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說親
2024-10-01 15:11:57
作者: 王子群
過了幾天,何秀蘭在村街里碰到了姚家的二閨女姚桃花,按輩分何秀蘭應該叫她姑的,再依次序自然該叫二姑。二姑姚桃花把她叫住了,秀蘭,別走,我跟你說句話。雖說在一個村里住著,可住得遠,平常也沒啥來往,頂多就是個認識,自打二姑姚桃花出嫁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現在二姑憑空的要跟她說話,這就稀罕了。何秀蘭就站住了。
二姑姚桃花走過來,四下里看看。何秀蘭看著她神神秘秘的樣子越發地不解了。二姑姚桃花親熱地問,秀蘭,定住了沒有?何秀蘭有點羞,低了頭,小聲說,還沒哩。二姑姚桃花盯著她說,那你想找個啥樣的啊?何秀蘭說不好,就笑了。二姑姚桃花又問,想找個啥樣的啊?何秀蘭看不說不中了,笑了一下,說,差不多就中。二姑忽然笑了,說,看樣子這鯉魚我還能逮得住。何秀蘭不置可否,沖她笑了笑。二姑姚桃花說,我說的是俺莊的李金旺。何秀蘭一驚,是了,這個二姑就是嫁到王菜園去了,莫非是李金旺托她做媒?何秀蘭想到這臉紅了,慢慢地把頭低下了。二姑姚桃花說,他說他見過你,你也見過他。見何秀蘭點點頭,二姑姚桃花問,咋樣?何秀蘭嘴上說,不知道。心裡頭已把李金旺的樣子想起來了,親親的,怪不賴的,也許早就盼著這樣了。二姑姚桃花說,要是中,我就去您家跟您爹您娘提提。何秀蘭說,好。又說,別說他家不中。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了,看起來真的是早就盼了。臉更紅了。二姑一愣,突然明白了,爽快地說,放心吧!
過了一天,何秀蘭在跟她一垡的一個閨女家一邊納著鞋底子一邊說笑著,玩的正開心就被她妹妹何秀玉的一句話打斷了。她妹妹何秀玉喘著氣從外面進來說,姐,你咋呆這兒唻,我都找你半截莊了。何秀蘭就問,有事嗎?何秀玉說,咱娘叫你回家哩。何秀蘭問,啥事啊?何秀玉說,我不知道,你回去不就知道了?何秀蘭跟那個閨女說了一聲,我回去了,就跟著妹妹回家了。路上,姊妹倆走著,何秀玉忽然嗤嗤地笑起來。何秀蘭問,笑啥?何秀玉說,二姑給你提媒哩。人家都來了。何秀蘭吃了一驚,爹娘咋捂恁嚴實啊,自己的事都沒跟她說一聲,臨了才招呼她。又一想臉就紅了,李金旺,李金旺,你可真好!這樣想著,不覺拿眼盯著何秀玉。何秀玉又笑,說,不信你回去看看吔。
何秀蘭走到院子外面的時候就看到她娘正在那裡張望著。何秀蘭走過去一個娘字還沒叫完,就被她娘揮手打斷了,接著,她娘就迎著她走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臂。這動作把何秀蘭嚇了一跳,在她的記憶里她娘還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娘依舊緊緊地抓著何秀蘭的胳臂,壓低嗓門說,您桃花姑叫王菜園的領來了,您哥跟您嫂子正跟他說話哩。末了,她娘又說,我跟您爹您哥您嫂子都看了,小孩不賴,白白淨淨、雙眼調皮的,也怪老實,家裡也中,叫你回來跟他見個面,你要是願意就落點了。何秀蘭知道她娘說的這些都是當地衡量對象的標準,既然都叫她回來見面了,家裡就算是同意了,叫她回來無非是認識一下半大孩子,也讓半大孩子認識一下她,基本等於走過場。現在,她娘把落點這個詞都說出來了,那就是非常同意了。落點說起來簡單,事實非同小可的,落點就意味著確認了,三方的確認,男女雙方再加上媒人,一旦落點就是親戚了,那就不能再隨隨便便的了。
何秀蘭聽她娘說了心裡不由笑了,但面上還要裝作一概不知的樣子。她娘說,你就跟他打個招聲,問候問候就出來。不要多呆。何秀蘭低著頭,一聲不吭。她娘就問,跟你說的,記住了嗎?何秀蘭仍低著頭,卻點了點頭。她娘於是走到院子門口往裡張望了一下,又退了回來。一會兒,她爹、她哥、她嫂子、二姑姚桃花陸陸續續的都從家裡走了出來。二姑姚桃花還衝她擠了擠眼。她娘走到她跟前小聲說,去吧。
何秀蘭低著頭遲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去了。走進堂屋的時候,何秀蘭看見比她哥高不了多少的李金旺正全神貫注地看貼在牆上的年畫,《穆桂英掛帥》、《樊梨花征西》、《三女教子》……都是戲曲里的故事,貼得花花綠綠的。何秀蘭想跟他打個招呼,又怕說不定在外面偷看的她的親人們看出破綻來,一時千頭萬緒,竟不知道該怎樣跟李金旺打招呼了。
