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另類報復

  牛如水趕回去時，美容院已經炸開了鍋。原因是剛剛做好 第二隻雙眼皮的王雪找來了，她已經懷疑到，上次李小紅給她 做的手術是故意的，是一種純粹的報復行為。但李小紅矢口否 認是故意為之，強調她是手術失誤造成的。兩人各執一詞，爭 吵起來。於是華麗給牛如水打了電話，請他出面調解。

  李小紅和王雪坐在樓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外，李小紅把她叫上來的，她怕王雪鬧起來被顧客斫見，影響生意。牛如水一上樓，就把她倆叫到了自己辦公室，聽她各自論理。牛如水 好好看了看王雪的眼睛，她的兩隻雙眼皮是完全對稱的，通過 第二次手術已經沒有了任何破綻。確實成了一個美人兒。牛如 水說：「王小姐，你現在的眼皮不是很好嘛，看不出什麼問題 的。你讓任何人來評說，都會說你溧亮。

  王雪說：「那是第二次手術補救的結果。如果沒有第二次 手術，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牛如水說：「你上次來時沒說李小紅是故意的？」

  王雪說：「上次來我沒找到她。再說，當時最主要的任務 是把另一隻眼皮做好，否則，我就這麼一隻雙眼皮，一隻單眼 皮怎麼見人，連出門都不方便，我得把它弄好後才能出門。」 牛如水又問：「你說李小紅憑什麼要報復你？你既然知道，她會報復你，就肯定能夠判斷出你們之間有矛盾。那你就沒有必要到這裡來做。上海做這類手術的地方多得很，美容院行，醫院更行。」

  王雪說：「牛老闆你不知道。我們以前是朋友，在同一個宿舍住過好長一段時間，關係不錯。後來，他的男朋友成了我的男朋友，她就以為我從她手上搶走了她的愛人，其實是人家 不愛她了。但她表面上還是跟我保持著相當友好的關係。一個 月前她就對我說，讓我到這裡來做雙眼皮，她親自給我做，還 說百分之百沒問題。在她的再三勸說下，我就來了。當時我也 曾經有過防範意識，怕她做手腳，一想她不可能做這種卑鄙的 勾當，就打消了這種念頭。誰知她真來了這麼一手，你說我該 不該找她？」

  在此期間李小紅沒有任何辯駁，只是認真地聽著。

  

  牛如水此時像個審判官，眼睛不住地在她們臉上掃來掃 去。他沒想到眼皮事件會與一樁愛情掛鉤。面對他突然知道的李小紅的秘密，他感到有些意外。既認為她是個受傷者，也認為她確有報復的可能性。他問李小紅：「是這樣嗎？」

  李小紅說：「她說的一部分是正確的，我們曾經有過很好 的關係，形同姐妹。她搶了我的男朋友。有段時間我很生氣，覺得她不夠哥們，可後來還是原諒了她。上海是不缺男人的，你搶走了我的，我再找一個就是。我是個珍視友情的人，讓她 來做雙眼皮也是我的一片誠意。誰知那天我情緒不好，手術失 誤了。但我發誓，確實不是故意的。」

  牛如水問王雪：「你想怎麼處理這事？」

  王雪提高嗓門說：「我不能讓她白白報復一回。第一，她 得向我道歉；第二，給予適當的精神賠償。」王雪說著，從包 里取出一疊照片，說：「所有的證據都保存著。必要的時候，

  我是會訴諸法律的。」王雪再次提高了嗓門：「告訴你牛老闆，

  這事不處理好，你這個美容院就只有關門。在全上海，任何一 個希望美容或準備美容的女人，都絕不會到你們這種充滿殺機 的地方來糟蹋形象的！消費者協會也會管你們的！」

  王雪的嗓子高昂尖銳，儘管牛如水怕外面聽見，早已把門 關嚴，但他還是有些擔心聲音傳出去。牛如水最怕顧客鬧事，

  無論有理無理，鬧起來總是不好的。其他不明真相的顧客聽見 了就會離你而去，另投他所。他對王雪說：「王小姐，你看這 樣好不好，咱們也不論這事誰是誰非了，這樣爭執下去是沒有 結果的。首先，我向你道歉。其次，我公司責成李小紅給予你 一定的經濟賠償，你現在說個數。」

  王雪說：「兩萬元，這個數字不高吧？」

  牛如水說：「太高了。即使前期的手術失敗了，我們已經 採取了補救措施，而且效果很好，這可以讓任何美容或醫學專家來鑑定。我們之所以願意賠償你一定的損失，是出於對你精神上的安慰，也表明我們對顧客的一片誠意，所以要適中。」

