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巫醫

2024-10-01 15:10:54 作者: 彌央

  「天靈靈,地靈靈,姜太公他老人家在此大顯靈!」

  一串銅鈴叮噹亂響,伴隨著一個粗嘎難聽的聲音,張家小小的院落中,一下子熱鬧起來。

  紅豆爬上了炕,趴著窗戶往外瞧。

  只見一個穿著五彩道袍的婆子,左手搖著銅鈴,右手舉著桃木劍,在院子裡一邊喊一邊跳一邊轉著圈子。

  

  張家門口更是擠了一堆看熱鬧的人,婆子每跳一下,眾人就喝一聲好,好似在看雜耍一般。

  紅豆很不悅,「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院子裡的鈴鐺聲便頓了頓,緊接著叮叮噹噹地到了窗戶根底下。

  「天靈靈,地靈靈,屋裡的妖孽速速滾出來!我乃姜太公第七百一十八代傳人,今特奉太公之命,到此捉拿妖孽,替天行道!」

  「噗」的一聲,窗戶紙上被人噴了一抹鮮紅,從窗戶縫裡傳進來一股極其噁心的味道,聞起來好似是什麼動物的血。

  紅豆的眉心皺成了一個疙瘩,她狠狠地扯了扯衣袖,衝出裡屋去找四銀。

  「四銀哥,你不是請了我家相公來給你大舅哥看病麼?你們怎麼又請了個裝神弄鬼的婆子來?這是信不過我家相公?」

  四銀很不好意思。

  他是臨時起意請了荊芥,根本沒跟張家通氣兒,大郎媳婦不知道這事,又著急,就做主回了娘家叫了錢道婆來。

  「人家都說錢道婆很有本事呢。」

  大郎媳婦揪著衣裳角,神情惴惴不安。

  紅豆也沒法苛責她,便囑咐張家人把好門,別叫錢道婆進裡屋。

  荊芥已經把張大郎衣裳脫了,只留了一條褻褲。

  「那婆子惹著你了?」荊芥神色淡淡的,「我幫你趕走她。」

  「不用,我可不是那麼好惹的,」紅豆指著張大郎道,「把他褻褲也脫了。」

  「褻褲也脫了?」

  荊芥微微吃驚:「你可想清楚了,他是個男人……」

  「他傷處在大腿根,你不把他褲子脫了,我怎麼給他看病呀?」

  紅豆笑著嗔了荊芥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麼?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既然是個病人,在我跟前就是一灘肉。」

  認識荊芥以來,紅豆見過荊芥笑,也見過荊芥蹙眉,更多的時候,荊芥的臉上是一成不變的冷漠。

  這還是頭一次,紅豆從荊芥的臉上看到驚訝。

  她忽然起了促狹之心,笑嘻嘻地逗荊芥:「你昏迷的時候,我幫你治傷,還把你脫了個精光,全身上下都看遍了呢。」

  「所以說,你就別一門心思想著跑了,我既把你看光了,你就是我的人,我得對你負責。」

  荊芥已經脫掉了張大郎的褻褲,背著紅豆迅速看了一眼,見張大郎果然傷在了大腿根處,先用被子把私處給捂住了,才冷著臉,面無表情地看向紅豆。

  「哦,你這麼喜歡對人負責?一會兒你看光了張大郎,是不是也要對張大郎負責?」

  紅豆朝著張大郎努努嘴:「我相公這麼貼心,都幫我把人家那處捂好了,我想看也看不了呀。」

  荊芥的臉都黑了:「你很想看?」

  紅豆本來還想逗逗荊芥,被他嚇得連忙搖頭:「我說著玩兒的,你可別當真啊,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荊芥冷笑:「正經人家的姑娘?哼,趕緊治!治好了今晚就走,再貧嘴,以後不給你做飯,餓死你!」

  紅豆吐了吐舌頭。

  這個人真不經逗,沒意思。

  她不再跟荊芥鬥嘴,低頭專心致志治傷。

  張大郎的傷是貫穿傷,想來掉入陷阱的時候,大腿根正好被插在陷阱里的木棍給戳穿了。

  本來這傷也不算是很嚴重,若是能及時得到恰當的治療,這會兒都能下地走了。

  可嘆的是,張家人請了些庸醫來。

  大概是因為看張大郎傷的地方不好,怕壞了張大郎的子孫根,不敢下手,竟然沒一個給張大郎正經治病的。

  如今天氣越來越熱,這傷口一直沒有癒合,已經化膿生蛆了。

  紅豆仔細一瞧,再不把這塊腐肉給割了,蛆蟲就要把張大郎這大腿肉給吃空了。

  萬幸的是,張大郎這一摔,沒有摔斷骨頭。

  只要把腐肉一割,傷口上些藥,好好包紮,再吃些藥,把身上的高熱退下去,精心養一養,人就好了。

  紅豆神情專注,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荊芥對著她一臉探究的神色。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村姑?

  不會做飯做活兒,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倒會做這行醫看病的事。

  許大榮和王氏那般苛待紅豆,連飯都不讓她吃,會好心送她去學醫?

  至於紅豆說的,跟過路的神醫學了一手之類的鬼話,荊芥一個字都不信。

  世間的確有天賦極高的天才,但行醫不同於學武,行醫需要日積月累,不可能一蹴而成。

  紅豆能有今日這樣的醫術,一定是從小就學醫。

  聽見紅豆跟他要匕首,荊芥才把那柄寒冰匕首拿出來:「按照你的吩咐,昨夜我在鍋里煮過很久了。」

  這把刀柄上鑲嵌了寶石的匕首,原先淬了劇毒。

  紅豆用著很順手,就臨時徵用,叫荊芥在滾燙的開水中反覆煮,把劇毒去除。

  她又跟張家人要了燒得熱熱的白酒,用乾淨的白布沾了白酒,把匕首擦拭多遍,才舉著匕首,跪在了張大郎的身邊。

  「這是要挖除腐肉?」

  紅豆嗯了一聲。

  張大郎的這處傷口距離他的子孫根實在是太近了,若是手一抖,很有可能會傷到,她必須全神貫注才行。

  「換我來。」

  荊芥自紅豆手中奪下了寒冰匕首,冷著臉站在炕前。

  紅豆不太信他:「這可是個精細活兒,你能行嗎?」

  荊芥淡淡道:「以前我給自己挖過腐肉。」

  紅豆身上一陣惡寒。

  她忽地想起了荊芥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傷疤,驟然明白荊芥是做什麼的了。

  「你……你出身行伍?」

  荊芥手一頓,匕首差點傷到張大郎的子孫根。

  「小心!」

  紅豆驚叫一聲:「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起開。」

  荊芥咬了咬牙:「你別在一旁叫,我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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