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鬥智鬥勇

  王坤勇接到白老闆的電話時，正在公司的車間裡巡查，他語氣輕鬆地說：

  「啊，你是白老闆？別來無恙啊，你說你們老闆不是要來砸廠子嗎，什麼時候過來啊，我正恭候著呢。」

  「王總見笑了，咱們老闆是有身份的人，怎麼會幹這些下三濫的事？我今天就問你，你那個兄弟馬壯欠我們的錢，你準備怎麼還啊？」

  雖然王坤勇這幾天都想摸清對方的底細，怎奈他在省城那邊沒什麼朋友，所以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等著對方出牌。他聽白老闆向他要錢，就笑著說：

  「這冤有頭，債有主，馬壯欠了你們的錢，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馬壯是君天公司的股東，你是這邊的經理，馬壯從公司拿錢，要你簽字，所以我就找你這位大老闆來了……」

  

  「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馬壯的股權現在不能轉讓，我也是愛莫能助啊。」

  「王總，你這麼說就會傷了和氣，如果你真的不替你的小兄弟馬壯出頭，那咱們這邊就按道上的規矩，把他的一隻手臂卸了，你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王坤勇心裡早已要替馬壯擺平這件事，他剛才這麼打哈哈，其實試探對方的口氣，聽白老闆這麼說，也怕他們狗急跳牆，所以，停頓了一會，問：

  「既然白老闆看得起我，那我也要給你面子，馬壯的錢我可以幫他兜底，但他為什麼欠錢，我必須要弄個清楚，總不能讓我的馬壯兄弟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吧。」

  白老闆遲疑了一會，說：

  「好，王總痛快，不過我只是個打工的，有的事你問問我的老闆吧，你定下個時間，到省城這邊，我的茶樓喝杯茶，好好同我們老闆敘敘。」

  「好，三天後我到省城，你把那個茶樓的地址發給我，咱們不見不散。」

  王坤勇二話不說，痛快地答應了。

  可當馬壯聽說要去省城茶樓和融通財務公司的人見面時，頭就要的像撥浪鼓。他問王坤勇：

  「勇哥，這省城是他們的地盤，特別這座茶樓，弄不好裡面還有什麼蹊蹺，你這麼痛快答應了，難道不怕他們算計？」

  「馬壯，你說的這點我早就想到了，但他們既然發出邀請叫咱們去，如果咱們不去，豈不是被他們看扁了？說不定還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到時他們就會吃定了咱們，什麼手段都會用上來。既然是禍躲不過，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答應過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唱哪出戲。」

  馬壯仍是猶豫，說：

  「勇哥，我知道你拳頭硬，但在他們的地盤，你好漢也難敵四手，猛虎也怕群狼啊，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是我害了你啊。」

  王坤勇看著馬壯笑了笑，說：

  「哈哈，馬壯，你說這話，還算你有點良心。不過，你的話也有點道理，這樣吧，你和東明老哥也說一聲，讓他陪著咱們到省城走一遭。」

  由於王坤勇和史東明業務來往較多，平常就經常碰面，他有時瞅著王坤勇有空，就會在家裡準備一些土菜，叫王坤勇到他家喝上幾碗農家燒。王坤勇也是個性格豪爽之人，對杯中之物也是頗有念想，所以兩個人一坐下來就觥籌交錯，划拳吹牛，越來越投緣。

  一次，他們兩人和馬壯一起又在史東明家喝酒，酒至半酣，史東明問道：

  「坤勇老弟，我看你身板也不怎麼高大，你手上怎麼這麼有勁，那天，我覺得你這麼輕輕把我一拉，我就飛了出去，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

  「嗨，你怎麼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是不是不服啊，要不要什麼時候咱哥倆關起門來切磋一下？」

  「哈哈，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是說能喝酒的人力氣大，你相信嗎？」

  「沒有這樣的說法吧。」

  「咱們大老爺們都不會對《水滸》人物陌生，《水滸》里的武松不是經常說，他喝幾分酒，就有幾分力，他還告訴那個什麼金眼彪施恩，說自己之所以能在景陽崗上打死老虎，是因為自己先喝了18碗的酒。所以，他後來去快活林替施恩出頭，也是過一家酒樓，喝三碗酒，才有了醉打蔣門神這個故事，對吧。」

