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唐少華沖林志雄點點頭說：「林書記，我剛來，以前沒有在縣級機關工作的經歷，今後還請林書記多批評，多指正。」

  林志雄看唐少華這麼會講話，這麼謙虛，不愧是省政府出來的，做過大領導的秘書，情商很高，講話很入耳，於是心情非常高興，微笑著說：「老弟呀，你起點高，見過大世面，基層的這些工作你熟悉一個月就搞明白了，到了我們這一級，在縣裡就非常超脫了，開開會，布置布置工作，檢查一下，督促一下，批示一下文件，就是我們的日常工作，這個上手很快的，你不用擔心。」

  唐少華說：「好的，好的，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請老哥多批評，多指點。」

  林志雄說：「我看你老弟也是一個痛快人，我聽說你老家是本縣大橋鎮的？」

  

  唐少華說：「是的，大橋鎮唐家村。」

  林志雄說：「大橋鎮我去過很多次，但你們唐家村我還沒去過，那裡很窮啊，到處都是荒山禿嶺，如果不出去打工，日子是很困難的。」

  唐少華說：「是的，以前更苦，我上大學的時候，每個月只花20多塊錢再加上助學金就過得去了。要多了家裡也沒有，每個月都是哥哥、姐姐接濟我10塊8塊的。」

  林志雄問：「家裡現在都還有什麼人？」

  唐少華說：「父母都在鄉下的老家，大哥在縣城裡打工，在電纜廠上班。大姐和大姐夫在縣城裡做小生意，賣五金、水暖配件。還有個小弟在縣交通局做養護工。」

  林志雄說：「有需要我幫忙的沒有？」

  唐少華說：「現在還不需要，等過一段時間有實際的困難了，我再向您老哥匯報。」

  林志雄說：「好的，好的，千萬不要客氣，大家都是兄弟嘛！能夠在一個班子裡共事，說明我們還是很有緣分的，我們一定要互相關照，今後才會有更好的明天。」

  唐少華說：「是的，是的，多謝老哥。」

  林志雄說：「你老弟一個人在縣城裡生活，省城裡的老婆、孩子會不會有意見？」

  唐少華說：「意見肯定會有一點的，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自己想辦法克服了。」

  林志雄說：「弟妹在哪裡上班？」

  唐少華說：「在省人民醫院做醫生。」

  林志雄說：「那好，那好，醫生收入高，省人民醫院那也是高大上的單位。孩子多大了？」

  唐少華說：「八歲，上小學二年級。」

  林志雄說：「這個就比較麻煩了，要天天接送啊！」

  唐少華說：「全部交給他外公、外婆了，我們兩口子工作都比較忙，沒辦法照顧孩子的。」

  林志雄說：「是啊，是啊，像我們這些人，根本顧不得家裡的。我自從到亭林縣工作之後，一忙起來十天半月也回不了一趟家。」

  唐少華問林志雄：「嫂子在哪裡工作？」

  林志雄說：「在市裡的國土局財務科。」

  唐少華問：「林書記幾個孩子？」

  林志雄遲疑了一下說：「目前就一個女兒，在上海讀大學。」

  唐少華是一個心思非常縝密的人，他思忖了一下，林志雄說目前就一個女兒，難道今後還想再生個男孩，或者他在外邊有別的女人，已經生了男孩，這在當前的社會也不稀罕。那些有了權、有了錢的，誰不在外面包個小三，生個小孩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其實林志雄這些年真的在外面包養的有年輕的女孩子。

  五年前，林志雄還是亭林縣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分管縣國土局、環保局、安監局、財政局、稅務局等關鍵部門，在縣政府是僅次於縣長的實權人物，也是亭林縣眾多的老闆需要巴結的官員之一。

  有一次，一位姓朱的開礦的老闆通過別人約林志雄到一家酒店吃飯。

  朱老闆在亭林縣也是有名的大老闆之一，擁有兩個煤礦、幾家採石場、建材廠，身家也是幾個億。

  朱老闆為了討好林志雄，特意帶了自己的女秘書袁小鳳參加應酬。袁小鳳被朱老闆安排坐在林志雄身邊。

  林志雄一見袁小鳳，心中就非常喜歡。當時袁小鳳才21歲，是個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大專生，她上身穿了一個白色帶碎花的襯衫，下身是一條高彈力的牛仔褲，襯托出高挑的身材和修長的美腿。

  袁小鳳豐滿適中，曲線玲瓏，渾身散發出一股清純的學生妹的氣息。

  整個酒宴上，林志雄都被袁小鳳的魅力所深深吸引，作為一個大權在握的成熟男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在一個陌生的年輕女性面前怦然心動。

  在朱老闆的攛掇下，袁小鳳頻頻向林志雄敬酒，兩個人喝了好幾次交杯酒，酒酣耳熱之際，兩個人勾肩搭背，關係甚是親密。

  朱老闆察言觀色，看出了林志雄對袁小鳳一往情深，於是乾脆私下裡做通了袁小鳳的工作，讓她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為林志雄做地下情人。

  朱老闆對袁小鳳說：「你大學剛畢業，一無所有，今後還要買房、嫁人，還要生孩子，生活壓力大著呢！沒有錢怎麼能行。靠上班每個月就掙了2000多塊錢的死工資，猴年馬月你也買不了房，買不上車，過不上舒服的有錢人的日子。你聽我的，跟了林志雄，當幾年地下情人，我除了給你固定的工資外，每年根據你的貢獻還有分紅獎勵，估計最少一年你可以得到四五十萬。這樣陪林志雄五六年，你就什麼都有了，這一輩子再也不用為錢而發愁了，可以安心做一個闊太太。女孩子嘛，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跟哪個男人睡不是睡啊！等你年老色衰，想找這樣的好機會都找不到了。」