何秀蘭進到屋裡了,李金旺還沒看見她,她就不能不先說話了。來了?何秀蘭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這句話,於是不假思索地說了。李金旺可能被年畫吸引了,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何秀蘭就有些慌,她不由咳嗽了一下,再次說,來了?李金旺沒聽見何秀蘭說話,咳嗽卻聽到了,回頭一看面前站著一個活生生的大閨女,心裡當然知道這就是何秀蘭了,可乍一見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好像何秀蘭哪裡不一樣了似的。
李金旺笑了笑,吞咽了一口唾沫說,啊,來了,你忙啊。何秀蘭很快地瞄了他一眼,好像跟那天晚上看到的不大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不過那聲音卻是熟悉的,心裡就平實了,再說話聲音里不覺就親切了幾分,渴不渴啊?我給你倒點茶吧。李金旺忙說,不渴不渴。面兒上的話說完了,倆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停了停,李金旺忽然說,何秀蘭!
當地都是不大叫人的名字的,也不大打聽人家的名字,只要知道是誰家的第幾的閨女或者誰家第幾的兒子就夠了,何秀蘭聽他竟叫了自己的名字,心裡很是新奇,也有些感動,看來他是很費了一番心思了。何秀蘭沒應,但笑了。
李金旺往外看了看,沒人,說,何秀蘭,俺那個家……
何秀蘭說,別瞎說,知道嗎?別瞎說,特別是擱俺老的跟前,一定得說您家裡可得發可得發的!
李金旺驚得張著嘴看著何秀蘭。
何秀蘭說,記住了嗎?
李金旺說,那早晚不得……
何秀蘭說,早晚再說。
李金旺說,早晚也要不了多大時候,要是說好了,就得下禮……
何秀蘭說,那你還愁啥?
李金旺不吭聲了。
何秀蘭知道了,說,沒錢是吧?沒事,以後慢慢還。話一出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倆人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哩,竟然就說到過門以後了,太沒羞沒臊了!趕忙把頭低了轉過身去偷偷笑了。
李金旺的臉紅了,縮縮癟癟的,不好意思了。
兩家都沒啥意見,於是一說兩停當,點就算落下來了。
何秀蘭後來她才知道她娘給她算了一卦,說是她最理想的對象是比她大兩歲,且是老大,最好是東南方向的,次一點的是正南方、西方,最忌的是北方,而李金旺恰恰最合這幾條,人也說得過去,要是錯過了再找恁合適的可就難了,有點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的意思。當然,這些的前提是家境最起碼得說得過去。
李金旺的娘起初聽說有人給兒子說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著瞎癟的眼睛有些怕人地盯著媒人,他嫂子,你說啥?媒人當然是二姑姚桃花,不過李金旺什麼也不叫她,因為她男人孫志剛的輩分比李金旺還晚了一輩,論起來該叫李金旺叔的。自然,李家是不敢這樣做大的,最妥帖的叫法就是依著她孩子,叫她強強家媽。金旺娘則更多些,還可以依著比她男人小的人叫她他嫂子,當然囫圇依兒什麼也不叫也是可以的。這也難怪金旺娘吃驚,誰家願意把一個好好的閨女送到這樣的人家啊?所以,從來沒人給李金旺說媒,即便她一遍遍的托人家,人家也只是口頭答應著,嘴上說著察聽著,有合適的就給提提媒,往後就沒信兒了。就知道是人家不肯,可也無可奈何。她心裡很清楚都是自己拖累的,可,能有什麼辦法哩?有時候她也想過,自己不如死了算了,兒子一個人,長相上還算說得過去,娶不到好媳婦,差一點的總是不成問題的,一句話,總不至於打光棍。可到底捨不得,再說,她要是死了,這世上兒子就再沒有親人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遇點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那就更可憐了。娶大閨女沒指望了,娶個二婚還是說不定的,那就要看緣分了,什麼時候來誰也不知道,那就慢慢地熬吧。沒想到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有人登門給兒子說媒了!竟然還是黃花大閨女!老天爺呀,我給你上香啊,我給你作揖啊,我給你磕頭啊!他嫂子,你真是好人啊,菩薩啊!你可積了德了,積了大德了,下輩子你是要坐蓮花盆的啊!
