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罪有應得

  這段時間以來，蘇志誠的心情一直處於過山車的狀態。

  

  上回，倪大路在飛馬汽車的管理層會議上，指責汽車公司自己投入巨大，可效益卻不明顯。蘇志誠一時忍不住，懟了倪大路幾句，後來又鼓動幾個骨幹向倪大路遞了辭職報告，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向倪大路逼宮，從而增加自己對汽車公司的控制權，豈不料，倪大路耍了一個滑頭，來個金蟬脫殼，請林日新出面主抓汽車公司的決策。

  當林日新一找他談話，他就感到了一種壓迫，一種其氣勢上的壓迫，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當林日新提出自己要到新能源汽車生產一線蹲點時，蘇志誠的內心是高度緊張的，他怕林日新會找出什麼紕漏，對自己採取措施，儘管自己手底下也有幾個高管是死黨，但畢竟都是外鄉人，一旦林日新花錢僱請社會上的人收拾自己，蘇志誠掂量一下，那自己是根本玩不過林日新這個老傢伙的。所以，他表面上對林日新到一線蹲點舉雙手贊成，還親自安排了林日新生活細節，然後自己每天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林日新，看對方到底會出什麼招。

  可是，林日新在汽車生產一線也只是做表面上的了解，並且對蘇志誠管理團隊的工作肯定有加，還說要推動君天汽車的上市。這讓蘇志誠更感到了可怕，他十分清楚，一個聰明的獵手捕獵前，往往善於會給獵物營造一種輕鬆的氣氛，然後會趁獵物一個疏忽，完成致命的捕殺，蘇志誠明白自己的漏洞，但他不清楚林日新的具體手段，所以，他只能緊張地在心裡揣測。同時，他也更加密切地和張海涵保持著熱線聯繫，關注著林日新回到總部以後的一舉一動。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林日新雖然沉穩老練，對蘇志誠的一些問題也推測的很精準，可是他卻偏偏忘了自己身邊的人，張海涵這個「多面間諜」已經把林日新活動的一些重要信息都通報給了蘇志誠。

  那天，凌天來到君天公司總部的時候，在走廊里和張海涵打了一個照面，作為躍州曾經的風雲人物，張海涵自然認識凌天，他雖然不知道凌天來君天的目的，但他還是把這個信息通報給了蘇志誠，然後還告訴蘇志誠有關凌天的一些往事。而蘇志誠正因為蘇志方說自己被一個人碰瓷，後來在派出所做了調解書的事感到蹊蹺，張海涵這麼一說，他就讓張海涵把凌天到君天公司的監控錄像調出來。

  然後，蘇志誠把凌天的截圖發給蘇志方，蘇志方馬上回了電話：

  「哥，就是他，那天故意碰我，我說賠他1000塊，他還不同意，一定要到公安派出所做調解書，最後我卻只賠了300塊。事後，我就感到很奇怪，怎麼那天突然有移動公司的人給我送了一個笨重卻又不值錢禮品，然後我下班一出車庫，我的車就剮蹭了這個人。現在，這個裝成鄉巴佬的人，居然出現在在一個上市公司的總部，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哥，該不是咱們的事在哪裡露了馬腳？」

  蘇志誠在心裡的想法和弟弟是一樣的，他一直很奇怪林日新最近好像對他特別客氣，哪知道他竟然會安排一個曾經的公安局長暗地裡調查自己，蘇志誠感到自己一股涼意從心底發散到皮膚，讓他情不自禁的一陣顫慄。玩陰謀的人發現自己的陰謀快被揭穿的時候，往往有兩種選擇，一是向對方坦白自己的陰謀，徹底承認自己的失敗，以獲取對方的諒解；二是採取決然手段，給對方致命一擊，一條道走到黑，掩蓋自己曾經的陰謀。

  對於第一種選擇，蘇志誠心有不甘，因為他不但要面臨巨大的資金退賠，而且他可能徹底會在新能源汽車這個領域被搞臭，從而讓他此生永無出頭之日，所以，蘇志誠思索再三，他選擇了第二種方案。