  「呵呵，想不到你東明老哥對《水滸》的橋段這麼熟悉，那我也問你，你在酒桌上是武松還是蔣門神？」

  「哈哈，坤勇老弟，我哪比得上你的海量，我當然是蔣門神，武松非你莫屬。」

  一個人總是對好話沒有免疫力，王坤勇的酒量其實不如史東明，那天烈酒加上史東明的好話，他放開量大喝，直至酩酊大醉。最後，史東明揪著王坤勇的耳朵，還要逼著他喝，已經吐了好幾回的王坤勇只好舉雙手認輸，史東明終於在酒局上贏了他一回。

  這麼一年多的接觸下來，王坤勇覺得史東明這個人也比較講義氣，腦子裡的鬼主意也有一些，有些事情可以值得託付，所以，漸漸地，他就對史東明有點看重，因此，剛才馬壯讓他要有所準備，他就點了史東明的名。

  當馬壯把王坤勇的想法和史東明一說，他就樂了：

  「哈哈，看來坤勇老弟知道我沒去過省城，所以要帶上我到省城走一趟，好，那我就不客氣啦，好好去省城看看西洋鏡。」

  王坤勇等一行三人坐商務車來到了省城，然後根據白經理的電話指引，進了這座茶樓，服務人員帶著他們三人經過了一條光線陰暗的通道，來到了一個頗為隱秘的大房間。他們見房間內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燈光卻有一點刺眼，一張長條桌的一邊已經坐了幾個男女。王坤勇和史東明也不客氣，徑直坐到了那幾個人的對面。馬壯卻畏畏縮縮地還在猶豫，王坤勇一扯他胳膊，呵呵一笑，說：

  「坐下來吧，你是不是覺得站著舒服？」

  對面的白老闆也說：

  「來來來，都請坐，等會兒我白某人請各位品嘗一下上好的白茶。」

  王坤勇咧嘴笑了笑，說：

  「白老闆客氣了，今天咱們三個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坐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你請我喝幾口好茶也是應該的，不過，這正事該怎麼個說法，你也要抓緊說出來聽聽。哎，現在公司的活很多，我們都得趕時間。」

  白老闆也笑了笑，說：

  「王總，你先別急，我先給你介紹介紹咱們這邊別的朋友，陳律師，你上次是見過的，這位瘦瘦的是我們的業務員小楊，坐在中間的這位是我們的夏丹純老總。」

  王坤勇和他們點頭示意，可他目光和夏丹純對視的時候，卻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嫵媚中隱含著一絲冷峻。他心中暗想這位夏丹純一個女人竟然會涉足這種行業，肯定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但自己今天既然來了，那就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對方底細，再決定自己下一步的動作。

  白老闆看了夏丹純一眼，接著說：

  「王總也是痛快人，那我也不客氣了。今天請你來的緣由，想必你也清楚，就是上次你們君天公司的馬壯股權協議的問題，你能否和你們上邊通融通融，配合我們一起把這手續辦了？」

  王坤勇喝了一口白茶，緩緩地放下杯子，說：

  「白老闆，這幾天我在家裡一直在想一件事，這件事我曾經碰到過，不知白老闆你有沒有碰到過？」

  「什麼事？」

  「『殺熟』。」

  白老闆一聽，臉色頓時一變。他自上次被夏丹純臭罵以後，今天也想在這個場合挽回一點面子，他拉下臉，說：

  「王總，你說話也不要打什麼誑語，你這『殺熟』是什麼意思？」

  「哈哈，白老闆如果真不明白，那我就說給你聽。早些年，我曾經跟著旅行社到雲南旅遊，當旅行社把我們拉到玉石市場的時候，總有幾個操著咱們南嶽州口音的人圍上來，說他們和我是老鄉，標價9800元的玉石，看在老鄉面子上，可以低價880元賣給我。可是，我離開玉石市場後，發現同樣的玉石，路邊攤的標價還不到100塊……」

  王坤勇正說著，坐在對面的小楊卻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姓王的，你講這麼多廢話幹什麼？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今天就問你，你這股權手續辦不辦？」