她哪裡會知道這是李金旺託了人家的緣故的啊。
下雨的那天晚上,李金旺還沒怎麼,只是覺得一個大閨女深更半夜的,還下著雨,腳也崴了,還離家那麼遠,怪可憐的,自己既然碰上了好好的把她送回去是應該的。到了自家村里玩電影的那個晚上,李金旺就動開心思了。何秀蘭太好看了,笑的時候嘴角往上微微一翹,我的個娘哎,太迷人了!氣都出不來了!不中,我得娶她,我得娶她,我一定要娶她!別的誰也不中,天仙也不中,就是她,何秀蘭,何秀蘭,何秀蘭!這念頭一冒出來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憑什麼?你拿什麼娶?你有什麼?按老話說,田沒一畝,地無一攏,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現在雖不至於這樣,可就三間破草房還搖搖欲墜的,跟四鄰的大瓦房或者差一些的瓦接檐相比起來,那叫啥?雞立鶴群,駱駝堆里跑只羊,棒子棵里長芝麻,不單相形見絀,自愧不如,簡直無地自容!你怎麼娶?先別說娶了,也先別說人家不願意了,恐怕就連媒人都找不著!沒有媒人那是萬萬不可的,你總不能跑到人家門上說,我喜歡您閨女,叫您閨女尋我吧!不光成不了事,還會被人家當成神經病趕出來的。可是,不中,何秀蘭把人的魂兒都勾走了,沒有她我就活不了人了啊!
問題接著就來了。找誰做媒人哩?李金旺很想跟他娘商量商量,後來想想還是算了,說不定會把他娘嚇著的,不如自己偷偷的找個人撮合,等差不多了再跟娘說!對,就這麼辦。李金旺想了兩天就硬著頭皮找了強強家媽姚桃花。
姚桃花沒拒絕,笑呵呵地說,中啊,等我有空了就給你問問。這一等就是幾天不見信兒。李金旺在她家轉悠過來轉悠過去的,急得火燒火燎的,可也不好催她。又過了幾天,看見姚桃花悠悠答答的在村里轉悠到東轉悠到西的,這才明白過來,人家姚桃花根本沒啥事,而是跟他料想的一樣不願意給他做媒!這個姚桃花,咋能這樣啊?成不成的,你跑一趟咋了?就算不成,你也跑一趟遮遮我的臉啊?就這麼不管不問的算咋回事啊?不過,氣歸氣,也只能放在心裡,求人家呢。
李金旺好容易忍到晚上,悄悄去了姚桃花家央求去了。姚桃花沒辦法,只好去了何家山的娘家。沒想到一說居然成了。這個李金旺,鬼呢。這個何秀蘭,傻呢。雖然踢了門檻,人是您自家看的,頭是您自家點的,以後啥樣可別說我。何秀蘭還是同意,也說,不會的,收禮不收禮挨不著抬盒子的。人家願意,姚桃花就沒辦法了。
落了點兩家的親戚關係就算是基本定下來了。為啥說是基本呢?就是說還是會有許多變數的。何秀蘭倒沒什麼,李金旺可不放心,萬一有個風吹草動的還是前功盡棄啊!最保險的辦法當然是娶到家,睡到一張床上,可才落了點就娶,這麼著急慌張的幹什麼?難不成有啥鬼道道兒?要是被人家疑心了,下點力氣一打聽,還是會露餡的,那就完了,真的前功盡棄了!當然,剛落點不久就娶媳婦的也不是沒有,那得是突然發生了重大的事情,比如老人去世了,百天內要是不結婚沖一下的話,那就要等到三年後,否則是不吉利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娶媳婦沖晦氣是唯一的彌補法子。這法子能不能用得上誰也不好說,但能用得上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這個,李金旺就很清楚的,即便有可能也是他承受不住的,辦一宗事就抹不開了,還得到處跑著借錢,要是連辦兩宗事,那不把人逼瘋了嗎?