  因此，蘇志誠找到了自己的死黨，採購部經理高賢克，把林日新暗地裡調查的情況和他一說，才30歲出頭的高賢克也呆了。他在採購部經理這個位置上，在蘇志誠的關照下，幾年下來也撈了幾百萬，如果這樣中飽私囊的行為被揭穿，他肯定會被指控非法侵占，而且絕對夠得上犯罪，到時司法部門一追究，不到要退錢，自己還要面臨牢獄之災。如果是這樣的結局，自己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讓誰來照顧呢，而今後家裡的收入又靠什麼呢……

  心亂如麻的高賢克問蘇志誠下一步該做什麼，蘇志誠做了一個決然的手勢。於是，高賢克根據的蘇志誠的安排，偷偷地對林日新早上運動的線路做了跟蹤，並在那個凌晨駕駛了一輛無牌汽車撞向了林日新。本來他還想軋幾下，徹底置林日新於死地，可冥冥天意，林日新命不該絕，那天剛好是農曆12月初一，有香客要到白馬廟上香，高賢克撞了林日新以後，聽到了有人的驚呼聲，他只好趕緊逃之夭夭。

  高賢克回到汽車公司後，蘇志誠馬上安排工人對這輛車實施了拆解。看著這重要證據的消失，他們才稍稍放心。

  在林日新被送到躍州市人民醫院ICU病房後，蘇志誠也裝模作樣地去看了兩回，表面上裝作關心林日新，其實他心裡巴不得林日新永遠不要睜開眼睛。

  隨著林日新的昏迷不醒和趙向軍被紀委協助調查，君天公司高層一時無人過問汽車公司的運行情況，蘇志誠的心情又開始愉悅起來，他準備抓緊時間銷毀自己中飽私囊的票據憑證，然後伺機再撈上一把，然後離開君天汽車公司，遠走高飛。

  可是，悲劇的開端往往從喜劇開始。還沒等蘇志誠高興幾天，因為趙向軍被調查，而那1000萬因為是通過君天汽車公司平的帳，所以，紀委就到汽車公司吊走了全部的財務帳目，這令蘇志誠目瞪口呆，他預感他的陰謀可能很快就會敗露，他已經開始惶惶不可終日了。

  可是，更令蘇志誠始料不及的事還在後頭。

  這天，蘇志誠通過辦公室的窗戶看見了兩輛警車駛進了君天汽車公司的大門。君天汽車公司的生產基地除了一棟十層的高樓，其餘都是清一色的一層生產車間。蘇志誠辦公司在這棟十層樓的頂樓，三面都是窗戶，視線很好，所以，警車大老遠地進入廠區的時候，他就看見了。由於心中有鬼，他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難道公安部門通過什麼手段這麼快就發現高賢克作案的證據了？

  蘇志誠也曾分析過高賢克案發的機率，那天撞擊林日新的地方，周邊沒有監控，而且是黑咕隆咚的，公安機關即使通過監控，也不可能搜索到君天汽車公司，因為，高賢克回來的時候，曾經故意繞了一段彎路，那段路剛好是視頻監控盲區……

  蘇志誠在揣測著，心裡始終沒有答案。不一會，接待人員把警察帶到了會客室，一位女文員進來通報，說：

  「蘇總，來的公安人員要找您……」

  「具體是什麼事，你知道嗎？」

  蘇志誠趕緊問道。文員回答：

  「只聽他們說是西南省來的，具體什麼事他們也沒說。」

  西南省的公安？蘇志誠鬆了一口氣，來到了會客室，只見會客室里坐著4、5位身著警服的精幹漢子，一位警官自我介紹：

  「蘇總，我是圩海區公安分局的王警官，他們是西南省公安廳的，有案件需要你們的配合。」

  這時，一名警官起身敬了個禮，說：

  「我是西南省公安廳路通公司非法集資專案組的莊天澤，通過我們調查發現，路通公司非法集資的大量資金流入到你們君天汽車公司，數額特別巨大，因此，我們公安機關要依法凍結你們公司的帳戶，希望你配合。」

  隨後，另外一個人拿著一份法律文書，遞給了蘇志誠。

  原來，倪大路和夏丹純離開嶺岳縣後，他們心裡估摸著路通公司資金短缺，很快就可能暴雷，司法機關會馬上介入，他們一商量，他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但眼下也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於是，他們第二天回到路通公司後，就把帳戶里一個多億的資金全部轉到私人帳戶後，然後悄悄地消失了。

