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古珀幻境

  此刻，四川省水文勘測局信息中心。

  小鄭拿著一疊資料，向白局長進行匯報。

  「大自然發怒了。」他的話傳遞著驚恐：「雨區範圍幾乎籠罩了整個長江上游，而且波及漢江、清江以及黃河流域。全省一日雨量大於80mm的雨區復蓋就有18市的94縣。包括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渠江、大渡河、青衣江、金沙江、川江等九大水系，尤以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等流域降雨最大……」

  「各地水電站的監測數據都超出限度了，其中，金堂沱江三皇廟站洪峰水位466米，洪峰流量8710方秒，為1840年以來最大洪水。樂山三江匯合處肖公嘴的流量高達35000方每秒……均為有實測資料以來的最高……多地被水淹，有的城區甚至出現開摩托艇上街的情況，網絡輿情都顯得越來越恐慌……」

  

  」最牽動人心的是，洪水已經漫過樂山大佛的腳趾，當地人傳言『大佛洗腳，樂山洗澡」，這不是笑話，因為樂山大佛腳部平台海拔362米，這個位置其實標示著重要的汛情，一旦水位高過這裡，樂山主城就會發生河水倒灌，基本是泡在水裡了。」

  白局長眉頭緊鎖，一聲嘆息：「大佛洗腳，上次還是在民國初年，足以說明這是百年不遇的洪災啊。更可怕的是，這水還沒有要減弱的跡象……」

  小鄭有些緊張地說：「是啊，如果這還不是峰值，那真的不敢想像……」

  白局長憂心忡忡地說：「昨天我收到一家獨立科研機構的數據分析，他們說洪峰有些古怪，超過了預測的上浮區間。」白局長憂心忡忡地說，「難道說，李冰預言正以某種我們不可察覺的方式慢慢實現？」

  「局長，建議我們進行全維度的分析，看洪峰的增強是否有規律可循。」小鄭說道。

  白局長緩緩點頭，轉頭對另一名工程師說道：「小羅，分析一下洪峰流量與降雨量的關係，是否依然線性。」

  又對在位的幾人吩咐道：「各位，水情嚴峻，這不僅是考驗咱們的學術水平，更是直接同人民安危聯繫起來，我們現在要進行全維度水文分析，希望大家發揚攻堅克難精神，拿出全面、可信、詳實的數據分析結果來，為政府的搶險救災決策提供有力幫助。」

  「小鄭，就由你牽頭，匯總數據，拿出分析結論，隨時向我匯報，從現在開始，我們進入24小時不間斷值班。」白局長異常嚴肅地說道。

  隨後又發出一聲嘆息，半開玩笑地說：「老天爺，希望您點到為止吧，就算您要發火，也提前透露一點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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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昕的指示下面，眾人立馬開始準備場地器材。

  皮箱子裡有一台方方正正的儀器，上面是看不懂的一堆儀表。

  儀器接駁了一個頭戴設備，小昕讓李歐把它戴在頭上，章魚吸盤一樣的傳感器貼在他的腦袋上，看起來有些滑稽。

  儀器又連接了一個特殊合金製成的射線接收設備。葉片散開，組成一個金屬碗，紫紅色的晶體排成矩陣，中間是多層塔狀的接收器。塔尖有一個金屬的爪形凹槽，是用來放琥珀的。

  接收器調整了高度，讓那顆琥珀正好位於李歐額頭正前方，與眉同高。

  小昕像是一本會說話的說明書，又給大家解釋道，超感應者只要調整自己的情緒和思維，讓思維變得穩定而純淨，那樣腦電波就會與宇宙射線電波混合成特殊的載波，直到與琥珀自身的能量場發生共振，人腦便可以識別和「讀懂」琥珀裡面蘊藏的內容了。

  「李歐，加油吧，你一定要靜靜冥想，直到與琥珀蘊涵的能量場發生同頻共振，就會獲得其中藏下的信息啦。」小昕鼓勵著他。

  李歐聽小昕說完操作事項，根本不信這是剛剛搞出來的東西，就算是一個樣子貨，也不知道研發多久了。有可能這些技術研發早就有了，說不定是什麼國家機密項目呢。

  正在胡思亂想，這時候一道閃電襲來，悶雷緊隨而至，在頭頂響起。

  「咱們得趕快了，雷雨中心雲團已經移過來了，雷電會對宇宙射線產生干擾，增大感應失敗機率！」小昕焦急地說，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

  「小汭姐，幸好你在，請你教李歐禪坐吧，這是讓內心平靜的最好辦法。能否成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小昕十分不信任地看了一眼李歐，這個出了名的學渣，真的能擔此大任嗎？

  「明白。」唐汭回答道，目光移向李歐，「你知道怎樣禪坐嗎，只有那樣才會讓你的思維變得穩定而純淨。」

  「哦，造型我會擺，要我靜心可就難了。」李歐雙腿一盤，就坐在了地上。

  「不光是造型，你必須按我說的，調整你的思想。我們武館本來就有禪修的課程，我會引導你做好的。」唐汭蹲下來，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道。