李金旺想過來想過去還是想出了辦法,登記。這是說得過去的,一般人家也都會這樣做的。
找人看了日子,央姚桃花跟何家說了,何家同意了,李金旺張羅起來。這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是插不上手的。金旺娘本來該去的,也是想去的,最起碼能看見媳婦,可眼睛不行,那就去不了了。不過,這沒什麼,李金旺很快就把媒人姚桃花找來了,她是必不可少的,是大拿,還找了田明、村長黃長庚的老婆子劉雪,加上他自己,四個人說說笑笑去了。李金旺是找村長黃長庚開證明信的時候順便找了劉雪的。兩口子一聽先是愣住了,啥?登記?就你?李金旺?後來才說,好,好。然後問起來,確定了是真的,還是說,好,好。這才開了證明信。
何家就不同了,呼呼拉拉近門的女人都去了。其實,去的人多人少都無所謂的,根本幫不上什麼,因為沒什麼要幫的,只不過是何秀蘭和李金旺領個結婚證罷了。但還是要去些人,熱鬧,有氣勢,就顯出非同凡響的意義來。
結婚證領得很順利。
早上,李金旺一起來就去了。
兩邊的人在公社門口聚齊了,說了會兒話,姚桃花說,叫他倆去吧。何秀蘭娘說,好。姚桃花就對李金旺說,去吧。李金旺就往民政所走了過去。等李金旺走了幾步遠,何秀蘭才跟了上去。
李金旺進了民政所的門,看見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正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面,就跟他打了招呼,忙哩?把煙遞了過去。看來找這幹部辦事的人不少,幹部已經習以為常了,客氣話都沒說一句,伸手就接了,卻並不吸,隨手放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煙已經放了一小堆了,李金旺遞上的煙就放在那一小堆煙里。李金旺趕緊從口袋裡把糖果拿出來,吃糖,吃糖。幹部笑了一下,接了,也隨手放在桌子上,這才問,介紹信帶來了嗎?李金旺說,帶了,帶了。就把黃長庚開的證明信遞了過去。幹部盯了何秀蘭問,你的呢?何秀蘭也把自己的證明信掏出來,李金旺接了小心地遞到幹部手裡。幹部接了,看了一眼,這才說,坐。李金旺本來要到他跟前的,聽他讓座不敢去了,就在挨著門口的連椅邊站了,對何秀蘭說,坐吧。何秀蘭就坐了。李金旺看何秀蘭坐了才跟著坐了,很想挨著何秀蘭的,到底不好意思,還是離了一截距離。
幹部問,是自願的嗎?李金旺說,是,是自願的。幹部就盯著何秀蘭問,你呢?何秀蘭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沒吭聲。幹部就再問,你呢?李金旺看了看何秀蘭,見她還低著頭,趕緊說,她也是。幹部說,讓她自己說。李金旺趕緊悄悄碰了碰她。何秀蘭抬起頭來,看了李金旺一眼。李金旺知道何秀蘭沒聽見,悄聲說,問你話呢。何秀蘭趕緊看著幹部。幹部就又問,是自願的嗎?何秀蘭說,是。幹部好像還不放心,再問,不是父母包辦的吧?李金旺說,不是。何秀蘭也說,不是,是自願的。幹部又問,能自覺遵守計劃生育政策嗎?李金旺說,能。何秀蘭的臉騰地紅了。幹部看了看她,問,你呢?能自覺遵守計劃生育政策嗎?何秀蘭估摸這大約是必須的程序了,不說是不行的,就說,能。幹部點點頭,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紅彤彤的結婚證來,一張一張慢吞吞地打開了,找出鋼筆來,這才問了名字,年齡,在結婚證上寫了,讓兩人按了指印,又從抽屜里取出印章、印泥,把印章在印泥里沾了沾,反過來看了看印章,這才在結婚證上按了,生怕不牢靠,把另一隻手也按了過來,使勁壓了壓,這才放心了。慢慢把印章、印泥收好了,拿起一張結婚證看著李金旺說,這是你的。李金旺趕緊站起來走過去,接了。幹部又拿起另一張,看著何秀蘭說,這是你的。何秀蘭也過去接了。幹部說,好了。