  在金錢的利誘下，袁小鳳終於答應按照朱老闆的安排，一步一步設下圈套，引林志雄入瓮。

  一個周末，朱老闆熱情邀約，說自己要開寶馬車拉上林志雄和袁小鳳兩個人，到鄰近的西河縣度周末。那裡有個溫泉度假村，條件很好。

  林志雄一聽正合自己的心意，好多天來，腦子裡袁小鳳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晚上睡覺做夢都是想的袁小鳳，所以林志雄很快就答應了朱老闆的邀約，連自己的司機都沒有帶，直接上了朱老闆的寶馬越野，三個人悄悄地離開亭林縣城去了西河縣。

  在一家溫泉度假酒店裡，三個人吃了飯，泡著溫泉。

  穿上泳裝的袁小鳳分外嬌艷，雪白的肌膚，豐滿適中的身材，修長的一雙美腿，勾魂的一對眼睛，讓林志雄心裡是蠢蠢欲動。

  當晚，朱老闆開了兩個豪華套間，讓袁小鳳陪著林志雄度過了一個激情四射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三個人一起又看了一套房子，是一套精裝修的三房一廳，在一個高檔的小區。朱老闆以每月3000元的價格把這套房子租了下來。

  朱老闆問林志雄對這套房子滿意不滿意。

  林志雄點點頭說：「很好，很好。」

  朱老闆於是就把房子的鑰匙交給林志雄一把說：「老弟呀，我的生意今後還請您多多關照！這套房子是我為你和小鳳兩個人租的，作為你們約會的地點。」

  林志雄心照不宣地收下鑰匙。

  從此以後，朱老闆每個月都為袁小鳳開出2萬的薪水，袁小鳳不用上班，主要的工作就是隨叫隨到，陪好林志雄。

  一年過後，袁小鳳告訴林志雄自己懷孕了，問怎麼辦？

  林志雄想了一下說：「我只有一個女兒，你乾脆給我生個兒子吧。我讓朱老闆每個月給你加錢，一年五十萬。」

  朱老闆的煤礦、採石場、建材廠在安全生產、環保方面都需要林志雄的關照，所以林志雄有什麼需求，朱老闆都是有求必應。

  這幾年每到周末，林志雄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說自己工作忙，走不開，不回市里和自己的老婆團聚了。

  其實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去了鄰近的西河縣，和自己的情人袁小鳳度周末去了，順便看一看自己的小兒子。

  朱老闆的幾家公司也在林志雄的關照下蒸蒸日上，其它的競爭對手不是環評不合格，就是安全生產不達標，被停業整頓，或者乾脆被政府關閉。

  而朱老闆的煤礦、採石場、建材廠安然無恙，連稅收方面都受到了關照，因為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縣政府那裡人家有關係。

  林志雄時不時地向各個局長打個招呼，哪個局的局長也不敢找人家朱老闆的麻煩。

  上午8點半，林志雄和唐少華結束了談話。剛從林志雄的辦公室里出來，唐少華去了一趟衛生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就見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劉尚走過來對唐少華說：「唐書記，剛才接到縣政府辦公室值班電話，高縣長九點鐘要到工業園區視察，點名要你陪同。」

  唐少華看了看手錶，已經8點35了，於是對劉尚說：「好的，你陪我一起去。現在就通知工業園區那邊，讓方亮他們做好準備。」

  作為剛來的縣委副書記，唐少華並沒有資格配備一個專職秘書。在縣裡，只有縣委書記和縣長有自己的專職秘書，其他的副縣級幹部一般都是由辦公室人員輪流負責服務，但為了方便唐少華的工作，縣委辦公室李俊主任特意安排了一位副主任為唐少華專門服務。

  論年齡，劉尚今年已經39歲了，比唐少華還大四歲，級別才是個正科級。沒辦法，在縣裡能混到正科級，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劉尚說：「我剛才已經和方亮主任通了電話，他們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八點鐘一上班，政府值班室就通知他們了。」

  方亮目前是工業園區的主任、黨工委副書記。黨工委書記現在由唐少華兼任。

  唐少華說：「好的，你現在就聯繫一下張明，讓他準備好汽車，然後你再聯繫一下政府辦那裡，看高縣長几點出發，我們好在下面等他。」

  劉尚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去落實。」

  8點50分，劉尚過來對唐少華說：「唐書記，可以出發了，高縣長準時九點出發，我們在下面等。」

  唐少華說：「好的。」

  於是在劉尚的陪同下坐電梯下樓，剛走出大廳門口，就見前面停了幾輛黑色的小轎車，最前面是一輛嶄新的別克。這是縣政府辦公室為代縣長高必勝剛剛採購的轎車。唐少華的那輛黑色的帕薩特排在第二位。

  過了幾分鐘，高必勝果然在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曹廣權和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崔萬利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高必勝今天穿了一套嶄新的毛料西服，藏青色帶條紋，裡面是白色的襯衫，整個人看著精神抖擻，非常帥氣。他今年才34歲，就高居縣長的位子，當然是春風得意。

  高必勝對唐少華的底細自然是很清楚的，大家都是領導秘書出身，對官場上的彎彎繞心知肚明。高必勝知道，雖然現在自己是縣長，唐少華是縣委副書記，但和唐少華打交道的時候一定不能居高臨下，讓唐少華有絲毫的不舒服，畢竟唐少華比他大一歲，叫個老哥，一個笑臉就可以化解對方的敵意。

  高必勝明白，唐少華這個人絕非池中之物，不會久居人下，說不定機會一到，人家立馬也是縣長或者是縣委書記。再過個兩三年，說不定唐少華還能更進一步成為副廳級幹部，到時候誰領導誰，一切都未可知啊。

  畢竟唐少華是從省政府出來的，大秘書出身，前途不可限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你絲毫的居功自傲或者裝逼，都會引起對方極大的反彈，說不定一個冷臉就把對方得罪了。