  由於西南省各地客戶的理財無法兌付，相關監管部門就聯繫倪大路和夏丹純，可是始終聯繫不上他們，因此，公安機關就迅速介入了，莊天澤所在的嶺岳縣也有百姓購買了路通公司理財產品，而他因為和倪大路有過交集，所以，他也被抽調到省公安廳的專案組。

  面對法律文書，蘇志誠知道這是強制措施，公安今天過來告知無非是履行一個手續，而非要徵得他的同意。於是，他略微瀏覽了一下文書，就痛快地簽了字。

  由於財務帳目被吊走，公司帳戶也被查封，蘇志誠的計劃就落了空。送走公安人員以後，他打電話給高賢克，想商量下一步的舉措，可是，連續幾次撥打，對方卻始終沒有接聽，他的心裡忽地有了一種不祥之感。

  蘇志誠的預感是正確的。卻說警車閃著警燈進入君天汽車公司廠區後，高賢克也遠遠看到了。俗話說「人有虧心事，肚內不安寧」，高賢克那天雖然下狠心要做掉林日新，可他畢竟不是職業殺手，心理素質一般，他最近夜裡老是夢見自己被警察追捕。此時，他以為公安人員要來抓他，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自己中午喝了酒，駕車就往市區趕，他想要和身懷六甲的妻子做個告別。哪知心亂如麻的他，一不小心闖紅燈撞上了一輛摩托車，摩托車手當場飛了出去。由於他滿嘴酒氣，周邊的群眾就扭送他到了交警隊，然後，他很快就被辦理了刑事拘留手續。

  面對公安交警人員的詢問，高賢克嚎啕大哭，這段時間的壓力讓他差點崩潰，他覺得今天事情敗露反倒是他最好的解脫。辦案的公安交警循循善誘，高賢克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那天撞擊林日新的事全都落了出來。由於事關重大線索，林日新被撞一案，上邊的領導也有批示，於是，辦案的公安交警迅速調取了那天的現場勘察資料進行核對，結果同高賢克講得絲毫不差。

  於是，他們就立刻向上級作了匯報，很快，一張正義的大網鋪天蓋地地罩住了蘇志誠。正所謂「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蘇志誠做夢都沒想到他布局謀害林日新的事，竟然這麼戲劇性的被揭穿了。面對公安人員的訊問，他對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不久，他因數罪併罰，被司法機關判處了15年的有期徒刑。後來，在服刑期間，他趁人不備，跳樓身亡。這個一心想飛的更高，要直上青天的人，最終不甘心後半生的落寞，早日投胎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去了。

  倪大路路通信託公司的暴雷，牽連君天汽車帳戶被查封，創造君天公司最大營收的汽車公司整個業務實質上陷入了停滯的狀態，再加上趙向軍配合紀委調查的信息披露，讓君天公司股價連續3天跌停。而且，現在君天公司也是群龍無首，公司的內部管理一片混亂。

  被臨時推選為負責人的戴大光一時理不出頭緒，只好到醫院請教林日新。面對嚴峻的形勢，林日新不顧李悅伊的反對，強撐病體，坐上輪椅，來到了公司。只見原來那些為了塑造企業文化而上牆的口號，現在的銅字很多也是支離破碎，卻無人再去維護整理，他不禁一陣唏噓，說：

  「大光，這些都是深刻的教訓啊，專門花錢請人策劃企業文化，不但沒讓企業走上發展的快車道，反倒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說什麼要衝擊世界五百強而盲目投資……哎，作為執行總裁，我那個時候怎麼不抹下臉皮，對老趙直言相諫呢？」

  兩人在公司討論了許久，林日新說：

  「大光，雖然君天公司不是路通公司的大股東，但老趙他是，現在路通信託公司被政府定性為非法集資，老趙可能今後要吃官司。而且，他的資產可能要被追繳，所以，咱們君天能不能通過重組這條路，把損失減少到最低，況且像光大雞排，以及君天汽車和君天物流，這些資產質量都還是不錯的，現在關鍵是要找到願意入主咱們君天的人。你考慮你一下，有這樣的人嗎？」

  戴大光稍作思索，說：

  「林總，我們能不能找莫立新？不瞞你說，我雖然是君天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但莫總那邊的精品萃平台，我也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