  「小李子你最好老老實實照辦，別辜負了兩位美女的希望。」貝爾勒也叮囑道。

  在小昕的遠程遙控下，對設備仔細地進行調整和校對，信號燈不停閃爍，能量指針開始顫抖著活動起來。

  「開始吧，李歐。閉上眼，讓心靜下來。」唐汭說道，給予他指引。

  李歐長吁了口氣，雙腳向下交疊，置於大腿下方，背脊挺直，雙手放鬆垂下,左右手掌交迭結印，舌尖自然輕抵上顎。

  唐汭口吐芬芳，話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

  放下心中一切雜亂的想法吧。你想著你就是天地的中心，安詳而莊嚴的禪坐。天空就在你的四周上方，你的心要像天空一般開放，卻穩固在大地。你坐禪的姿勢，象徵著你正在連接天與地，就像鳥的雙翼，融合了我們如天空般的無死心性，和虛幻有限的凡夫心地……

  呼吸就是生命，把你的注意力輕鬆地放在呼吸上，每次呼氣，就是在放下和解除一切執著，直到你已經忘了自己呼吸。然後你把心輕輕地放在佛陀身上，它可以是任何一尊佛，將你的自性與真理連接在一起……

  李歐的思想，起初煩亂不堪，在不停的閃爍和切換，猶如高山瀑布，洶湧而去。在唐汭的指引下，漸漸地平靜下來，就像溪流穿過幽深的峽谷，最後湧向平靜的海洋，只是偶然會有漣漪與波浪出現。

  他似乎看見了釋迦摩尼佛從雲層中緩緩示現，渾身散發著金色的暈光，他與佛的目光相對了，他的心也變得無比安詳。

  父親的身影、大佛的計劃、玉蓮淵逐漸遠去了，李歐的腦袋裡平靜如水，似乎就要進入夢境。

  這麼多天來，不，這麼幾年來，第一次這麼放鬆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灰濛濛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道光。

  那光漸漸鋪滿了整個腦海，由微弱變得刺眼，再變得自然。

  眼前出現了一堵牆，無邊無際，視野很模糊，似乎在很遠的地方，都是混沌一片。

  耳朵裡面，有極其低沉，又有節律的嗡鳴聲，猶如大鳥在輕輕展翅，或者樹幹被風搖動發出的沉重響聲。

  那牆上緩緩出現了幾個雕刻，從平面變得立體，從模糊變得清晰。

  是三個呈品字形的雕刻，一人多高，那端坐的儀態，和莊嚴的神情，居然是三尊佛陀的造像。

  風格古樸，雙眼微張，衣衫生動。

  李歐在迷糊中正在欣賞這雕像，忽然牆體震顫了一下，讓他恍然回神。這三座佛像，大體相似，細看卻又各有不同。

  這一定就是琥珀裡面藏下的謎題！

  李歐想要呼喚貝爾勒，讓他找只筆畫下來，但是渾身卻動彈不得，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極難控制，他也不敢放力掙扎，唯恐腦中的畫面消失不見。

  他不得不認真仔細的銘記雕像的每一個細節，直到完全複製在了自己的記憶中。

  巨牆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一種無端的恐慌感襲來，整個世界都在晃動著。

  忽然，滔天的洪水衝破巨牆，迎面而來，李歐大驚失色，想要呼喊，卻被那巨浪吞入腹中。

  他奮力在渾濁的洪水中掙扎著，感到窒息和絕望，一種難言的悲傷襲上心頭，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悲傷。

