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 田明的相好
2024-10-01 15:13:30
作者: 王子群
何秀蘭回到家裡心還砰砰地跳個不住。婆婆察覺有異,問,咋啦?何秀蘭不好說,臉卻更紅了,慌亂地說,沒事。婆婆說,真沒事?何秀蘭知道再說沒事婆婆也不會相信,畢竟是老人,賊著呢。何秀蘭就說,他家沒人。婆婆哦了一聲,就不再問了。何秀蘭這才發現手裡還拿著給人家送的東西呢。
兩口子那點事兒誰家都會做何秀蘭是知道的,可那都是暗的,都要背人的,都有點偷偷摸摸的,雖說乾的不是啥壞事沒礙著誰也沒碰著誰,可說到底那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兒,是不該外人知道的,而她竟然撞見了,還傻乎乎的看!太丟人了!丟人都丟到家了!好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過,對何秀蘭來說還是有點開眼界的感覺。以前她跟李金旺做了多次都是她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結結實實地迎接李金旺的到來,也沒覺得怎麼,好像就該這樣,就這樣才是對的,別的是不行的,不對的,也是不應該的。剛才冒冒失失地撞進去發現黃長庚兩口子居然是那樣的!她沒想到這事兒也能翻出花樣來。
何秀蘭好一陣子才使自己平靜下來。一平靜下來何秀蘭反而毛了,她原來就沒閒著過,一閒下來反倒亂了,抓抓這撓撓那不知道該幹啥好,似乎都該干又似乎都用不著干,雞毛狗不是的安定不下來。這樣心裡亂亂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該去看看趙海生。看趙海生雙美去比她去更合適,村里盡人皆知他是雙美的乾爸,疼雙美跟自家閨女似的,那麼,閨女看老子就是自然而然的。何秀蘭叫了兩聲沒聽見雙美答應,就知道雙美出去了。
雙美去不了,那就只好她親自出馬了。
趙海生的家在十字路口,何秀蘭一拐彎就到了。山里人家家家都有院子的,只是從前大門不一樣:有的只是隨隨便便地弄個柵欄門擋在口子一樣的門口;有的在牆頭上簡單地蓋了狗頭門樓,按了兩扇窄窄的木門,進來出去都隨手落鎖的。現在差不多的人家都蓋了過道,按了鐵門。趙海生家也不例外。何秀蘭到了門口才發覺大門是關著的,再仔細看了看門是從裡頭閂上的,就是說趙海生在家,要麼在睡午覺,要麼在干別的什麼,只要喊他一下就好了。何秀蘭剛要喊,忽然聽到院子裡趙海生家的羊嘜嘜地叫了幾聲。趙海生原來從不餵什麼營意兒的,大約是覺得有點個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餵了一隻水羊。這沒什麼,跟大家都一樣,有什麼好稀奇的?這幾天小偷鬧得厲害,難道小偷敢大天白日的偷羊?那和搶還有什麼兩樣啊?何秀蘭心裡這樣想,就不由地從門縫裡悄悄看了過去。
院子靜悄悄的。
現在羊依舊在叫,只是不那麼急迫了,偶爾才叫上一兩聲,更顯得寂靜。何秀蘭東張西望了一番,並沒發現羊,就想,也許是羊不小心纏到了繩子上,勒到了脖子或者什麼地方,那樣的話,就得趕緊把繩子解開,不然會把羊勒死的。何秀蘭想到這兒就急起來,猛可地看到了趙海生,被柴禾垛掩住了半邊身子,正抱著羊屁股起勁地鼓弄著。確定沒有賊何秀蘭放下心來。使何秀蘭不解的是弄不清楚趙海生在幹什麼,不由把眼睛貼到了門縫裡。把眼睛貼到門縫裡的何秀蘭還是沒能看清趙海生到底在幹什麼,心裡卻機靈一下明白了,一明白剎那間就羞紅了臉,忙不迭地輕輕後退了兩步。
何秀蘭剛要轉身走,石頭奶奶正要到池塘邊涼快,看見何秀蘭老眼昏花的認不清楚問,雙美家媽嗎?
何秀蘭說,是的,大娘。
石頭奶奶關心地問,你好了吧?
何秀蘭心裡一熱,說,好了。
石頭奶奶說,哎,往後可小心著點。
何秀蘭連忙答應,哎。
石頭奶奶說,你找海生吧?他沒呆家嗎?