  官場上有時候就是那麼簡單，個個都要像心理學大師一樣做到細如髮絲，照應到每一個細節。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句話都要考慮對方的反應。如果自以為是、盲目自大，不考慮對方的承受能力，在官場上要想混下去，只能是處處碰壁，成為官場上的笑話。

  對於這些道理，高必勝自然是揣摩良久爛熟於心了。

  高必勝一看見唐少華連忙微笑著打招呼說：「老哥，讓你久等了！」

  唐少華看高必勝這麼給自己面子，同著這麼多人喊自己「老哥」，心裡也是非常高興，於是也微笑著沖高必勝說：「高縣長，高老弟，你今天穿得十分精神嘛！大帥哥一個！趕快通知縣電視台，讓他們記得錄像，今天的新聞一定播出，讓全縣人民看一看高縣長的偉大形象。」

  政府辦主任崔萬利說：「已經通知過電視台了，估計他們已經到了。」

  於是大家分別上車，向西郊的工業園區開去。

  十幾分鐘後，就到了西城鋁業公司大門口。這是一家省投資集團控股的大型企業，主要做鋁產品的加工和出口，是國家特大型企業--西江鋁業集團的配套企業。公司的年產值已經達到六十個億。

  由於亭林縣有豐富的鋁土礦，國家曾經在上世紀90年代投入巨資，在離縣城十幾公里的楊村鎮建設了超大型國有企業--西江鋁廠，後來改制為西江鋁業集團公司，屬於中國鋁業和西江省國資委共同控股。年產值已經達到200多億，是西江省僅次於河東鋼鐵集團的超大型國有企業。

  按照企業的管理權限，西江鋁業集團由中鋁集團和西江省國資委共同管理，屬於正廳級單位，它的老總和黨委書記享受正廳級待遇。

  而西城鋁業公司歸西江省國資委管理，他的老總和黨委書記享受正處級幹部待遇。

  等高必勝的黑色別克轎車開到西城鋁業公司大門口的時候，只見那裡站了一群人，為首的是公司的總經理楊帆和黨委書記丁逸群。

  高必勝和楊帆、丁逸群此前都很熟悉，以前高必勝做秘書的時候，曾經陪同當時還是西城市長的竇宏偉，多次到這家公司考察、調研。

  一年到頭，楊帆和丁逸群也時不時地到竇宏偉的辦公室匯報工作，作為秘書，高必勝和楊帆、丁逸群自然也熟悉起來。

  汽車剛剛停穩，縣政府辦公室秘書宋澤忙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為縣長高必勝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

  前幾天，徵求縣長高必勝的意見之後，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崔萬利就安排宋澤擔任高必勝的專職秘書，主要為高必勝服務。

  宋澤今年29歲，畢業於西江師範大學哲學系，本科畢業，一上班就進入縣政府辦公室工作，做文字秘書。目前是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科員兼秘書股股長。

  宋澤的父親宋萬通和崔萬利是姑表兄弟，宋萬通是縣水利局的副局長，通過崔萬利的關係，他才把兒子安排在縣政府辦公室上班，七年時間就從一個普通大學生升職為副主任科員，在縣直機關也算是進步神速的青年才俊。

  中國的官場上講究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尤其是縣級官場，更是這樣，縣城就那麼大，每個人什麼來頭，和什麼人關係好，大家時間長了都搞得一清二楚。像縣政府辦公室這樣關鍵的部門，能夠在這裡工作的每一個同志都是有關係的，背後都有關鍵的領導說話，要不然你根本進不來，即使進來也混不下去，早就被洗牌了。

  高必勝下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然後伸出手和楊帆、丁逸群握手寒暄。

  來的都是客，丁逸群和楊帆不敢怠慢，挨個和唐少華、曹廣權、崔萬利、劉尚等人也一一握手，大家簇擁著高必勝先參觀了一下廠區，到幾個生產車間看了一下，和一線的工人交流了一下，聊聊天，看了一下倉儲的情況，然後才回到辦公樓座談。

  公司總經理楊帆重點談了一下企業的經營情況，還有哪些問題需要政府出面解決。

  高必勝邊聽邊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時不時地記著。

  縣電視台的記者忙來忙去，在各個角度抓拍著高必勝等人的偉大形象。

  從這家企業里出來，大家坐車又去了一家電纜廠。

  這家電纜廠的全稱叫亭林縣東風電纜有限公司，是一個浙江老闆投資建設的。唐少華的大哥唐衛華就是在這家企業打工。

  等縣領導的車隊到企業大門口的時候，這家企業的老闆已經笑呵呵地站在大門口等著迎接了。

  工業園區的管委會主任方亮在旁邊向高必勝和唐少華介紹說：「高縣長，唐書記，這位是東風電纜公司的老闆周鑫周老闆，浙江人，是我們工業園區從浙江招商引資過來的。」

  高必勝看周鑫年齡估計在五十歲左右，個子不高，穿了一套料子很好的銀灰色的毛料西服，手腕上戴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手錶，脖子裡還掛了一根粗大的金項鍊，手指頭上還有亮閃閃的藍寶石戒指，一看就是一個財大氣粗、喜歡張揚的有錢人。

  周老闆年輕的時候是混黑社會的，通過糾集一幫流氓、地痞，壟斷了老家當地的沙場、採石場、磚瓦廠，攫取了第一桶金，然後開始進入建材行業，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身家過億的企業家。

  前兩年亭林縣到浙江招商引資，周老闆經朋友介紹參加了招商會，對亭林縣的各種優惠政策非常滿意，於是投資一個多億，建設了這家電纜廠，現在公司員工已經達到500多人，總產值已經達到三個多億，每年為周老闆帶來幾千萬的利潤。

  大家在朱老闆的陪同下，在廠區四周轉了一圈，然後進了生產車間，看了流水線上的生產工人。

  這個時候唐衛華正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操作機器，一看弟弟唐少華在周老闆的陪同下進了車間，就拘謹地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