  一具具屍體赫然出現在身旁，都是古人衣著，男女老幼，悉數漂浮著，翻動著。一張張慘白浮腫的臉上，空洞烏黑的眼窩恐怖萬分。

  李歐被這景象嚇得不輕，拼命往上游去，總算透出水面，呼吸到了空氣。

  眼前卻已變成一條大河，自己正漂浮在洪水之中，兩旁均是險峻山巒。遠處一棟棟的瓦房民宅，倒的倒，淹的淹，正在被洪水吞沒。

  女人的驚叫，幼兒的哭聲，老人的喊聲時起彼伏，撕心裂肺。有的人被困在屋頂，無處可逃，有的人抓住木板試圖漂流上岸，卻被無情的大浪打的無影無蹤。

  李歐那撕心的傷悲，正是由這樣的畫面引起，他不知道這畫面從何而來，假如是他的夢境，為何又如此寫實，如此具體。

  世界繼續發生著震顫，閃爍著，再次發生了變化。

  忽然又位於朝堂之中，面前的座椅上，坐著一個古代官員，他一臉怨怒地望著自己。

  「荒謬之言，不得再提。」那人嚴厲說道，「京城水道之事，不可耽擱，此乃皇城興建之首要，你等應速速謀劃，需改進之處盡數上報，不得有誤！」

  李歐正試著理解他的話，卻見自己手中多了一頂帽子，雙手捧著，擱於地面，而面前那官員臉被氣得鐵青。

  接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轉身，往外走去，難道是辭官不做？

  推門而出，眼前一亮，畫面再次驟變。

  此刻身軀搖晃，正位於一艘木船上面，在翻滾的洪水中艱難前行。

  這裡並非河道，而是一個被水淹沒的村莊。四處是殘垣斷壁，一片淒涼。不時有人畜的屍體從船身旁流過，除了天上盤旋啄食腐肉的飛鳥，毫無生氣。

  慌張、恐懼、內疚、無助、淒涼的感覺從李歐心中油然而生，是那麼強烈，幾乎讓他渾身顫抖。

  前面的石牆下面，漂浮著兩具屍體，船劃近一看，是一個淹亡的婦女，身體已經浮腫變形，雙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具孩童的身軀。

  放眼望去，不遠處的一處粗壯的橫樑上，懸掛著十幾具屍體，死後依然被風雨摧殘。集體的自殺，是絕望到了何種地步？

  李歐似乎聽見了某種悲哀的吶喊，撕心裂肺，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痛哭起來。

  這種痛楚，遠非常人能承受，即使是在夢境中，也讓人近乎崩潰。

  畫面一閃，卻又行走在鄉間道路上，洪災無影無蹤，四周鳥叫蟬鳴，綠野幽幽，一派仲夏炎熱氣息迎面而來。

  回過身去，村口的參天老樹下，一個面容清麗的婦人，正牽著扎羊角辮的四歲小兒，朝自己揮手。兩個老人相互摻和，目送自己。

  「早日歸來……」婦人的聲音如同風鈴。

  「此去京城繁忙，家裡事務勿念，安心做事。」老頭子喊了一聲。

  再回首，邁步前行，心中充滿了興奮與希望，卻隱隱有些不安。

  繼續行走了片刻，前面赫然出現一堵白牆，巨高巨大，里歐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呼喊自己。

  「李歐，你沒事吧！」那是唐汭的聲音。

  李歐猛然回神，穿牆而過，眼前一黑，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忽地抽了口冷氣，從夢境驚醒過來。

  唐汭焦急地看著自己，貝爾勒手裡端著盆水，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儀器依舊在嗡嗡運轉。

  「好傢夥，我看你手舞足蹈的，以為中邪了，正要潑你冷水弄醒你。」貝爾勒說道。

  李歐此刻無法恢復狀態，只是神經質地嚷著：「給我紙筆，快，給我！」

  唐汭從桌上遞過來紙和筆。李歐一下子趴在地上，一邊回想著，一邊在白紙上畫著什麼。

  佛頭，身軀，衣服……

  貝爾勒正要問這是什麼，被唐汭擋住了嘴巴，示意他別打岔。

  三個呈品字形的佛像漸漸出現在紙上，李歐滿頭大汗，汗珠一顆顆滴在紙上，唐汭急忙拿著抽紙給他止汗。

  畫完佛像，又再瞑目回想了一下，修改了幾處細節，這才蹲了起來。

  「好了，這就是琥珀的秘密。」李歐抬眼對大家說道。

  「這是什麼，三個佛像？好抽象啊。」唐汭不解地說。

  「你確定看到的就是這個東西？」貝爾勒拿起紙張，完全不知所然。

  李歐坐在椅子上，一邊喘氣，一邊說：「就是這副圖，三個佛像大體近似，但又各有不同，我剛才全神貫注才把他們記下來的。再晚一會兒，估計都想不清楚了。」

  唐汭拿著紙，仔細端詳，又把圖紙移向攝像頭，讓小昕也看得清楚。

  「拍個照傳給我，我給景教授看一看。」小昕說道。

  這時，雷聲在頭頂響起，屏幕上的畫面閃爍了幾下，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看來信號中斷了，好在獲取琥珀秘密的任務剛剛完成了。

  唐汭走到李歐面前，認真地看著他，見他神色慘澹，心緒不寧。

  「咋個了，你在流眼淋子？」

  李歐沉默不語，閉上眼睛，眼前儘是那悽慘的畫面。

  「剛才感應中，就只看到這張圖畫嗎，你好像還有啥子事情沒有講。」唐汭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痕。

  李歐眉頭緊蹙，望著窗外雷閃不斷的天空，沉重地說道：「我看見了一些古老的畫面，雜亂無章，前後顛倒，不曉得那是些啥子？」

  「是你自己的夢境嗎？剛才你一直手腳不停亂動，有點嚇人。」唐汭遞給他一杯熱水。

  李歐接過水杯，無力地說道：「一點也不像是夢，倒像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也許，也許這是琥珀裡頭藏下的記錄者自己的記憶吧。」

  唐汭哦了一聲，又說：「應該不是啥美好的記憶，看你的臉色。」

  李歐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半晌才沉沉地說：「無邊的傷痛和悲哀，我這下是體會到了……」

  唐汭坐在他身邊，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我想是時候去玉蓮淵找到最後的答案了。」李歐努力振作起來，眼裡多了幾分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