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僧匠宏德

  唐汭的喊聲中帶著按捺不住的激動。

  「等等，讓我猜猜！」貝爾勒也來勁了，「嗯，是『伽藍使』！」

  花木蘭抿著嘴搖了搖頭。

  「哦，對了要7位數的字母組合，還算有點長了，不會是『樂山大佛的寶藏』吧。」貝爾勒抓著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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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那時候樂山不叫樂山。」李歐白了他一眼。

  「那就李沭和海通兩人。啊哈正好7個字。」

  「啥玩意，再說漢字是7個字不代表梵文是7個字。」

  「行了行了，別瞎猜了。」唐汭不想浪費時間，便說道，「我也猜了好幾個詞，但都不對。後來我仔細想了一想，這個經文的密鑰既然要永遠傳承下去，那麼就不應該那麼複雜深奧，一定是很有代表性的詞句了，即使密鑰被人遺忘了，也可以推想出來。」

  「嗯，這個思路對的，一定是一個通俗易懂，人人皆知的詞語，或者短句。難道說是……一句咒文……」李歐非常贊同她的說法，思路突然就通了。

  唐汭向兩人各看一眼，按捺不住笑意：「對啊，那就是南無阿彌陀佛！」

  「就是這個啊，我聽雲空時不時會念上一句，可能跟咱們念阿門是一個意思。不過，你這是6個字啊，不是要7個嗎？」貝爾勒疑惑了。

  「哈，你說得對，但巧的是，梵文的南無阿彌陀佛卻正好是7個不同的文字。我於是排出了密碼錶，試著破譯了一下經文，竟然能行！」唐汭欣喜地說道，忙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下了一行文字。

  「太棒了！花木蘭你真是我們的福音！」貝爾勒就差和她擁抱了。

  「那我們就開始翻譯吧。李歐，你來配合我。」唐汭打開手機上面的經文照片，她來對照碼錶破譯，李歐則把明文寫在一張紙上。

  她一字一句地翻譯著，剛開始還有些生硬和遲鈍，越往後就越熟練，而伴隨著她平穩而清澈的聲線，一個千年前的故事逐漸浮出水面。

  這段經文名叫《凌雲大像僧匠宏德錄》，是海通口述，由弟子整理的。上面記載的，是海通大師與李沭共同修建樂山大佛的一段秘史。時間逆回到修築大佛的最開頭，塵封的歷史緩緩走來…………

  海通啟動大佛工程後，成千的工匠，奮錘鑿刻。被鑿下的大塊石頭，滾落入江中，發出如同巨雷的響聲，驚天動地。

  一天，來了一個中年男子，面色黧黑，草鞋布衣，自稱是西壩的泥瓦匠，要面見海通。

  海通正在工地，監督施工，聽說有西壩來的泥瓦匠，自然很是歡迎，連忙趕了過來。

  其時大佛才剛剛動工，按照海通的設計，佛像依凌雲山西壁鑿石而成。正當三條河流匯合衝擊之處。其身上方為樹木蔥籠的棲鴦峰，其足下前方則為澎湃的江水，大佛坐東朝西，通高為兩百一十三尺，頭寬三十尺，僅腳背就寬達二十五尺五寸。大佛最先開鑿的是頭部，當時，身軀尚未成形。

  山石上打了無數的洞，橫豎插遍了粗粗細細的圓木，自下而上，仿佛給崖壁織了一件鎧甲。從上面垂下成百根繩子，下端吊著從各地召集來的石匠，一手拿錘，一手持鏨，叮咚之聲與江水轟鳴相互應和，不時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凌空落下。

  中年男子凝神觀看，不住點頭，暗暗稱奇：「果然是天下第一巨佛，非有宏大願力之人，不能做此大事。」眼看海通滿面灰塵走來，他趕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禮。

  兩人相見後，這人直起身來，說道：「師父，聽說你發大誓願，要建佛像，為民謀利，小的十分佩服。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海通一心要籠絡天下能工巧匠，就很客氣地說：「還請賜教。」