  王坤勇低頭喝茶，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坐在她身旁的史東明卻站了起來，身材魁梧的他，足足高了小楊半個頭。只見他笑了笑，略帶譏諷地說：

  「小楊，看你斯斯文文，細皮白嫩的，火氣怎麼這麼大，是不是昨晚『快樂丸』磕多了，情緒不穩定。」

  史東明說得不錯，小楊就是一個癮君子，夏丹純有時會利用這些亡命之徒，給自己造造聲勢。小楊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刀，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出寒光。他把刀放在唇邊，吹了一口氣，冷冷地說：

  「哼，我就怕我這位朋友情緒不穩定，它如果想喝血了，那我也只能順它的意思了。」

  史東明冷笑一聲，扯開衣襟，露出胸口幾道傷痕，說：

  「姓楊的，這幾天我也感到自己的血有點脹，你有種的話，咱們一起到門口比劃比劃，看看誰先出血。」

  雙方劍拔弩張，情形有點緊張。王坤勇咳嗽了一聲，說：

  「東明老哥，看你歲數也不小了，火氣還這麼大，今天夏總是請咱們來談事的，你聲音這麼響幹嘛，來，你先坐下。」

  史東明坐了下來，小楊看了夏丹純一眼，也坐下了，順手把刀也收了起來。這時，白老闆揮了揮手上幾張字據，說：

  「王總，你剛才講的什麼『殺熟』，這個具體我不清楚，但你的朋友向我的借的錢總是要還，對吧？」

  王坤勇也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說：

  「我這裡有『麻稈』和『烏賊』寫的東西，白老闆有沒有興趣看看？」

  原來，他怕馬壯幹事不老到，又專門拿了5萬塊錢，找到他早年和他一起練武，現在在道上混的不錯的朋友「鐵頭」，讓他帶人找到了「麻稈」和「烏賊」，幾下老拳下來，「麻稈」和「烏賊」就把自己和白老闆一幫人做局「殺熟」詐賭的伎倆一一寫在了紙上。

  白老闆接過紙，才看了幾眼，額頭的汗就冒了出來，他很清楚自己這「殺熟」詐賭之舉，一旦報案到公安機關，他大概率就要進班房，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心裡頓時七上八下，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他身旁的陳律師拿過白老闆手上的紙，看了一會，說：

  「王總，我覺得你有非法取證的嫌疑，不但這證據沒有什麼效力，而且，你們如果對當事人採取了暴力脅迫手段，那很有可能要吃官司噢。」

  王坤勇笑了笑，說：

  「陳律師，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朋友看不下去了，才找『麻稈』和『烏賊』問問，我和白總前世無冤，今生無仇，可從來不想把白總怎麼樣。不過，咱們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人，這件事的由頭，總要讓大家知曉知曉。」

  夏丹純至今一言未發，她在靜靜地觀察，這也是她一貫以來的做法，不到緊要關頭，她一般不會出頭。可是今天她眼看自己這邊的白老闆等幾個人已經有點黔驢技窮，她覺得自己必須出手了。她抿了一口白茶，清了清嗓子，說：

  「王總，你果然厲害，怪不得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君天西南省分公司的老總，剛才我聽你一番話講過來，真是頗有見地，真值得白老闆他們好好學習啊。」

  王坤勇一直在暗中觀察夏丹純的神色，現在終於等到她發話，他就笑了笑，說：

  「不敢不敢，夏總過獎了，我也只是混口飯吃，剛才如果有唐突的地方，還請您見諒。」

  他稱呼對方用了「您」，以示尊重。夏丹純見他識相，心中也是有些好感，於是態度溫和地問道：

  「王總，大家現在都很忙，今天你既然來了，你說你朋友的事該怎麼解決得好？」

  「夏總，實不相瞞，我有點孤陋寡聞，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該怎麼解決我都聽夏總您的，只要您說得在理，我都按您說的辦。」

  自己不出牌，等著看別人出牌，這是王坤勇多年來在人際交往中養成的習慣，因為自己不出牌，別人就不知道你的底線，而對方先出了牌，自己就可以根據對方的底線，伺機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