  周老闆晃著大肚皮，一搖一擺地走過來沖唐衛華說：「看什麼？看什麼？繼續幹活。」

  旁邊的唐少華一見，趕緊加快步子到了唐衛華身邊，喊了一聲：「大哥，原來你就在這裡上班。」

  唐衛華點了點頭。

  周老闆當時就有點傻了，他指著唐衛華結結巴巴地問唐少華說：「唐、唐書記，這個人真的是你哥？」

  唐少華點點頭說：「是我親哥。」

  周老闆激動地一拍大腿，指著唐衛華說：「你這個兄弟啊！太老實了，你怎麼不早說呢？！」

  唐衛華尷尬地在旁邊笑了笑。

  旁邊的高必勝聽說，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憨厚的農民工模樣的中年人，竟然是唐少華的大哥，也連忙走過來和唐衛華握手說：「大哥好，大哥好！」

  唐衛華的臉上露出非常尷尬的笑容，更加不知所措，只是不斷地點頭。

  周老闆特意把唐少華拉到一邊，對唐少華說：「唐書記，算我托大叫你聲老弟，今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你大哥跟著我，你放心，下個月我就為他漲工資。調換更加舒服的工作。」

  唐少華說：「別，別，你千萬別這樣做，我剛來，你這樣做對我影響不好，你就還像以前一樣，該怎麼對待我哥就怎麼對待他，不要搞特殊化，那樣會給我添很多麻煩的。」

  周老闆說：「好的，好的。」

  雙方交換了電話號碼，周老闆說：「兄弟，今後有什麼事情，請一定不要客氣，中午有沒有時間？我們先在一起聚一聚，吃頓飯。」

  唐少華說：「不必了，不必了，中午時間太緊張了，下午還要開會，要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周老闆說：「那好，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晚上你一定給兄弟我一個面子。我請你們兄弟吃飯，我們好好聊一聊，我最愛結識你這樣的青年才俊。」

  唐少華說：「到時候再聯繫吧，我現在事情很多，一切都定不下來。」

  周老闆說：「好的，好的。」

  從這家電纜廠出來，大家又去了幾家企業，快12點的時候才離開工業園區，各自散去。

  唐少華坐著自己的帕薩特回了縣迎賓館。

  下午3點，在十樓的會議室召開了縣委常委會，出席會議的有縣委書記林志雄，縣委副書記、代縣長高必勝，縣委副書記、正處級幹部唐少華，縣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周宏，縣委辦公室主任李俊，常務副縣長曹廣權，宣傳部長謝松濤，統戰部長韓燕玲，組織部長馮碩，政法委書記魏傑，人武部長呂方。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十一個人目前就是亭林縣最高的決策層，由他們組成的縣委常委會可以決定一切重大事項，當然，這裡邊主要的角色就是縣委書記林志雄。他是今天的主角，大老闆。

  今天會議的主題是對全縣16個鄉、鎮、辦的領導班子和40多個局、委、辦的領導班子進行全面考核，對他們上一年度的工作按照年初制定的打分標準進行打分，最後進行末位淘汰。

  這是事關全縣領導幹部的一件大事，哪一個單位的工作在全縣的排名墊底，那這個單位的一把手就面臨丟官罷職的危險。

  為了這個事情，林志雄已經考慮了好多天。亭林縣的政壇非常複雜，主要的問題是前面的兩任縣委書記康建明和李紅衛目前都在西城市工作，高居市委常委的關鍵位子，康建明現在是市委組織部長，李紅衛現在是市委秘書長，他們在亭林縣工作多年，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小兄弟，這些人拉幫結派，在縣裡已經形成了強大的勢力。

  他們和康建明、李紅衛隨時可以聯繫，有了風吹草動，一旦傷害到他們具體的利益，他們就會煽風點火，背後的大人物就會說情或者使絆子，以達到保住自己的位子，繼續作威作福的目的。

  現在讓林志雄最為頭痛的是，全縣上百個正科級以上幹部，他真正的鐵桿兄弟沒有幾個，基本上都是前任領導提拔任用的人，如果他不採取一些措施，合情合理地把這些人換掉，那這些人在未來的日子裡一是會消極怠工，二是會軟抵硬抗，甚至和上面的領導勾結在一起，向林志雄施加壓力，讓他左右為難，無所適從。結果就是林志雄這個縣委書記的位子就非常難做，大權旁落，政績出不來，工作無法開展，自己的權威根本無法樹立，那他在亭林縣歷史上就會成為最窩囊的一任縣委書記，到時候升遷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怎麼辦？只有巧妙地利用當前的遊戲規則，在年底考核中加大幹部淘汰的數量，每年淘汰一批正科級幹部，換上一批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經過三五年，關鍵的位子上就都是自己的小兄弟了。

  有了人就有了一切，自己在縣裡面說話才算數，才能呼風喚雨，雷厲風行，布置的工作才沒有人敢於打折，這樣縣委書記才是實實在在的土皇上、一把手。

  按照往年的慣例，16個鄉、鎮、辦排名墊底的單位黨政一把手立即辭職，46個局、委、辦中倒數前兩名的單位一把手立即辭職。

  這樣看來，每年三個正科級單位的一把手立即辭職顯然滿足不了林志雄的胃口。

  今天的會議上，林志雄提出要加大末位淘汰的力度，增加淘汰的單位數量，具體增加多少大家莫衷一是，討論了一個下午，最後林志雄一錘定音說：「我經過慎重考慮，覺得應該給大家壓壓擔子，不能謹小慎微，要敢於邁開大步前進，要不然全縣的工作就沒辦法快速推進。有壓力才會有動力，我們要採取狼性戰術，敢於鬥狠，逼迫大家不能因循守舊，要敢打敢拼。我提議，今年各鄉、鎮、辦的淘汰名額增加到三個，各局、委、辦的名額增加到五個。」

  大家一聽，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樣就有八個單位的黨政一把手可以換掉，牽涉了十六位正科級幹部。