  那人便直說道：「恕我直言，你沒請到最好的石刻師傅，只怕費時費工，造出的佛像不能長久。」

  海通覺得這人太狂妄，剛一見面就指責自己，心中有些不悅，說道：「我請的都是各地有名的石雕大師，造了很多佛像，經驗豐富，有何不妥？」

  泥瓦匠捋著頦下青須，呵呵一笑，搖搖頭說：「師傅們雕刻佛像手段高超這點不假，但凌雲大佛是個龐然大物，工程浩大，光會雕個佛像是不行的。」

  海通是個聰明之人，聽他一說，就問：「還請先生明示。」

  泥瓦匠指著兩邊的山石提示他說：「師父你看，這山上岩石有何變化？」

  海通手搭涼棚，仔細觀看卻看不出端倪：「不知。」

  泥瓦匠微微一笑：「今日沒有變化，一年以後，十年以後，百年以後呢？」

  海通心有所悟，不待他說出心中疑惑，泥瓦匠伸手在空中從上而下一抹：「這大佛即使雕好了，今日神采煥然，但在這露天日曬雨淋之下，不出十年就會面目全非。」

  海通心裡一驚，的確如此，這大佛高與山齊，不比室內佛像，他可不願自己煞費苦心造出的佛像僅數年便毀於一旦。顏色一變，謙虛請教：「先生有何高見？」

  泥瓦匠胸有成竹，說道：「辦法說起來也很簡單。大佛需要一套完善的引流排水工程，要巧妙的嵌入大佛身體，你問這些佛像師傅們，可能修造？」

  泥瓦匠這些說法，海通聞所未聞，沉吟片刻，海通雙手合十，向泥瓦匠躬身施禮：「先生說的有理，不知先生可否助吾一臂之力。」

  泥瓦匠雙手抱拳，說道：「鄙人姓李，名沭，先祖是蜀守李冰，聽聞大師要建造鎮水的大佛，小人心生仰慕。先祖李冰靠治水來拯救百姓，現在大師要建大佛來鎮壓水怪，都是造福蒼生，我願參與大佛的建造。」

  海通聽了大喜：「甚好甚好，令先祖匠心巧運，修築都江堰，為後代造福，流芳百世，相信先生一定能繼承李家遺風，再造人間奇蹟。」

  又問李沭需要什麼報酬。

  李沭卻說：「造福百姓的事情要什麼報酬，以後管我三餐住宿就好。」

  兩人豪情萬丈，為創造這一偉大奇蹟攜手合作。

  在李沭的主持下，設計建造了一套非常巧妙的排水系統。在大佛頭部螺髻開始一直到全身，都規劃了排水溝渠，共同構成了設計巧妙，隱而不見的排水系統，將雨水及山上流下的山洪，很快排泄出去。

  海通每日跟著李沭攀岩雕刻，以苦為樂，修建大佛之事乾的熱火朝天。

  海通常常向李沭講釋佛法，論世間萬物的道理，而李沭則向海通展示設計物件的技藝，漸漸的，兩人成了親密無間的摯友。

  兩年後，凌雲寺舉行了一場法會，慶祝工程取得階段成功。兩人心情頗佳，便到江邊暢聊起來。李沭則向海通吐露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李沭說：「大師，我與你相識一場，當敞開心扉，我心底尚有一事未向你坦誠。」

  海通笑道：「先生但說無妨。」

  李沭沉思片刻，說道：「你可知凌雲山內部有一巨大的洞穴，喚作玉蓮淵？」

  海通搖頭說；「哦？未曾聽說。」

  李沭道：「當初先祖李冰為治理嘉州洪澇，開鑿麻浩水道，得以進入凌雲山山體內部，發現一處巨大洞穴，被其稱為玉蓮淵。而洞穴之內有一堪稱天地奇蹟的海眼漩渦，先祖稱之為大地妖瞳。」

  「海眼漩渦？大地妖瞳？」海通驚訝道。

  李沭耐心地解釋：「如果說大地之眼是火山，水體之眼就叫海眼。火山復活時，會噴出熔岩，山崩地裂，海眼復活時，會掀起巨浪，洪澇爆發。」

  海通點頭說：「有道理，天地人是相通的。人有血脈，地有水脈，人有眼睛，地則有海眼，人有骨幹，大地便有山巒。」

  李沭又說：「海眼之下，連接著眾多的地下水脈，錯綜複雜，且與地底上古冰原相通，先祖曾預言，在將來之日，大地脈象將亂，水脈逆流，洪水從海眼噴發而出，天下大難，那可是人間難逃的劫數。」

  海通聽了悚然動容：「世人對地下水脈的運轉毫不知情，這海眼噴發光聽就恐怖異常，萬萬不能發生。」

  李沭面色凝重：「海眼巨大的力量，絕非人為可以掌控。先祖李冰有通天徹地之才，他勘察海眼過後，設計了一種大堰，稱為陰陽澎湃堰，能夠抑制和干擾海眼的控水運轉，最終減弱並避離洪災。」