  王雪說：「那你說給多少？」

  牛如水說：「一萬，不能再多了。」

  王雪想想說：「好吧。」

  牛如水打開抽屜，取出一萬塊錢來，交給王雪。牛如水看看李小紅，氣憤無比地說：「這筆錢我先給你墊付，每月從你工資裡面扣除。並且，你要就這件事在全體職工面前，進行檢討。」

  李小紅垂頭喪氣地點點頭。

  王雪拿著錢，很滿意地走了。牛如水把她送到樓梯口，看 到她意氣風發的身影，長長地鬆了口氣。轉身進屋，李小紅就吵：「你真大方呀？你憑啥一出手就給一萬塊？她不就是要敲詐一點錢嗎？對待她這種刁民，根本不能這樣軟弱。他們動不 動就揚言上法庭，找消費者協會，那是嚇唬人的。要錢才是真！」

  牛如水說：「你也別嘴硬了。你那個脾氣我也了解，說不 准你真是報復人家。以前做過那麼多手術都沒有出過問題，為啥就偏偏出在她身上了？再說，要是她真鬧起來，那可不是兩 敗俱傷的事情，吃虧的是我們商家。那時就遠遠不止損失一萬元了。我哪有精力跟她扯皮，還不如用心做事。」

  李小紅將手搭在牛如水肩膀上，撤著嬌說：「你就喜歡息事寧人。」

  牛如水把她手放下去，有些不悅：「你說，不息事寧人怎 麼辦？屁大個事情，鬧得滿世界都知道才好？沒空！」

  李小紅歪著臉問牛如水：「你真要扣我工資？還要我當著大家的面檢討？」

  牛如水拍著她的臉蛋說：「你真笨，這是說給王雪聽的。 我對你處理越重，她就越高興。讓她空高興一回有啥不好？」 李小紅親了親牛如水的腮幫，說：「什麼時候我好好謝謝你。

  牛如水板著臉說：「你也別高興早了。這種事情，絕不能有第二次。如果再出現類似情況，你就給我滾蛋！」

  李小紅有些不自然地說：「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會再有。」

  牛如水說：「那就好。」

  李小紅突然想起下午不見喬姍姍了，便問：「喬珊柵哪去 了？怎麼不見人了？」

  牛如水說：「我讓她出去辦事去了。」

  李小紅好奇地問：「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牛如水說：「你不要什麼事情都想知道。你只管把你自己 的事情做好，這才是最重要的，別人的事不要管。」

  李小紅說：「她一來你就護著她？」

  牛如水真有點生氣了，把臉拉得很長：「你不要這樣無聊。我希望你能做一個受歡迎的人，而不是相反。」

  「好好好，我不問了，看你氣得那樣。」李小紅說完，出去上班去了，她覺得自己有些灰溜溜的。

  整整一個下午，李小紅都想著她跟王雪的事情。她覺得輕而易舉地讓王雪拿走了一萬塊錢，甚至是以賠償名義拿走的，她是輸給了王雪。牛如水當著王雪的面宣布的那些處理措施，儘管是掩人耳目，可王雪卻相信無疑，因為有錢為證。不就是 一隻單眼皮嗎？單眼皮後來不又變成雙眼皮了嗎？就這麼一下 值一萬塊錢？差一點是她半年工資了。李小紅越想越生氣，她 絕不願輸給一個奪走了她男朋友的女人。

  李小紅把自己置於一個矛盾焦點上，越是想不通，越是要 想。在眼皮事件上失敗了，她開始另闢蹊徑，想在男朋友上撈 回來。下班後她就給張堅打電話，約他過來吃晚飯。張堅問她 什麼意思，她說沒什麼意思，她身子不舒服，只想見見他。她 在電話里說得淒切，好壞朋友一場，現在想見你一面都不行。 一聽這樣，張堅就心軟了，說一定趕來。李小紅就在家裡做好 了飯，恭候他的到來。張堅一進門，李小紅就一把將他抱住了，連連說我想死你了。張堅見她生龍活虎，發現自己上當 了，說你怎麼這樣？李小紅說這樣有什麼不好？兩個女人都愛 你，你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誰都羨慕你。張堅苦笑一 下，便坐下來吃飯。吃飯時，張堅問起了王雪雙眼皮的事，李 小紅一再表示不是她故意的，是王雪冤枉了她。又說今天王雪到公司去了，還賠償了她一萬塊錢。她不就是要錢嗎？ 這天傍晚，李小紅的目標就是要把張咯搞上床，她認為這樣就達到了報復王雪的的。她自己是從被別人奪走愛情的苦難中走出來的，她現在也要別人去嘗那同樣的苦果。本來張堅吃飯後就要走的，但吃飯時間晚了，他要看的世界盃足球賽已