  林志雄畢竟是一把手，一把手在決策的時候有最後拍板的權力。

  代縣長高必勝剛來，和縣裡的科級幹部基本上沒有瓜葛，所以他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縣委副書記唐少華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是由於長期不在本地工作，也沒有建立起自己的派系，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他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一把手發生衝突，所以他也採取了默認、支持的態度。

  這樣三個正處級幹部都同意這個提議，於是這個淘汰的數字最後就定了下來。

  會議一結束，就成了爆炸性的新聞，很多正科級幹部的神經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工作比較落後的單位，他們的一把手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頓時有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覺得自己的政治生命馬上就到了盡頭，一個個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過了一個多星期，考核結果終於公布了，三個鄉鎮上榜，它們分別是張村鎮、大橋鎮、東方辦事處。

  縣直機關五個單位上榜，它們分別是農業局、民政局、水利局、縣婦聯和縣殘聯。

  當天晚上的新聞節目裡，反覆播放了這條新聞，這八個單位的一把手一下子就慌了，因為他們知道，按照當前的遊戲規則，他們一把手的位置立刻就沒了，辛辛苦苦奮鬥了幾十年，他們很多人內心是不甘於接受這樣的結果的，於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展開了新的一輪博弈。

  張村鎮的黨委書記趙兵當天晚上立刻打通了朱老闆朱大軍的電話，朱大軍在張村鎮有一個煤礦，平常里沒少受到趙兵的關照。

  趙兵平常里和朱大軍吃飯的時候，朱大軍都會故意和他亮明自己和林志雄有很鐵的關係。

  朱大軍說：「兄弟，需不需要我在林志雄面前為你說點好話？」

  趙兵說：「老兄，現在不用，等到了非常關鍵的時候，你一定為我幫幫忙。」

  朱大軍說：「好的，好的，咱們兄弟誰跟誰呀！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林志雄那裡我說句話，他一定得給我面子，你不知道，他什麼事兒都交給我辦的。」

  現在到了非常關鍵的時候了，趙兵覺得，如果再不把朱老闆這張牌打出去，那他今後在縣裡就非常被動了。

  趙兵於是打通朱大軍的電話說：「朱老闆，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考核結果已經公布了，張村鎮倒數第一，我這個鎮黨委書記的烏紗帽肯定丟了。」

  朱老闆一聽也急了，說：「兄弟，你這個鎮黨委書記幹不成了，誰來接你？」

  趙兵說：「這個還不知道，我現在不關心誰來接我，我現在關心的是下一步我要到哪去？現在看來張村鎮我肯定是不能呆了。」

  朱老闆說：「你說兄弟，需要我做什麼？」

  趙兵說：「老兄，我需要你找個機會見一見林志雄，把我的意思轉達一下，給我一點面子，我這個鎮黨委書記是幹不成了，下一步乾脆回到縣城裡算了，到哪個好一點的局當個副局長、主任科員，享受正科級待遇也就可以了，你看能不能幫幫忙？」

  朱老闆說：「好的，好的，你這個問題簡單，我給林志雄打個電話就辦成了。」

  於是朱老闆立刻和林志雄通了電話，把趙兵的意思說了說。

  林志雄當即在電話里表態說：「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安排的。」

  朱老闆當天晚上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趙兵。

  趙兵心裡才踏實起來，睡得著覺了。反正趙兵已經45歲了，這一次遭受了重大的挫折，下一步就是回到縣城裡安享晚年，官場上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指望了，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東方辦事處黨工委書記秦玉芳當天晚上就坐車去了西城市，找市委組織部長康建明說情去了。

  當年康建明在亭林縣當縣長和縣委書記的時候，把秦玉芳從一個縣婦聯的一般幹部，一下子提拔為縣婦聯副主任，後來又到東方辦事處做主任、黨工委書記。

  在亭林縣關於秦玉芳和康建明的故事，流傳著好幾個版本。最廣為大家所知的一個版本是，當年康建明在亭林縣當縣長的時候，有一次縣婦聯組織舞會，邀請縣長康建明參加，秦玉芳作為年輕的女同志當天晚上陪康建明跳了好幾個曲子，於是雙方就認識了。

  當年秦玉芳才26歲，風華正茂，在縣直機關也是非常漂亮的小媳婦。

  秦玉芳是西城師專畢業的，大專畢業後分配到縣裡的一個中學上班。她老公高鴻和她是高中的同班同學，大專畢業後在縣水利局上班，高鴻的父親當過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在縣裡的方方面面有關係，於是就經過一番運作，秦玉芳調進了縣婦聯辦公室做普通幹部。

  康建明和秦玉芳認識後雙方一見如故，很快就勾搭在一起。那個時候康建明住在縣迎賓館的貴賓樓，秦玉芳隔三差五會到康建明的住處和他約會，時間長了大家漸漸懂得她和康建明有非常親密的關係。

  為了安撫高鴻，康建明特意提拔高鴻做了縣水利局的副局長。

  高鴻也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康建明有不清不白的關係，但是由於懼怕康建明的淫威，他只能忍氣吞聲做一個窩囊的綠帽男人。

  好在秦玉芳別的方面還是不錯的，家裡的開支幾乎都是秦玉芳在支撐，自己的老婆有本事，又能掙錢，高鴻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只能是忍氣吞聲，保持一個家庭的完整。

  當天晚上，秦玉芳住進了西城市的一家三星級酒店，因為已經提前和康建明通了電話，康建明安排秦玉芳自己先找地方一個人吃飯，然後在房間裡等他。

  晚上八點，康建明參加完公務活動，讓司機把他送到了這家酒店，一個人上樓到了秦玉芳開好的房間，摁了一下門鈴，秦玉芳很快就把房間的門打開了。

  康建明走進去把門鎖好，仔細地打量了秦玉芳一眼。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面了，他見秦玉芳明顯地消瘦了一點，顯得心力憔悴的樣子，於是一把把秦玉芳抱在懷裡，坐在床上。