何秀蘭臉一紅,說,不是。我誰也不找,上代銷點買東西去了。
石頭奶奶哦了一聲。何秀蘭趕緊招呼一句悄悄回家去了。
晚上,何秀蘭吃完飯洗刷完了,拾掇了一下,帶上東西就去了田明家。
何秀蘭到的時候田明也剛吃完飯,見到何秀蘭很親熱,拉她坐下說話。天熱,又是晚上,還在自己家裡,田明穿得就很隨意,上身一件汗褟子,下身一條短褲,露著白白的腿。何秀蘭見了說,看你。
田明說,咋啦?何秀蘭想說什麼想想還是不說了好就沒說。
田明卻說了,你看了也白搭!你不是男人,要是男人,饞死你!
田明說話一向這麼粗這麼沖,何秀蘭是知道的,就笑笑又說起了那天的枝枝葉葉,把田明感激得不行。
田明說,哎,還不是咱姊妹們有緣嗎?要不咋隔山擺壟的都到王菜園來了啊?
何秀蘭說,是啊,是啊。
倆人說說笑笑夜就深了,何秀蘭就起身回去,田明也站起身要送何秀蘭回去。何秀蘭說,送啥啊,又不是多遠的人,拐個彎就到了。
田明見她執意不讓送也就算了,剛說了那我不送你了,忽然想起來,說,我還是得送你,明兒個我想走親戚,得借您的籃子用用。倆人就走著說著話回到了何秀蘭家。
田明有什麼事從來不避諱何秀蘭,但凡她知道的都願意跟何秀蘭說,何秀蘭也都願意聽,這樣一說起話來就收不住了,到了何秀蘭家興致正濃,就又說了一會兒。最後,田明終於覺到夜深了,這才說,日他姐,我說借了就走哩,這咋還沒屁大會兒可就半夜了,不說了,回去回去。
何秀蘭說,要不別走了。
田明要說什麼,突然趴在何秀蘭耳朵悄聲說,我要是個男人你這樣說我還真不想走了。
田明一向沒人跟何秀蘭開過這樣的玩笑,現在突然開起玩笑來,何秀蘭一下不知道該怎樣說,又覺得不說她有點下不來台,就壓低聲罵了一句,熊貨,虧著家旺哥沒呆家,要不,你還不把人吃了?
田明乍一聽何秀蘭居然也會開玩笑,精神一振,說,你吃過?
何秀蘭的臉一下熱了,說,好了好了,你走吧。
田明卻不以為意,那有啥嗎?何秀蘭說,你慢著點,啊。
田明意猶未盡,見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說什麼,就說,你叫你自己招呼好就中了。何秀蘭罵了句,啥貨。返身走回來,關了院門,進了堂屋就要睡覺的時候忽然看見放桌底下的籃子,知道田明忘了,想她娘家離王菜園不近,肯定第二天一早趁天涼快早走的,那時候發現沒籃子還不急壞了,就拿了籃子給她送過去。
剛出來的時候外面黑漆漆的,在村街里走了會兒漸漸地適應了,就不覺得黑了,等她來到田明家的時候,已經能看清一些了。她一拐進胡同口就看到了田明家的大門,田明可能剛到家,還沒顧上關門,何秀蘭沒叫門就進來了。
田明已在院子裡鋪上了蒲蓆,放個枕頭準備睡在院子裡涼快的。
何秀蘭一進來就看到睡在蓆子上的田明,想起沒關上的大門,覺得田明太粗心大意了,萬一有壞人闖進來可咋辦?突然就想跟她開個玩笑,悄悄走過去,在她的腳頭蹲下來。她想撓她的腳心,讓她受到驚擾以後好小心點,要是別的法子就不大好,一是她何秀蘭做不來,二是深更半夜的萬一嚇出個好歹來。不料,何秀蘭蹲下來伸出手剛要撓的時候,反倒嚇了一跳!她發現那腳板子又長又寬,根本不像女人的腳!也就是說,這是一隻男人的腳!這個時候男人們都打工去了,即使顧家旺打工不順突然回來,也不可能剛回來兩口子一點動靜沒有就睡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腳!一意識到這,何秀蘭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怕起來,不由地噌一下貓一般地溜掉了。
何秀蘭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只知道回到家心裡還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倚著門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氣,才一屁股丁零噹啷地坐下來。又喘了半天氣才穩了穩神,這時她才發現手裡還抓著籃子呢。她鬆開手,長出了一口氣,覺得額頭上痒痒的,順手抿了一下,滿手都是濕淋淋的汗,冷汗。她想把手擦乾的時候又發現渾身的衣裳都溻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
那男人不用說關係跟田明不一般,深更半夜的又大大咧咧地躺在那裡,除了跟田明相好的還能是什麼人?她很早以前就聽人說起過相好的這個詞,那時候不知道相好的是啥意思,等她長大了,知道了相好是啥意思了,可是沒見過,笑笑也就過去了,根本不往心裡去。現在不一樣了,她碰上了!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有相好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最對勁兒的人!一般來說,凡是大大咧咧的人心裡都會坦坦蕩蕩的,何秀蘭沒想到大大咧咧的田明居然不是坦坦蕩蕩的,居然會有相好的,居然讓她碰上!太突然了,太意外了!
