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噩夢

  「呱呱呱呱，呱呱呱~」

  金靈被於藍的手機鈴聲吵醒。

  「咳咳咳……」

  她猛然從沙發里坐起身，先是劇烈地咳嗽，臉漲得通紅，接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驚恐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還好脖子依然光滑如初，咽喉無任何傷痕。

  金靈朝著陽台落地窗方向看了一眼，於藍正在背對著落地窗，非常生氣地通著電話。

  

  隱約聽到他咒罵了一句「催你媽啊，操……」

  金靈扭過身，看到電視機里正播放著本地新聞，顯示著連環殺人犯的外部特徵——中等身材，頭戴連衣黑兜帽和黑口罩，看不清長相……

  她回想起貓眼外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冷顫，將薄毯往身上裹了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還好剛才只是一場噩夢。

  可那噩夢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她感覺門衛財叔的鮮血噴濺到她身上，臉上，眼睛裡時那滾燙的溫度，此時此刻她半個身子依然有那一股熱乎乎的感覺，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還有兜帽男那把鋒利的匕首割開她喉嚨的瞬間，她只感覺脖子一涼，一股暖流從割開的位置往外飆血。

  嘴裡，嗓子眼裡充斥著腥甜腥甜的味道，氣管瞬間被血堵住了，整個人仿佛瞬間跌進水中，呼吸不上來。

  又覺得氣管裡面很癢，想要咳嗽卻咳不出來，於是用手去摳……

  金靈倒在血泊中，雙手不停地摳著被割開的咽喉，將那一層血皮往外翻，露出森森白骨，嘴巴里發出微弱的「咯咯」的聲音。隨著血液不停地向外噴涌，身體一陣陣抽搐，兩分鐘之後，她覺得腦袋很重，腦海一片空白，翻了個白眼，之後無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她回憶了噩夢中仿佛真正切身體驗過被割喉的感覺，臉色煞白，冷汗直冒。

  金靈機械地轉過頭，看到於藍掛了電話回到客廳，吃驚地看著自己，他剛準備說什麼。

  「呱呱呱呱，呱呱呱~」

  她聽到於藍手機的青蛙鈴聲再次響起，後者指了指手機又指了指陽台，折返回去打開落地窗去打電話了。

  金靈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將屏幕按亮，顯示是5:45，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整個頭皮都是麻的。適才死亡的感覺實在太清晰太真實了，那黑兜帽黑口罩黑眼神都給予了她深入骨髓的恐懼。仿佛此時此刻那個連環殺人犯就躲在她家門外走廊的步梯消防門後，只等於藍離開就來敲門。

  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瑟瑟縮縮地蜷縮在沙發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電視機里插播了一條搞笑GG暫時沖淡了她的恐懼，她緩了緩神，伸手端起了茶几上的水杯，剛送到嘴邊，就看到於藍打完電話回到客廳，正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金靈隨口問道：「老公，誰啊？」

  「我媽……」於藍走過來，上下打量著金靈，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你剛才喝這杯水了？」

  「沒有……老公，你倒的這是什麼水啊？」

  金靈面色虛弱，隨口反問道。

  「呃……呃……沒什麼，就是普通的涼白開……我剛做了壺熱水幫你晾涼了……」

  於藍忽然有些慌張。

  「老公，我想喝梨汁。」

  金靈將水杯放回到茶几上。

  她看到於藍緊盯著她手中的水杯，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呃……好，我去給你拿……」

  於藍說罷剛轉過身往保姆間走。

  「呱呱呱呱，呱呱呱~」

  金靈沖於藍點點頭，示意後者先去接電話。後者快步走到陽台，反手將落地窗關上，隔著落地窗玻璃衝著坐在沙發里的她微笑了一下，這才接起了電話。

  她披著薄毯站起身來到了保姆間，從一箱梨汁飲料里掏出來一瓶打開，回到沙發里喝了一口。

  梨汁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通過順暢的食管瞬間傳遞到五臟六腑，滋潤心田，新鮮的空氣通過順暢的喉管盡情地吸進肺里，讓她惴惴不安的心情得到了些許緩解，於是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她不經意間看到於藍看了眼腕錶，又偷偷抬眼和自己一個對視後，迅速別過頭去不看自己，她忽然感覺於藍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

  他今天怎麼一直感覺很緊張啊？

  金靈看到於藍匆忙地掛掉了電話，回到客廳後往臥室去了，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約莫三四分鐘的時間，果然見於藍穿著正裝，臂彎里夾著一床被子回到了客廳。

  她瞪大了驚恐的雙眼，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試探性地問道：「老公……你……你……」

  和噩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於藍在臥室里換了一身正裝，又抱出來一床被子蓋在她身上，接下來就要出門聚餐了……

  「怎麼了？我看你裹著薄毯有點冷，給你加床被子啊……」於藍被金靈警戒的樣子搞得更加緊張，慌手慌腳地將被子放在了沙發一側，也警惕地問道，「你……你這什麼表情？」

  「老公，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電視裡那個連環殺人犯來敲咱們家門，然後把門衛財叔給殺了……又把我給殺了……

  夢裡你就是給我蓋被子，然後你說你要出去跟客戶和同事們去聚餐……」

  金靈一邊說著，看到於藍面部表情從慌張到震驚的變化，自己也嚇得停了下來。

  難道真的被自己說中了！？

  難道剛才那第三個電話真的是叫於藍去吃飯的！？

  難道自己還在噩夢裡！？

  金靈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嘶……」

  痛感還在，這是現實的世界啊。

  只見於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金靈，下意識地後退了兩小步，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說道：「你是不是去馬代玩得太累了，腦子裡這麼多胡思亂想，那個連環殺人犯怎麼可能上門來殺你，又怎麼可能去大門口殺了門衛財叔……呵呵……你一定是太累了……

  不過我確實準備要出門聚餐……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剛才聽到我打電話的內容了？小嬌跟我開玩笑呢……她沒開咱們家車，真的是浩子開的……」

  「轟！」

  一顆炸彈在金靈腦中炸開，引得她一陣耳鳴。

  她根本沒有聽清楚於藍最後的解釋，她只聽到了於藍要出門聚餐，這跟自己噩夢中接下來的場景一模一樣……

  金靈看著於藍不停地在跟自己解釋，可自己好像只看到他張嘴，卻聽不到他本來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如同開了變聲器一般失真的聲音，就像一隻大蛤蟆爬在耳邊緊張地「呱呱」亂叫。

  她低下頭看了眼被掐紅的手背，在噩夢裡的痛感怎麼這麼真實？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現在就是真正的現實世界！

  沒有什麼比現在更真實的了！

  金靈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稻草，絕望地打斷道：「老公，你要去哪吃飯？」

  她心裡希望於藍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哪怕於藍告訴她是去吃蛇蟲鼠蟻，蒼蠅蟑螂，蝙蝠活蛆，她也不想聽到「大海碗」這三個字。

  金靈死死盯著於藍，只聽後者心虛地說道：

  「大海碗……」

  「轟！」

  第二顆炸彈在金靈腦中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