  秦玉芳鼻子一酸，眼淚很快就掉了下來。

  康建明拿了紙巾為她擦了擦眼淚，安慰她說：「好了，好了，不就是黨工委書記做不成了嗎？天並沒有塌下來，你說你想今後怎麼辦？」

  秦玉芳說：「我不能再在縣裡呆了，簡直太丟臉了，我要調進市里工作。」

  康建明想了一下說：「這個問題不大，你這樣，先去市委黨校工作一段時間吧，等過了這個風頭，有了合適的機會，再給你提拔一級，上個副處，到時候就可以到哪個局做副局長或者到縣裡當副縣長、縣委常委，都是有可能的，比在縣裡混得還快。」

  秦玉芳馬上臉上露出了笑容，抱著康建明在他肥碩的臉上親了一口說：「老公，謝謝你。」

  康建明說：「現在有一個問題，你到市里了，你老公會不會同意？你女兒怎麼辦？」

  秦玉芳說：「這個我會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的，我女兒今年已經12歲了，到時候我給她轉學，也到市里來上學，這裡條件更好。」

  康建明說：「這個肯定也沒問題，但關鍵的是你要做通你老公的思想工作，讓他不要找事兒，安心在縣裡呆著。」

  秦玉芳說：「這個你放心，我老公很老實的，他能當上副局長已經非常滿足了。他的底線就是，我只要不和他離婚，維持名義上的婚姻，我愛幹嘛幹嘛，他不會幹涉的。」

  康建明說：「這個好，這個好，你到了市里，我們今後見面的機會更多了，也更方便了。」

  當天晚上兩個人又纏綿了一番才分手。

  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劉尚看了當天的新聞，心裡是五味雜陳，一下子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劉尚今年已經39歲了，作為一個正科級幹部，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年齡，如果在40歲之前，他不能占據一個非常關鍵的崗位，那他在仕途上就沒有多少發展的空間了，思前想後，劉尚決定放手一搏，在林志雄身上投下最大的砝碼。

  夜裡，他通過和老婆仔細商量，決定把家裡的7萬塊錢存款全部取出，然後再到親戚處借3萬塊錢，湊夠10萬人民幣，一次性送給林志雄，為自己跑一個局長或者鎮黨委書記干。

  作為一個正科級幹部，他每個月也就是3000塊錢左右的死工資，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錢。

  他老婆在縣保險公司上班，每年加上獎金有五六萬的收入，比他的收入還高，兩口子在縣裡都有固定的工作，但是收入確實不高。除去必要的生活開支，一年到頭能攢個一兩萬，就非常不錯了，所以劉尚的家境並不富裕，一下子拿出10萬塊，已經超出他的能力了，不借錢根本不可能。

  但是10萬塊要用來為自己跑官，說實話分量並不夠，劉尚知道，那些非常關鍵的崗位沒有幾十萬是搞不定的。

  但劉尚有他本人的優勢，就是他目前擔任的這個縣委辦公室副主任，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位子，平常里和縣委書記、縣委副書記、縣長都有很廣泛的接觸。別人辦不成的事情，他可以辦成，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他送10萬塊，領導只要敢接，就會為他辦事的，因為這個錢收得安全，雙方心安理得。你送了錢，絕對不會張揚，也不會說你的官是買的。領導收了你的錢，為你辦了事情，也算是對你有了一個交代，大家公平交易，皆大歡喜，外人也看不出什麼來，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第二天晚上，劉尚就一個人提著一個禮品袋去了林志雄的住處。簡單寒暄了幾句，劉尚說：「林書記，這一次縣裡動了那麼多幹部，請林書記一定考慮考慮我的事情。」

  林志雄說：「兄弟，你不錯的，你不說我也會把你作為一個重要的人選之一，你說你看上哪一個位子了？」

  劉尚說：「林書記，水利局、民政局、農業局都可以，只要是一把手。如果實在安排不過來，我下鄉擔任鎮黨委書記也可以，只要是做一把手都可以。要是讓我做鎮長就算了，我還是願意留在縣城裡，畢竟明年就40了，下鄉年齡也有點大，今後再回到縣城裡不好安排。」

  林志雄說：「好的，你的問題我會考慮的。」

  劉尚走的時候故意把那個禮品袋放到林志雄腳下說：「林書記，我來的匆忙，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麼東西好。這些東西你千萬不要嫌少，也就是我的一點意思，今後有了機會，我一定會知恩圖報的。」

  林志雄說：「好的，兄弟，你去吧，我們今後合作的時間還長著呢。」

  劉尚於是就離開了林志雄的住處，一個人下樓，回到自己的家裡。

  接下來的十幾天，林志雄的住處和辦公室里像是走馬燈一樣，成了各個領導幹部競相奔走的地方。上級領導也紛紛出面，向林志雄打電話，為自己的小兄弟說情。

  林志雄考慮了一個星期，平衡了各方面的關係，終於拿出了一個最後的方案上了縣委常委會。

  根據林志雄的提名，劉尚被作為民政局的局長、黨組書記的候選人上了縣委常委會討論。

  趙兵被安排為農業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正科級。

  在康建明的運作下，秦玉芳很快被調入西城市委黨校組織部擔任副部長。

  月底亭林縣召開了一年一次的人大會，經過選舉，正式任命高必勝擔任亭林縣縣長。

  經過高必勝的提名，確定了各個局的局長、主任的人選名單。

  此前幾天，由縣委組織部發布任命通知，確定了各個鎮黨委書記、辦事處黨工委書記和縣婦聯、殘聯一把手的名單。

  經過一番眼花繚亂的運作，各個崗位上都換上了林志雄自己的人馬，他是此次人事變動的最大受益者、幕後的操盤手。

  經過此輪的幹部調整，林志雄不僅牢牢地掌握住了縣裡的幹部任命大權，還從各個有求於自己的科級幹部手裡搜颳了將近200萬的禮金。

  要麼下面的老百姓紛紛議論，要想富，動幹部，買官賣官已成為基層的潛規則之一。

  星期五上午8點半，唐少華正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市委副書記肖鋼打來的，連忙就接通了，說：「你好，老哥！」