的確太突然太意外了。在這以前她偶爾也聽人說過田明有相好的,可她根本不信,認為那是人家在開田明的玩笑,現在可是實實在在千真萬確板兒上釘釘的啊!看起來真是無風不起浪啊!恁長時間,她竟能把自己瞞得嚴嚴實實的,這個田明還真有兩下子啊!心裡彎彎兒不少啊!看起來自己往後是得留個心眼兒了,不是防著誰,至少不能自己搭進去吧?其實,在田明之前她就聽人指指點點的說起過什麼相好的,不是太清楚,但憑她的直覺影影綽綽知道人們說的有相好的人應該不是遠人,最起碼是本村的。她本來就不好打聽事兒,就懵懵懂懂的。現在,一切都明白了,鬧了半天那人就是在何秀蘭眼裡雖然有點大大咧咧可也規規矩矩本本分分實實在在的田明!田明這是咋的了?都要亂套了啊!
不過,這個男人是誰呢?
何秀蘭想著也不敢睡院子了,就睡到了堂屋裡,可是睡不著了,腦子裡翻過來翻過去地想。不是她想要想,而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非要去想不可。想了半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倒把自己弄得暈暈乎乎的,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何秀蘭睡得正著的時候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爬起來,看看天色才剛剛亮,一邊開著堂屋的門一邊問,誰呀?
我。
何秀蘭聽出來了,是田明,心裡動了一下,開了大門。
你夜兒個黑了上俺家了嗎?田明顯得很急迫,劈頭就問。
何秀蘭心裡嗡地懵了一下,不知道承認好還是不承認好,猶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嗯……
我說哩,我就覺著有人去了,想著可能是你,還真是你。田明沒等何秀蘭再說下去就把她的話打斷了。
田明的話說的有點不倫不類,覺得有人去了夜兒黑了咋沒動靜?再說,她憑啥說是她何秀蘭?何秀蘭不明不白的去幹啥?她都沒問就下了這樣的結論。當然,何秀蘭也不好追究,也沒有追究的必要,就含含糊糊地說,是,咋了?少啥東西了嗎?
沒有,我就是覺得有人去俺家了,想問一下,知道是你去了就放心了。依然是不倫不類的,田明心裡真的有鬼啊!
哦。何秀蘭隨意地應了一聲。
耽誤你睡覺了吧?
沒事,也該起來了。進來坐吧。
不了,我得拾掇拾掇走親戚哩。田明說著轉身走了。
何秀蘭這才想起來,沖她喊,籃子你還沒拿哩!
哦。田明返回來拿籃子,自嘲地說,你看我,迷哩。
哎,人一天三迷,不定哪一會兒。何秀蘭安慰道。
哎,不中了,老了。田明忽然感嘆。
老啥?一掐還冒水哩。
冒水,還冒油哩。田明沒想到何秀蘭冒扎空里跟她開玩笑,覺得很新奇,順口接道,話剛出口就收住了,笑了笑,從何秀蘭手裡接了籃子急匆匆地走了。
何秀蘭知道冒油是什麼意思,婦女們在一起除了唧唧格格的東家長西家短的叨叨,還會說些私房話的,高興了也會嘴裡跑餡子把床上的事兒扯出來。田明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來,又忽然噤了口,何秀蘭就知道是田明一時高興說走了嘴,夜兒黑了那大腳板就是她相好的確鑿無疑了。儘管夜兒黑了就知道那是田明的相好的,可乍一確定,還是把何秀蘭嚇了一跳,愣愣地望著田明漸漸遠去直至消失的背影,半天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唉……
接下來要去的是姚桃花家,何秀蘭本來想去的,整個王菜園就只有她和姚桃花是一個莊的閨女,還給她和李金旺做了媒,又陪著自己忙前忙後的伺候,還是她的長輩,怎麼說都是該去看看的,可是四個人她經教了三個都尷尷尬尬的,還是不去了,等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