李金旺看了看何秀蘭,何秀蘭也看了看他,一起走了出來。
等在外面的人正說得熱鬧,看倆人拿著紅彤彤的結婚證出來了。姚桃花說,晌午了,吃點飯吧。何家的人客套說,不了吧。姚桃花說,都備好了,走吧。於是在一家飯館裡吃了飯,給何家來的人每人封了二斤餜子就散了。
李金旺很想再看看何秀蘭,跟她說說話,見就這麼散了,心裡有點失望。田明說,去送送啊。李金旺就憨厚地笑,以為她在開他的玩笑。劉雪說,送那閨女!李金旺這才癔症過來,推了洋車子就追了上去。那會兒,何家的一幫女人們正七七八八的說著話,忽聽李金旺說,我送送您吧。就說,不用,不用,一邊給何秀蘭使眼色。何秀蘭的臉再一次紅了,說,不用了,不用了。李金旺看看只好站住了,不過,親事定下來了,心裡還是吁了一口氣,蠻高興的。
回來的路上,自然會議論起兩個人來。何家的人都說,不賴,小孩長得怪精神的。李家這邊就熱鬧多了。劉雪說,真不賴!田明說,金旺,平常看你不吭不哈怪老實的,沒想到還怪有本事哩,叫個恁人采的老婆子弄到手了。李金旺聽著心裡美滋滋的,臉上笑眯眯的。就又夸姚桃花,你還怪會說唻。姚桃花也笑,還謙虛說,啥也不是,倆人有緣分唄。劉雪說,金旺叔,這回你可真打著食了!田明說,是啊,啥時候辦事啊?事兒辦了,就真到手了。李金旺說,急啥。田明說,呵,急啥?你不急啊?大閨女摟懷裡那才得勁哩,你會不急?說得四個人都笑了。
親事定下來,逢年過節、對方家裡有什麼事都要走一走的,去的人當然最好是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有時候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去不了,那也是沒辦法的。可過年時怎麼也得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親自登門的,拜年嘛,自然是晚輩給長輩拜年,也自然是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了。這時候無一例外的是男方先去女方家拜年,然後女方再回拜。即是拜年男方除了要帶上比其他節日更多的禮品外,壓歲錢也是少不了的。既然男方先去女方家的,當然是女方家先給男方壓歲錢,等女方回拜的時候再加一倍給壓歲錢。要是在這期間女方家對男方不滿意了,就會不給壓歲錢的,女方不用說也不會回拜了。每當這時,男方都是喜憂摻半的。可是沒辦法,規矩就是這樣的,誰也違不了的。
過了幾個月,李家就委派姚桃花來提出娶媳婦了,理由是孩子大了,該成家了。理由冠冕堂皇,走親戚實在太花錢也是原因,不過這個原因不大好說出口。何秀蘭的爹倒是爽快,閨女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接走就接走吧。何秀蘭的娘卻有些捨不得,她的藉口是閨女還小,還不懂事,她再教教再說。李家耐不住說一回說一回,說了幾回何秀蘭的娘才算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