  肖鋼說：「少華老弟啊，我們兄弟又將近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剛才我接到市委辦公室的通知，今天下午3點要召開市委常委會，我估計龔向陽也接到通知了，上一次我不是給你打過招呼嗎，等龔向陽到市里來開會的時候，咱們三個兄弟在一起吃頓飯，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今天晚上我看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你現在就給龔向陽打個電話，把我的意思說一說，他如果同意的話，晚上我來安排吃飯的地方。」

  唐少華說：「沒問題，沒問題，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等他回復後我再給你打過去。」

  肖鋼說：「好的，好的。」

  掛了肖鋼的電話，唐少華立即打通龔向陽的手機。

  此時龔向陽正在行政新區的工地上查看工程進度，一看是唐少華的手機號碼，連忙就接通了，說：「你好，少華老兄！」

  唐少華說：「龔大書記，我的龔老弟，現在都忙什麼呢？」

  龔向陽說：「正和莫縣長一起在看縣委、縣政府的新辦公樓施工情況。怎麼樣？你老兄有什麼事情？」

  唐少華說：「下午3點市委要開常委會，你接到通知了嗎？」

  龔向陽說：「已經接到了，我準備等一下就出發，估計中午12點左右就到西城賓館，在那裡午休一下，下午到市委開會。」

  唐少華說：「老弟，是這樣，肖鋼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晚上由他來安排，我們三位在一起吃頓飯，聊聊天，你看可以不可以？」

  龔向陽和肖鋼以前在省城就認識，雙方雖然沒有建立很深的聯繫，但現在肖鋼的身份不一樣了，人家是西城市委副書記，比他龔向陽還牛。今後在西城市裡工作，避免不了要和肖鋼打交道。如果今後大家能夠建立起友誼，那當然對龔向陽也是一件好事情。

  龔向陽說：「沒問題，你告訴他，我也想和他好好聊一聊，畢竟大家都是做過秘書的，現在又在同一個市里工作，都是緣分嘛！」

  唐少華說：「好的，我現在就回復他，我中午也儘快趕到，爭取和你一塊在西城賓館吃午飯。」

  龔向陽說：「好的，我等你。」

  掛了龔向陽的電話，唐少華立即打通肖鋼的電話，匯報了一下情況，把三個人晚上吃飯的事情確定下來。

  唐少華看了看時間，已經8點45了，由於已經和龔向陽約好了中午12點在西城賓館吃飯，唐少華連忙打通自己的司機張明的電話，讓他先去加油，準備好汽車，9點半準時出發去西城賓館。

  張明說：「好的，好的。」

  按照規矩，每一個縣委常委出差，都要向縣委書記林志雄請假。林志雄也出差，就向縣長莫蘭香請假。

  唐少華於是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到了縣委書記林志雄的辦公室門口，林志雄的秘書杜俊敏一見唐少華來了，連忙站起來打招呼說：「唐書記，早上好！」

  唐少華問他：「小杜，林書記辦公室有人嗎？」

  杜俊敏說：「有，縣財政局局長孟學東正在裡面匯報工作。」

  唐少華說：「你進去提醒一下，就說我有緊急的事情要匯報，打斷他們五分鐘就可以了。」

  杜俊敏說：「好的，好的。」

  於是進去把財政局局長孟學東喊了出來。

  唐少華進去的時候，沖孟學東拱了拱手說：「孟局長得罪了，我馬上要出差，只能打斷你五分鐘。」

  孟學東點頭哈腰地說：「唐書記，沒關係，沒關係。」

  林志雄一見唐少華走進來，連忙從老闆椅里站起來，和唐少華握了握手，指了指沙發說：「老弟，坐吧，有什麼事情？」

  唐少華說：「林書記，是這樣，剛才我和雲林縣委書記龔向陽通了電話，我們倆是好朋友，他下午三點要到市里參加市委常委會，中午他約我在西城賓館吃午飯，我們倆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了，我決定9點半出發，中午赴約。晚上肖鋼副書記還有一個飯局，我和龔向陽一起參加。所以我想，等一下我就出發去市里見一見兩個領導去。向你老兄請個假。」

  林志雄一聽唐少華去市里是和龔向陽、肖鋼吃飯、會面，頓時來了興趣，於是就問了一句：「老弟，你和他們倆關係一定很不錯吧？」

  唐少華說：「還行還行，畢竟都是為大領導服務的嘛，我們經常聯繫的。」

  林志雄說：「老弟，我和他們兩位領導都不熟悉，方便的時候你替我遞個話，邀請他們到我們亭林縣視察一下，我們一定高規格接待。」

  唐少華說：「好的，好的，我一定把你的情意轉達到。」

  林志雄很高興地說：「好了，你去吧，需要什麼你就去告訴李俊，讓他安排。和上級領導打交道，不要太小氣。」

  唐少華說：「好的，多謝林書記。」

  從林志雄辦公室里出來，唐少華想了想，還是決定找一下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李俊，從他那裡借點公款，再要點好酒好煙，畢竟花公家的錢辦自己的事情最牛逼，也最長遠。縣委辦公室的錢平常里都被縣委書記和辦公室主任把持著。一般情況下，縣委副書記是沒有什麼財政權的，吃頓飯能不能報帳都要忐忑半天，因為你真的不知道你拿著這張票，找到縣委辦公室主任，他要是想給你報銷，就二話不說，簽個字就完了。

  他如果不想給你報銷，給你個臉色看，或者說：「你這個票需要縣委書記一把手簽字。」

  那你就只能厚著臉皮，拿著發票去找縣委書記簽字。縣委書記如果想刁難你，他就會故意拖延或者乾脆把你的發票扔在一邊，十天半月不搭理你，你就知道難堪了，下一次無論如何你就不敢亂花錢，那麼大方了。