  經開始了。如果再回家看，就會漏掉一大段精彩部分。於是就打開電視，坐在床上著起來。李小紅就在廚房收拾碗筷，然後去衛生間洗澡。慢悠悠地洗完澡，穿著一身半透明的睡裙出 來，往床上一坐，靠在了張堅肩膀上，跟他一道看電視。李小 紅感覺有些冷，便把空調打開。張堅說，你又不喜歡足球，你看什麼？李小紅說我陪你。張堅說了聲謝謝，覺得坐久了腰背發酸，就靠在床頭上看。李小紅把被子墊著他的後背，感覺很舒服。李小紅一邊看球一邊琢磨怎樣才能讓他動心，她記得以前有人給她傳授過勾引男孩兒的經驗，可她忘記了。也許即使 回憶起來也不管用了。因為她面對的不是陌生男人，而是與自 己有過親密關係的男人。她想想還是決定用最直接的辦法引他 上鉤，於是她就動起了手，從張堅的胸部一直向下撫摸。張堅 眼睛盯著屏幕，說你又不老實了。李小紅裝作沒聽見，繼續撫 摸著，張堅摸了摸她的手，算是對她的回應。李小紅自己已經 難以把持了，有些氣喘。張堅感覺到了，他說我們不是說好了 分手嗎？李小紅說是分手了，那是指我們沒有結婚的可能性， 但並沒說這方面。半年來，我經常想你。你要知道，像我這樣 一個年輕女子，突然一下子沒有了男人，我該有多麼難受。我 真是太想你了。張堅說，難道你這麼長時間就沒有做過？李小紅說，我找誰做？我又不是野雞，可以隨便找男人！張堅客氣 地說，我覺得這樣不好，我們還是做一般的朋友吧。李小紅給我一塊麵包。張堅突然說，中國隊贏了！中國隊贏了！

  拍手一邊把李小紅抱住，說：「咱們也來慶祝一下，提前慶祝 中國足球走向世界！」

  兩人就在床上打滾。張堅精神抖擻，一眨眼就進人了實質性的階段。李小紅問他，你跟王雪在一起好嗎？張堅說還行， 但她沒你這樣騷，她有點冷淡。李小紅說你們公司女孩子多 吧，你就沒有多占一個？張堅說誰在本公司找呀，那是要出事 的，合資企業的人最不保險。李小紅仰視著天花板，說，那你 想了怎麼辦？張堅說：克制一下就行了。李小紅說，你以後想了就給我打電話，還是我們倆和諧。說罷雙腿就不停地扭動起 來，像舞蹈家的某個掙扎動作。這是李小紅獨特的舞蹈語言， 不停地扭動，不停地尋找著合適的位置，可怎麼也站不起來。 張堅越是用力，她就越是興奮，她緊緊地抱著張堅的後背，恨 不得一下子把他一生的精力全部掏空。此時此刻的情慾伴隨著 巨大的復仇快感，在涌動，在叫喊。她一直用的是房東的舊床，很古老了，不斷發出吱吱的斷裂聲，卻又沒有徹底地斷 裂。張堅說，你這個爛床早該換了，太破了。李小紅一臉紅 暈，說，床鋪破一點沒關係，關鍵在於用床的人。張堅翻身過 來，躺平身子說，你也真膽大，明目張胆地偷人家的男人！李 小紅笑嘻嘻地擦拭著，一團一團的衛生紙從床上飛出去，像 只只白色的小鳥作俯衝運動，全部落在了灰色的地面上。李小 紅說，我已經輸給她了，就在床上贏這麼一下。贏的就是你這點髒東西！

  張堅說：「我們半年後就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去不去？」

  李小紅說：「那要看情況，心情好我一定會去的。我可以 給她當伴娘。也許會提供一個消除誤會的機會。」

  張堅說：「這就好。大家總是朋友一場嘛，不要搞得勢不兩立。

  這時張堅手機響了。他看看號碼，是王雪打來的。王雪問 他在什麼地方，張堅說：「在公司加班。」王雪說來公司接他, 張堅煞有介事地說：「公司全是老外，說話你又聽不懂。我等 會兒就回來了。」

  剛剛穿好衣脤的李小紅，伸出大拇指在他面前晃動，笑逐 顔開地對他進行獎勵。李小紅說：「你小子越來越成熟了。男 人擻謊到了天衣無縫的時候，就成熟了，也界就是你們的了。」

  張堅來不及多說，匆匆整理一下，慌忙消失在深淺不一的夜色中。李小紅望著遠去的張堅，惡毒地說：「就是要把你掏 空了之後才讓你回家！ 」然後砰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