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2024-10-01 15:03:11
作者: 肖林軍
這天凌宜生做完事,剛推開屋子的門,就看到了楊娣坐在床沿,手裡翻著上次她留給自己的一本雜誌。他愣了愣說,你怎麼來了?楊娣說,我想來看看你。凌且生說,你不怕杜式雄知道。楊娣滿臉是激動,說知道了我也要來。
凌宜生心想不知她又是哪根神經觸動了,不過也覺得無所謂了,內心構思的那個計劃沖淡了一切恐懼。他上前抱住楊娣,仔細看她的額頭與眼角,才發現了幾絲淡淡的細紋。楊娣說。我是不是老了?凌宜生說,還不算太老,比我年輕多了。楊娣吃吃一笑,說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我要是到了你這歲數,恐怕你瞧也不瞧我一眼了。凌宜生說,那是當然了,我怎麼會瞧你一眼,我都想天天看著你,一刻也不眨眼。楊娣笑得更開心,笑了一陣後安靜下來說,你真有趣,跟你在一塊,我發現我變了,我的心情快樂了許多。可是,我們倆的事,又是那麼的不現實,像做夢一樣,我現在老是憂慮,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楊娣嘴裡,凌宜生得知杜式雄確與她鬧了一場,不知是誰將他們有幾次走在一塊的事說與杜式雄聽。杜式雄那天朝楊娣發了火,從未有過的火,楊娣說他的脾氣已到暴跳如雷的地步,不僅摔了桌子碗筷,還砸毀了一輛摩托車,就差馬上操把刀來把凌宜生劈了。
凌宜生這才覺得,那天杜式雄對自己的態度還算是很客氣的了,看來那天他的忍耐力已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天色暗下來,凌宜生客氣地問了一下楊娣留不留下一塊吃飯,卻沒想到楊娣很快答應了。凌宜生說,那我去殺只雞,很快就好。凌宜生忙碌了一會,楊娣在邊上幫他遞東遞西,等做好了飯菜,凌宜生把蓆子一掀,把碗筷全部端到床板上,兩人盤著腿像北方人坐炕一樣坐著吃起來。楊娣說,你好久都沒喝酒了吧,下次我帶瓶酒過來。凌宜生說,哪有這福享啊,今天都不知道明天的事,能跟你在一起吃飯也怕是很短暫的幸福。楊娣說,你怕我會因為這件事,以後不會再來看你了?凌宜生說,也不是,就是怕你為難,你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怎麼能去把你的家破壞。楊娣淒涼地笑著,說能算是完整的家嗎,這幾年為了他,我甘願待在了這種冷清的地方。五年了,這五年我是怎麼過的?為了給他樹立形象,我在犯人面前也要裝得和藹可親,我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在成新農場,有哪一個敢說我個不字。自從杜式雄出了那次事故,他就有種厭世心情,不想接受城市的生活,我也只好跟著他躲到這裡。我知道作為一個女人,為丈夫付出犧牲是應該的,可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啊……
凌宜生聽著楊娣的抽泣,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他慢慢地說了杜式雄找他談話的事,楊娣並沒顯得意外,說她早知道了,杜式雄一直對她很冷淡,但也沒說她什麼。凌宜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楊娣說,不會的,我想他只是說說。收拾了碗筷蓆子,兩個人又談得很晚,當楊娣提出要回去時,凌宜生卻把她抱在了懷裡壓地床上。楊娣嚶嚶地說,不要了……凌宜生不依,強行吻住了楊娣的嘴唇。沒有月色,天漆黑一片,只有兩種重重的呼吸聲溶合在一起。凌宜生脫光了楊娣的衣裳,撫摸著她光滑的身子,說只怕這是最後一回了。楊娣用臉貼著他的下巴,拼命抱緊了他,喃喃地說,不是最後一回,絕不是最後一回,我要跟他鬧翻。凌宜生道,傻瓜,這是能賭氣的嗎?他既然知道了我們的事,總會找個機會置我於死地的。楊娣道,他……不會這樣。凌宜生說,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殺父和奪妻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在我的頭頂上,機會有的是,我只有逃出去才有活路。楊娣驚道,你要逃跑?抓住了可是要加刑的。凌宜生說,八年還少嗎,我逃不出去,再加幾年又有什麼區別。楊娣鬆開了手,說你想賭一把?凌宜生點頭,說是的,我要你幫我。
楊娣輕輕地哭了,身子縮在凌宜生懷裡。凌宜生吻著她的額頭,眼窩,倆人和風細雨地做著愛,楊娣盡力給出最完美的配合,她要讓凌宜生感覺她是天底下最性感,最懂得愛的女人。做完後楊娣已是淚流滿面,凌宜生吻去她的淚水,安慰說,你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甚至不後悔進了這裡,因為我認識了你。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楊娣說,可是,無論你是成功還是失敗,我都要失去你了。凌宜生笑道,你是希望我在這裡待一輩子?楊娣說,為什麼不?難道你外面的女人會比我更好?凌宜生嘆道,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什麼說我是拿命打賭?我要報仇,如果過六年我再出去,我都成了老大爺了。楊娣說,那王裕不是比你更大嗎?只怕現在他早已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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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王裕的名字,凌宜生的牙齒格格咬響了幾聲,說他是比我更老,可他有錢,所以我更應該在他不中用之前去找他。楊娣不再吱聲了,只是不住地嘆息。凌宜生暗笑女人的大度,在他的心中,逃出去已不僅僅是害怕杜式雄,而是王裕這個名字太讓他刻骨銘心,太讓他覺得自己的卑賤。此時,他反而有些同情杜式雄,覺得這個人已經不是個男人了。凌宜生讓才子儘快幫自己想出辦法,才子說他已瞄好了大致逃跑的路線,只有走水路比較好。