  這就是權力的微妙之處。

  從林志雄辦公室里出來，唐少華立即拐進了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李俊的辦公室。

  李俊一見唐少華進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從老闆椅里站出來，微笑著和唐少華打招呼說：「唐書記，有什麼吩咐的？」

  唐少華說：「老哥啊，我剛從林書記辦公室里出來，他安排我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來找你。是這樣，我和市委副書記肖鋼和市委常委、雲林縣委書記龔向陽已經約好了，中午和晚上要在一起吃飯，你這樣，辦公室里平常你準備的茅台酒、五糧液和軟中華香菸，一樣你給我準備點，我好到市里用。」

  李俊說：「好的，好的，準備多少？」

  唐少華說：「酒每樣準備五瓶，軟中華香菸準備八條差不多了。」

  李俊說：「好的，好的，我這就打張明的電話，讓他到辦公室去領。」

  唐少華說：「你再讓張明先借兩萬塊錢，準備到時候用。」

  李俊說：「好的，我馬上安排。」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唐少華想起自己剛才的一番運作，真的是有點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

  林志雄簡單的一句話被他藉機發揮，竟然能起到那麼大的效果。從辦公室里拿了那麼多東西，完全不費吹灰之力，要麼說最大的款是公款，只要你手中有權力，想花多少就花多少，什麼都是公款買單，真他媽的痛快。

  上午11點，唐少華準時到達西城賓館。

  張明登記了兩個房間，唐少華在房間裡休息了半個多小時，才打通龔向陽的電話。

  龔向陽告訴他，現在正準備進城，估計12點準時到達西城賓館。

  唐少華說：「好的，我12點在大堂門口等你。」

  果然將近12點的時候，一輛綠色的豐田越野車開到大堂門口，汽車停穩，龔向陽從車裡下來，唐少華連忙走過來打招呼。

  兩個人握了握手，唐少華說：「老弟一路辛苦了！」

  龔向陽說：「還是你老兄瀟灑啊，有高速公路，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我這路上要跑將近三個小時，路況還不好。」

  唐少華說：「早就該修高速公路了，你最近到省里跑一跑，找一找粟強副省長，讓他安排交通廳趕緊把你們縣到西城市的高速公路編排進計劃，最好今年就開工，這樣今後進城你就方便多了，也有利於你們縣經濟的發展。」

  龔向陽說：「老兄，你說的對，這個我們已經考慮了，星期一我就準備和縣長一起到省政府拜訪粟強副省長。」

  龔向陽的司機張順在總台為龔向陽開了一個套間，龔向陽到房間裡洗漱了一番，才下到二樓到餐廳里找唐少華。

  唐少華提前已經要了一個小包廂，在那裡坐著等。

  龔向陽走進包廂，看到唐少華正在那裡發簡訊，於是就問：「老兄，今天中午我們吃點什麼？」

  唐少華放下手機，沖龔向陽一揮手說：「隨便，你想吃什麼，咱們今天就點什麼，反正我來的時候從財務那拿了2萬塊錢，隨便你吃，我來買單。」

  龔向陽說：「怎麼了？這麼大方！你這個縣委副書記有那麼大的權力？」

  唐少華說：「今天情況特殊，你不知道，林志雄發了善心，我向他請假，告訴他要到市里和你、肖鋼聚會，他聽了非常感興趣，讓我向你們兩位領導帶話，方便的時候請你們到我們亭林縣視察，我們一定會以最高的規格接待二位領導。臨走的時候他又說，和上級領導打交道，不要小氣，讓我找辦公室主任，需要什麼都可以提出來。既然他這麼說，我索性順坡下驢，就找縣委辦公室主任要了五瓶茅台酒，五瓶五糧液，八條軟中華香菸，此外又從財務那裡預支了2萬塊錢。」

  龔向陽說：「你們縣委林書記好大方啊，真的不愧是財政大縣，財大氣粗啊！」

  唐少華說：「那要看跟誰。估計我要是不說是和你們兩位領導吃飯，說不定他屁都不會放一個。」

  龔向陽說：「那也有可能。」

  因為中午時間緊張，兩個人就簡單點了幾個大菜，有老鱉湯，水蒸雞，清蒸多寶魚和一些青菜、麵點之類的東西，兩個人邊吃飯邊聊天。

  龔向陽說：「老兄，你和你們林書記、高縣長關係處得怎麼樣？」

  唐少華說：「和高縣長還可以，這個人比較懂禮貌，見了我都是老哥老哥地叫，但是林書記這個人城府很深，是個老江湖，不太好對付，你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他一下子換掉16個正科級幹部。你知道往年按照縣裡的規矩，搞的是末位淘汰。各鄉鎮倒數第一名，一把手立即撤職。各局委辦倒數最後兩名，一把手也立即撤職。今年他改了規矩，各鄉鎮倒數前三名，各個局委辦倒數前五名，一把手立即免職。光是這一項就一下子幹掉了16個正科級幹部，新提拔的人都是他提名的。你說他牛逼不牛逼！收不收黑錢大家都不懂，只有當事人本人知道，我不知道你們雲林縣是不是也這麼幹？」

  龔向陽說：「我們半個月前也搞了考評，但力度顯然沒有你們的大，我們搞的末位淘汰，也就淘汰了三個單位的黨政一把手，加在一起就是六個正科級幹部，再說了，我們主要是發揚民主，莫大姐這個人也不好得罪，人家上面有人呢！我不能像你們林書記那樣搞一言堂啊。」

  唐少華一聽點點頭，微笑著說：「是啊，是啊，雖然你是省委書記的秘書出身，也不能太任性了，畢竟莫大姐不是一般人，人家也是有強硬的後台的。」

  中午畢竟時間緊張，兩個人也沒有好好聊，簡單吃了一頓午飯，然後就午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