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訓夫

2024-10-01 15:10:23 作者: 彌央

  紅豆謝過夥計,心思便活泛起來。

  許家莊後頭靠著一片連綿不絕的大山,裡頭定然有很多草藥。

  既然決定要在許家莊安身立命,那就得給自己找一份活計。

  許金貴很大方,買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還置辦了一床被褥,在鎮子口雇了驢車,送二人回村。

  晌午回了許家莊,驢車才停穩,許金貴就跳了下來,大聲問吳氏孩子如何了。

  吳氏提著鍋鏟衝出來,低聲呵罵許金貴:「你小點聲!三娘和孩子才睡著,仔細把他們驚著。」

  

  許金貴才笑了幾聲,看見荊芥在堂中坐著,立刻收了笑容,小聲問身後的紅豆。

  「紅豆,這戶籍和路引子都幫你們辦好了,你看這孩子的事……」

  紅豆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許金貴沒虧待她,遇到兵匪知道讓她先跑,紅豆就不會恩將仇報。

  她將吳氏請進了裡屋,三娘還熟睡著,面色雖然蒼白,呼吸卻很平穩。

  「嬸子,你瞧,」紅豆掀開了三娘身上的被褥,「當時三嫂難產,情況緊急,我相公不得已,指揮著我給三嫂剖開了肚子,取出了侄兒侄女。」

  「可惜我手藝不精,給三嫂縫線縫得不好看,嬸子瞧瞧,這走線還算是精準吧?」

  吳氏嘴巴大張著,嗯嗯啊啊了半天,差點暈過去。

  「嬸子別怕,三嫂好著呢。」

  紅豆仔細給三娘蓋上了被子:「我相公醫術高明,婦人生產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剖腹產而已,逍遙派鎮門醫術之一,前世紅豆不知道剖過多少婦人的肚子了,早已是個中熟手。

  她仔細給吳氏講了如何看護三娘和孩子,又說了抓來的藥要如何煎服,才招呼著荊芥往家走。

  院子的東南角有個塌了一半的茅草棚,原先是灶房,所幸灶台還在,把新買的鍋安上去,再用泥巴糊住鍋邊的縫隙,便能做飯了。

  紅豆指揮著荊芥歸置鍋碗瓢盆等物,興奮得兩眼直冒光。

  「這些東西可不便宜,族長今日大方了一回,我本來想叫他出錢給咱們修房子,後來又一想,他八成還沒來得及賣掉你的玉佩。」

  「今兒個辦戶籍路引,又抓藥買東西,估摸著他的家底都被掏空了,就暫且先饒他一回,等以後咱們修房子缺錢,再找他要。」

  荊芥面無表情,像是一根木頭一般,任由紅豆支使。

  「你不走了?」

  紅豆唇邊露出一個笑渦:「不走了,這兒有吃有喝還有房子住,我幹嘛放著好日子不過,去外頭逃命?我又不傻。」

  荊芥把族長送的半袋小米口子封好,直起腰,從塌了一半的茅草頂縫隙中看了會兒天,忽然邁步走了出去。

  紅豆正說得高興,猛不丁見荊芥往外走,怔了怔,才追上去:「你去哪兒?」

  荊芥頭也不回:「既然你已經在此安身立命,那我也不算是辜負了對你的承諾,你好好過日子吧,我走了。」

  紅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差點氣得厥過去。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冷情冷性的人?

  放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不管,還有臉說出不辜負承諾這句話,這人的臉皮可真厚啊。

  紅豆幾步追上去,撿起一塊土坷垃砸在荊芥的後背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已經安身立命了?我連一鋪炕都沒有,怎麼就是安身立命了?」

  「你就是不想負責任,你害得我差點被浸豬籠,我好不容易掙扎著活下來,你就這麼把我丟了,豈不是又要把我推進火坑?」

  「荊芥,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正是晌午頭,婦人們三三兩兩結伴,去給田間地頭忙活的男人送飯,見著小兩口吵嘴,便都駐足觀看。

  「紅豆,」有嬸子咧著嘴笑,「訓女婿呢?」

  「訓得好!既做了咱們許家莊的上門女婿,便得乖乖聽話!」

  「這上門女婿比童養媳還不如呢,紅豆,以後你自己當家做主,得立起來,不能讓上門女婿欺在頭上。」

  婦人們七嘴八舌,把自家訓夫的手段一股腦教給紅豆,其中不乏讓荊芥跪搓衣板、夜裡不讓荊芥進被窩等磋磨人的手段。

  紅豆一面應付著,一面時不時看荊芥一眼。

  立在人群外的荊芥,猶如一隻離群孤鳥,收起羽翼,一臉不屑地看著嘰嘰喳喳的一群老母雞。

  見紅豆看過來,荊芥微微抬起下巴,眼底滿是嘲諷。

  紅豆便很心虛。

  等人群散了,才踮著腳,小步跑到荊芥跟前:「荊芥,咱們回去吧,別叫人看笑話。」

  「上門女婿?」荊芥冷笑,「回去作甚?叫我跪搓衣板?給你洗腳?」

  紅豆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這都是那群大娘嬸子說的,我可沒打算叫你幹這些,讓你做上門女婿也不是我的主意啊。」

  她伸出小手去拽荊芥的衣裳,荊芥身子一閃,紅豆的手就落在了半空中。

  「別碰我,」荊芥很嫌棄地挪開了,「你身上髒兮兮的,別弄髒了我的衣裳。」

  紅豆錯愕了一瞬:「荊芥,你找打!」

  她抱著荊芥的胳膊就往臉上身上蹭,把泥巴都蹭在了荊芥的衣服上。

  嫌她髒?那紅豆就讓荊芥嫌個夠!

  荊芥盯著自己被紅豆捂在懷裡的胳膊,耳朵根兒慢慢紅了:「許紅豆,你……你放尊重些,別蹭了!」

  紅豆順著荊芥的視線低頭一瞧,登時大窘,忙鬆開荊芥的胳膊,胸口跟擂大鼓似的,砰砰砰直跳。

  老天爺呀,她剛剛都在幹嘛,怎麼拽著荊芥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蹭?

  紅豆一時心虛氣短,可臉面哪有活下去重要?

  管他怎麼想呢,反正她得把荊芥留下。

  「怎麼啦?」紅豆雙手掐著細腰,氣勢洶洶地瞪著荊芥,「你我既是夫妻,親親我我很正常,你是不是個男人,怎麼跟個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

  到底心虛,紅豆虛張聲勢了幾句,就敗下陣來,小聲地求荊芥:「你跟我回去,我餓了。」

  荊芥揚了揚眉頭:「族長不是給你置辦了鍋碗瓢盆,又送了你米麵糧油?既餓了,自己回去煮飯便是,與我說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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