說:「看到一個沒有身子的男人。」
牛如山還是不懂,說:「怎麼會沒有身子?」
喬姍姍拐彎抹角地說了半天,還說是塑料的。牛如山才弄懂怎麼回事。對喬姍姍說:「這是人家的隱私,其實也沒什麼。」
喬姍姍說:「對她沒什麼,我可是羞死了!」
牛如山覺得她有些大驚小怪,說:「你又不是沒見過男人!」
這話一說,喬姍姍就哭了,她像受了莫大的污辱,淚流滿 面。牛如山從床頭上抓一把面巾紙給她擦淚,哄她說不哭了不 哭了,喬姍姍抬頭,抽泣著說:「你說我什麼時候見過男人?」
牛如山說:「就算我冤枉了你,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喬姍姍說:「不行。」
牛如山說:「那你要我怎麼辦?」
喬姍姍孩子氣地說:「你要還我清白。」牛如山笑了,說: 「你別鬧了,你本來就是清白的,不需要我還你。」
喬姍姍用拳頭捶打牛如山身上的被子,說:「你要把我氣死,牛如山見喬姍姍打得不是地方,一把抓住她的手,捏在了 掌心,說你打痛我了。喬姍姍沒明白他的意思,說就是要打痛你。牛如山說你這個孩子,真是不懂事。喬姍姍不哭了,把牛如山的手親了一口,牛如山說:「再親一下。」
喬姍姍就把他的手鬆開了,看著牛如山發愣。牛如山說, 該睡覺了。喬姍姍說我不想睡,這幾天我總是失眠。牛如山 說,你不睡我得睡。說著睡下去了,將被子蓋住頭部。喬姍姍 見他睡得像模像樣的,突然揭開被子,露出牛如山的腳,說, 我也來睡睡。牛如山說,你可不敢來,我是男人。喬姍姍是鬧 著玩的,她真的就鑽進去了。兩人顛倒睡著,她的臉無意中碰 到了他的腳,打了一下,然後推開了,說,有些不好聞。牛如 山把她的腳摟了摟,說,我可沒讓你聞腳。你嫌不好聞,就睡 過來。喬姍姍就睡過去了,很規矩地平躺著。牛如山有些抗拒 不了她身上的芬芳氣息,側身把她摟住。喬姍姍沒有反抗也沒 有迎合,她明顯感覺出牛如山的手從她腰上越過去的力量,以 及兩層睡衣給他們帶來的間隔與距離。她的臉紅得發燒,牛如 山用手摸了摸,滾燙,像重感冒病人。牛如山說,你沒事吧。 喬姍姍說,我沒事。牛如山用力把她摟進了懷裡,喬姍姍在他 懷裡顫抖著,像躲避某種恐懼事物一樣摟緊他。牛如山就一直 這樣摟著她,不敢動,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許久,他的手才 從她背後伸進衣服里,感覺出她的肌膚。之後就把她睡衣和胸 罩去掉了,把自己的衣服也去掉。喬姍姍軟得像團棉花,熱得像團火。閉著眼睛說,我是處女。牛如山說,我想看看你。喬 姍姍捂住臉說,羞死了。牛如山就鬆開了她,跪在她的兩腿之 間細看。因為光線不好,牛如山打開了對著床鋪的射燈。這束 強光使他看得更加清晰了。他看清了處女是怎麼回事。在喬姍姍的身下,那片床單濕了。看畢之後,牛如山發現自己全然沒 有了任何慾念,又重新把她摟著,像摟著一件光澤潤滑的瓷 器。他突然覺得,當愛情到來的時候,錢就變得渺小了,再多 的錢也微不足道了。此時此刻,只有喬姍姍才是他心中的聖 物。喬姍姍難受地反覆交叉著雙腿。牛如山說了句只有他自己 才能聽懂的話:我愛你,可我不敢。喬姍姍說,你如果真愛我 的話,愛會給你勇氣的,你敢。牛如山就鼓足了勇氣,敢了。 喬姍姍身子直往後退縮,說,痛,怎麼這樣痛呀?牛如山有些 迷惘,說,一會兒就好了,你權當受一回罪。牛如山慢慢用 力,動作很輕很輕,身子一沉,全對接上了。可又只好緩緩地 進行,生怕拉痛了她。敢了之後,喬姍姍捂著臉不敢看他。牛 如山就下去給她擦拭,他發現,她身下的地方被鮮血洇紅了巴 掌大一塊。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所謂元紅。他很興奮,一把抓起 床單,在射燈下照看一會兒,他小時候看語、數雙百分的成績 單就是這個樣子,是收穫,也是成就。看夠了,再把射燈關 掉,燈光變得柔和起來。喬姍姍羞愧地說,我去把它洗了吧! 牛如山說洗了多可惜。他把床單鋪在地毯上,展得平平的,像 一面彩旗。喬姍姍問他幹什麼?牛如山說寫字。說罷,就一口 咬破右手食指,頓時鮮血直流。他跪下去,姿態有些虔誠,像 在完成某種宗教儀式。他用血指寫下了一行字:姍,我永遠愛 你!
喬姍姍被他這一舉動驚呆了,說,這是創傷還是創作?說 著,便到處找創可貼給他包紮傷口。牛如山說,這是創作。人家用墨汁作原料,我用生命作原料。我是全上海最幸福的男 人。他在床頭櫃裡找到創可貼,讓姍姍給他包好。喬姍姍重新 找個床單換上。
牛如山的字寫得不錯,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幅書法作 品,用他和喬姍姍兩人的血寫成。牛如山說這是我們合作完成 的,著作權屬於我們倆。喬姍姍蹲在床上,像個小貓,說,你 拿去拍賣吧。牛如山說給我一百萬我都不賣。它值多少?值我 們兩人的一生。說著,把床單折得整整齊齊放在衣櫃裡,然後 跳上床去。喬姍姍抱著他說,我就是你的人了。牛如山說,你 就是我的人了。寶貝兒,先前把你弄痛了吧?喬姍姍說,沒關 系的,只要你高興。牛如山說,可我非常緊張。你知道嗎,如 果說你不是處女,我倒是不會這樣緊張的。問題是你是處女, 我很恐懼,有種犯罪感。喬姍姍偎在他懷裡,摸著他,恍然大 悟地說,男人原來是這樣的。與書上說的好像不一樣。兩人說 著,牛如山又衝動起來,喬姍姍遮住自己說,書上說了,男人 最合適的頻率是一周一次。你怎麼還要呀?你把下周的都用 了。牛如山說,寫書的是個陽痿分子,身體不好,他們沒有調査研究。喬姍姍充滿愛心地說,不是我拒絕,我可是為你好哎。
三個小時後,兩人都累了,都有些餓。牛如山起來弄吃 的。剛一開門,就看見牛麗站在門前的不遠處,神色慌張地要 往樓下去。牛如山發現她在偷聽他們。牛如山說弄點吃的拿上 來。牛麗說,吃什麼?牛如山說,熱兩個漢堡吧。他向前走了 幾步,看見正在下樓的牛麗光著腳丫子,沒有穿拖鞋。他想牛 麗一定學過物理學,那是為了減輕磨擦。他輕輕嘆了口氣,把 那口氣嘆在牛麗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