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再次進宮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首席太監毛公公。

  毛公公臉色十分難看，他手裡的托盤放著明黃色的聖旨，身後還跟著樂心跟宮裡的禁衛軍。

  公孫燁倏地頓住了動作，看著突如其來的毛公公，他心驚慌了一下，多少擔心毛公公回去之後會跟皇帝告狀。

  他冷漠地收起了鞭子，冷淡的看著毛公公說：「毛公公，您怎麼會忽然過來。」

  毛公公是看著公孫燁長大的，心裡雖說也是疼惜他的，但卻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的髮妻下手這麼重。

  毛公公沒理他，上前先將癱倒在地的楚寧涼扶起來，神色略微有些難看：「六王妃，您沒事兒吧？」

  楚寧涼搖了搖頭，低著頭沒說話，但她手背、下顎淌血的傷口卻訴說著她被虐得很慘。

  公孫燁心頭髮緊，尤其是看到毛公公這麼關心楚寧涼。

  毛公公是自小跟在皇帝身邊的，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但不知為何，他好像有些過於關心楚寧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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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公公心裡可憐楚寧涼，因而看著公孫燁的表情，多少有些疾言厲色：「殿下，您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昨日陛下才讓您好好厚待王妃，您今日就做出這些事兒，這要是讓陛下知道了，您可知您會面對怎麼樣的處罰。」

  毛公公因為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即便只是個太監，但就算是楚倫也得對他恭恭敬敬的，因而，他是有這個能耐對皇子嚴肅的。

  而且旁人或許不知，但毛公公卻知道，皇帝很不喜歡薄待髮妻的人。

  當今皇帝跟已故的嘉福皇后是青梅竹馬，二人是患難夫妻，但可惜的是，嘉福皇后陪著陛下共度半生的苦難，好不容易熬到頭了，就只做了七個月的皇后就因為感染鼠疫去世了。

  距離嘉福皇后已經去世十一年，但皇帝卻一直沒有另立皇后，而且每當皇后生祭或者是死祭，皇帝都會隆重地為嘉福皇后哀思。

  旁人都只看到了皇帝對嘉福皇后的深情，但自小跟在皇帝身邊的毛公公卻知道，皇帝因為愛嘉福皇后，因而也厭惡虐待髮妻的人。

  一個深愛自己髮妻的男人，是看不得旁人虐待髮妻的。

  公孫燁沉默。

  楚寧涼薄涼地瞥了一眼，看著毛公公，似乎是在轉移話題：「請問公公，您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毛公公同情地看了一眼楚寧涼，說：「老奴是帶著陛下的聖旨過來的，六王妃，您接旨吧。」

  公孫燁面色一沉，冷冷地看了一眼楚寧涼。

  這他們昨日才從宮裡出來，這會兒父王能有什麼事情找她。

  想到這，公孫燁面色一下子就變得十分難看。

  難不成，自己又中了楚寧涼的計？

  在毛公公宣旨之前，以公孫燁為首的六王府的姬妾都紛紛跪下來領旨。

  「奉陛下旨意，命六王妃即刻進宮，覲見雲良人，欽此。」

  毛公公旨意宣讀完，公孫燁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楚寧涼。

  果然，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計劃的，她就是故意激怒自己，讓自己動手好讓毛公公瞧見，這樣一來，她就能名正言順的跟父王告狀了。

  好陰毒的一個女人。

  公孫燁心想著。

  但他似乎是忘了，楚寧涼就算是頂嘴，也絕對沒有能讓他如此毒打的地步。

  他九節鞭是有倒刺的，每一鞭打在身上都能刮下一層皮出來，若今日換做是普通的名門嫡女，就算只是六品官員的嫡女，就算是出言不遜，甚至比楚寧涼更過分，他也絕對不會用鞭子鞭打人家。

  說到底，還不是仗著自己這個丈夫的身份。

  楚寧涼就接過聖旨，跟著毛公公走了，而就在她要踏出六王府門口時，她回頭目光幽深而隱晦地看著公孫燁。

  公孫燁，你等著吧，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毛公公格外的憐惜楚寧涼，或許是因為楚寧涼這滿身是血的模樣很嚇人，動了他的惻隱之心，又或許是因為其他，在路上，毛公公買了一些外傷藥跟紗布遞給了車上的楚寧涼。

  楚寧涼也沒想到毛公公會為自己做這些，畢竟越是身居高位，心腸就越硬。

  她朝毛公公道謝，毛公公也對她是和顏悅色的。

  楚寧涼在車上自己包紮，臉上的傷已經沒有再流血了，但傷口很大，看著很觸目驚心。

  她是很出色的美容師，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臉上會留疤，但她被打了這麼多下，公孫燁不給她賠上半條命，怎麼都是說不過去的。