  海通越聽越覺得太過玄妙，搖頭不止：「太不可思議了，那這李冰大堰一定殊勝壯觀。」

  李沭點頭道：「此大堰巧奪天工，平時大堰停用，海眼正常運轉，一旦海眼噴發，便可啟動大堰功用，抑制其巨力。先祖將大堰的操控之法刻於石板，藏進玉蓮淵的石塔之中，只要後人能按照石板上的指示操控大堰，便可逢凶化吉。」

  「令先祖廣種福田，都江堰成就天府之國，這海眼大堰又如此精妙，可謂蒼生有幸，後世之福。」海通由衷讚嘆道。

  「先祖曾預言，海眼噴發前將有異絕先兆，吾等若能觀察此先兆，便能知何時進入玉蓮聖地，啟用大堰。」李沭告知。

  「那先兆該如何察之。」海通問。

  李沭笑曰：「冰曾於岷山之中，尋得一塊脈心巨石，此石殊異，可預知水災生滅，災至則紅見，災強則紅甚，災弱則紅淺，吾將獻上此石，以測海眼之變也。」

  海通聽了贊道：「先生慮事之周全，由此可見。可那玉蓮聖地，如何進得？」

  李沭坦然以告：「大佛身後本有山道直通玉蓮淵，吾已用岩石堵之，以免閒雜人等進入聖地，泄露海眼天機。如今尚有一條密道後門，卻在他處。那裡就算把整個凌雲、烏尤翻一遍也極難尋得，可以永保安全。」

  海通連連稱妙，說如此甚好，後人只要能找到這條密道就可。

  李沭又對海通說：「這進入密道的方法，應該不斷流傳下去，可由誰傳承、如何傳承是個問題？」

  海通法師也感到疑惑，便問：「依先生之見，該當如何是好？」

  李沭自是早已成竹在胸，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鄙人有一想法，還請師父決斷。由佛家和匠人組成一個新的組織，既能守衛大佛、弘揚佛法，又能傳承機密，一旦大災將至，按照指引進入玉蓮淵，啟動李冰大堰控水，防範海眼噴發，那便可永保蜀地安寧。」

  海通思忖一番，就點頭答應：「吾本亦有此意，這大佛乃曠世巨作，該有人悉心照料護佑，我等形成一個新的組織，姑且喚作伽藍使，意為佛祖的守護使者。只是這玉蓮淵之秘該以何種形式流傳呢？」

  李沭說：「你我二人一拍即合，那就依大師之意，成立伽藍使，秘道謎題就由我尋法吧。」

  經過三天三夜的冥思苦想，李沭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他又來到海通法師的房間。。

  海通老遠聽到李沭連走帶跑的腳步聲，他知道有好消息了。

  李沭一進了門，海通法師就迫切問道：「先生該是得法了。」

  李沭來不及坐下，就說：「師父，謎題我想好了，只是要保證謎題一直流傳下去，就須有一件可以流傳百世的物件。」

  海通法師撫著鬍鬚，若有所思，計上心來：「凌雲寺鎮寺之寶——佛影琥珀，億萬年前天地造化所成，乃佛門至寶，可流傳百世千世。此珍寶乃當今聖上親賜，以援大佛修建，據說原本是天竺高僧入唐而奉贈。」

  李沭大喜：「那太好了，我會在李冰七橋幽隱之地，利用先祖傳授天人感應之法，藏下秘機，待後人按照指引解密即可。」

  海通想了想，擊掌讚嘆：「如此甚好，先生大才啊！那麼，先生所設謎機可否告知一二。」

  李沭回答：「我所設謎，分為謎語與密圖。這謎語乃一五言詩了，那便是，

  青衣海穴淵

  三界牽近遠

  三聖合規角

  三流瞰會眼」

  海通反覆琢磨這五言詩，不禁露出欽佩之情，大讚先生之神機。又問：「那後人該如何從琥珀析出密圖？」

  李沭說了一句很玄的話：「解析琥珀之密，非『巫極』不可，必從後人遴選。於高山之巔，星空之下，靜心感悟，以獲天人地合應，則可獲之也。」

  於是，兩人開始著手準備，李沭在琥珀里藏下了秘密，歸還凌雲寺，供奉在凌雲佛塔地宮之中。後來隨著大佛的竣工，藏進了大佛胸前的藏髒洞。兩人又組成了護佛的伽藍使，設立門規和紀律，並把這個玉蓮淵的秘密以訓示形式流傳下去。

  這便是修建大佛時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歷史，海通則把這段重要事情記載在一份經卷里，放進了凌雲寺藏經閣。幾經輾轉，經書後又收藏進了峨眉山金頂華藏寺，直到今天落到了唐汭等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