計劃是:用竹子編一個竹筏子當船,因為湖水順著下流過了一個關卡就是一座山,到了山里就算等農場發現有人逃了也更好躲藏,但是必須沒到關卡的時候就要把竹筏子毀了,以免被人看見聯想起什麼,然後就需要潛水出關卡。
才子問凌宜生說,你的水性怎麼樣?凌宜生說,還可以吧,我以前會常常游泳,水性不錯。才子說,那就好,可是要乘著黑夜時才能逃,不知那時你能不能辨別方向。凌宜生哼哼地說,除了這個方向我不想回來,任何方向我都能明確。才子笑笑,說這輩子我沒佩服過人,但現在卻不得不佩服你,你身上有很多東西太讓人驚訝,連楊娣都被你征服了,還有什麼事情你不敢做。我以前也想過逃跑,可就是下不了決心,只希望這次你能成功,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見面的。凌宜生感慨,說留得青山在!這是一句老話了,我想我們以後一定會見面的,沖你幫我這一回,老天爺不可能不留下點以後的故事啊。
兩個大笑著,去後園裡抓了只雞宰殺,雖然沒有酒,但兩人就著茶水還是吃喝得很盡興,才子說,這也算是與你餞行了,這幾天就必須走,你頭髮有些長,馬上會要你理髮了,可不能等剃個光頭再去外面,不方便的。凌宜生說,那是,這點我都沒想到。聊到深夜,兩人才去睡,心裡都想著那一天的到來。
凌宜生吩咐才子,要是楊娣來了就告訴她出去做事了。他不願在此時受這個女人太多的影響,兒女情長的話說多了,他怕自己會取消逃跑的念頭。但是當天下午,凌宜生還是讓楊娣堵著。楊娣說,你真的就決定了嗎?凌宜生上前,擁抱了她一下,說如果我有不測,那就來生再見了。楊娣待了片刻,嘴唇在凌宜生的臉頰上蹭,又吻到脖子上。凌宜生說,好了,你這樣,我會軟了鬥志的。楊娣從口袋裡取出一疊錢給凌宜生,說這個你放在身上,如果能夠出去,也方便買個衣服褲子的。凌宜生也沒有客氣,把錢接過,說難為你想得這麼周全。楊娣又抱住凌宜生,說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凌宜生本想說不知道,但不忍打擊她,又轉口說,會的,你給了我這麼大的恩情,無論我到何處都不可能會忘記。楊娣淚流滿面,激動不已,說那就好,我知道你是個有情義的男人,也不枉我對你的一番苦心。你知不知道,你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多大的快樂。凌宜生感慨地說,我知道,我也是,跟你在一起,我常常會忘了這是在什麼地方。在這種地方,本來就是一種死的心思,但自從有了你,發現這天變成了天堂。楊娣說,既是天堂,那你就不要走,我們生死都在一起。凌宜生說,可是,我們這種快樂是不長久的,杜式雄不會讓我們這麼快樂,我從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他很恨我,非常恨。楊娣突然說,在這個地方,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快樂過,我想去城市裡住,想去熱熱鬧鬧的地方。要不,你也帶我一塊走吧,我怕你走了後會傷心死的。凌宜生慌忙搖頭,說你千萬不能有這個想法,我能不能出去都還是個未知數,我不願讓你跟著我去死。再說,我帶著你,一個也走不掉。楊娣滿臉是淚,說我知道,可是我想你了怎麼辦……
兩人不知道說了多少話,凌宜生不斷催楊娣回去,楊娣臨走時送了一雙襪子給凌宜生,說是可以保平安,還交給他一封信,說如果你真能逃出去,可以找一個叫易偉權的人,他會幫你。凌宜生拿著紙條問,他是什麼人?楊娣說,一個山外的朋友。完轉過身,走了一段路又大聲問,你什麼時候走啊?凌宜生不想說是今天,沉默了片刻,才說,不知道,看機會吧。
天色漸漸暗下來時,才子他們早早就把豬餵完了,凌宜生找他的時候他人已不見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張紙,寫著:照常把餵豬。
凌宜生明白寫的意思,才子是叫自己照常行事。他在靠河邊的竹林里找到了才子他們為他編織的竹筏,弄了半個小時才弄下了湖。剛剛乘上竹筏,就感覺到後面生起了一片光,他回頭看了一下,猜想才子可能已叫人燒著了草垛,他使勁劃呀劃,劃到了一個山口轉折處,關卡就在不遠處。凌宜生靠岸停下來,三兩下就用刀把竹筏子拆掉。他伸出一隻光腳試了一下水,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冬天的水冰涼刺骨,凌宜生回頭望了眼那邊熊熊燃燒的大火,一頭扎進了水裡。求生的欲望讓他對水的溫度失去了幾分判斷,心裡只存在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逃離這片地方。
也不知遊了多久,凌宜生貼著湖邊把頭抬出水面看了一下,關卡的一盞燈發出暗淡的光,有兩個放哨的人在走動。
凌宜生貓著身子在等,等了一會兒,正好那個守衛進了屋子去幹什麼,他迅速跑到了關卡附近的湖堤口,然後滑入了水中。
等一入水凌宜生才知道,這是紙箱廠一條排放工業污水的下水口,那些水充滿了異味,粘在身上灼痛不已。凌宜生拼命忍受著,他本來已沒打算能活著回去,他在污水裡憋著呼吸潛了好長一段時間,等他伸出頭到天空時,他禁不住心裡歡叫了一聲。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山,關卡被甩在了身後,凌宜生從水裡爬起,身子卻一軟,倒在湖邊的碎石灘上,躺了足足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