  如今，是她在樂心身上下的功夫奏效了。

  早前她就聽說，雲良人生了兒子之後，臉上就冒了許多痘痘。

  一開始還好，多用些香粉倒是也可以遮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雲良人臉上的痘痘不僅沒有好轉，甚至還越發的嚴重，到後面，就算是用了香粉也能看到凸起的痘痘。

  據說，雲良人臉上的面瘡，都快跟指甲蓋那般大了。

  楚寧涼猜測，雲良人應該是產後調理不當，內分泌失調的緣故。

  不過當然，她做這些，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給雲良人治臉，而是想將公孫燁的罪行昭告天下。

  公孫燁這個男人太狠了，對一個女人都能下手這麼重，楚寧涼可不想自己以後都活在家暴里，因而，她就只能這樣做。

  昨日進宮，公孫燁的暴行已經被皇帝知曉了，而在皇帝警告過後，這才沒過多久就再犯……

  這屬於重犯。

  皇帝本就對公孫燁頗有意見，這會兒卻見他陽奉陰違，手段行徑惡劣，第一次能放過，第二次必定會重拳出擊。

  而且，她還有後手。

  所以，楚寧涼如今只需要給雲良人好好治療，若是能替雲良人解決這一難題，這就又會是她的一條出路。

  她正盤算著後路，可忽然間，馬車忽然顛了一下……

  「啊——」

  楚寧涼剛給手上的傷包紮完畢，剛要給臉上的傷上藥，馬車卻忽然來了個急剎車。

  她上藥的棉花，直直的戳進了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王妃您沒事兒吧，真是抱歉，從街上忽然衝出來了一個乞丐，車夫急剎車所以才會這樣。」

  楚寧涼本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雖然被弄疼了，但她卻也沒說什麼：「把乞丐趕走就是了，別讓父王久等了。」

  外面的毛公公鬆了口氣。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這乞丐趕走。」

  「是是是……」

  外面傳來毛公公的吆呼聲，後來，楚寧涼還聽到一陣嚷罵聲，緊接著，甚至還有捶打重物，以及人的悶哼聲。

  楚寧涼不是多管閒事兒的人，但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也讓她不得不相信了因果輪迴。

  就當做一回善事兒，她走下了車。

  毛公公忙說：「王妃您怎麼下來了？」

  楚寧涼瞥見在馬車前面侍衛正在毆打衝撞馬車的乞丐，又看了毛公公一眼，指了指眼前。

  毛公公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即上前讓侍衛停手。

  侍衛散開，楚寧涼便瞧見一個身著破爛的人，他低著頭，蜷縮成一團，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酸臭味。

  而這股味道，來自於眼前的那個乞丐。、

  楚寧涼上下搜了搜身，找出一小把碎銀子，大概有三兩銀子。

  這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更別說這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楚寧涼上前，蹲在乞丐的面前，本想握住乞丐的手將錢交給他，但她才碰到對方，乞丐便猛地將手伸了回來，警戒的看著她。

  這是一雙漆黑而淡漠的雙眸，很漂亮，但卻給人一種很陰鬱的感覺，眸底的空無跟麻木，帶著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楚寧涼一愣，有那麼一瞬間陷入了這雙具有故事感的雙眸里，心頭仿佛也有一根羽毛輕輕的划過。

  男人看著他，很警戒，但因為他臉上太髒的緣故，已經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

  但是他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比一般人的瞳孔都要黑，像是稀有的黑珍珠一樣。

  楚寧涼抿緊了一下唇角，再一次朝乞丐伸手，而雖然這個乞丐還是有些牴觸，但卻沒有跟之前掙扎得這般的激烈。

  「這裡有點碎銀子，希望能幫得到你，撐過去你最艱難的歲月。」

  楚寧涼說，「你看，咱們有手有腳的，為什麼要做乞丐，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不好嗎？耕田勞作，自給自足，不也一樣能活下去嗎？」

  乞丐動了動，看著她，沒有說話，而眸底帶著點情緒，卻是旁人所看不懂的。

  毛公公看下時辰，上前說：「王妃，我們應該進宮了。」

  楚寧涼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起身往回走，但是才走幾步，她又忍不住回過頭來。

  乞丐也在看著她， 那雙眼，如同深海一般神秘幽深，情緒十分複雜。

  毛公公忽然喊了聲：「六王妃？」

  「……嗯，好的。」

  楚寧涼回應，但在她踩上小凳子走上馬車時，看了乞丐一眼

  毛公公替她將車簾掀起來了。

  楚寧涼稍稍回神，上了車，但是在坐回到馬車上時候，她的目光卻又情不自禁的盯著這個乞丐看。

  她心裡軟綿綿的，似乎覺得這個乞丐在哪裡見過。

  而這時，乞丐也看著她，那漆黑的眼眸，是真的非常迷人。

  二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轉移目光， 後來，還是毛公公放下車帘子之後，才隔絕了二人的視線。

  楚寧涼忍不住開始疑惑這位乞丐的故事。

  在他的身上，到底是發生過什麼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