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錯綜複雜

  經過了半年多時間工作，余穗媛對南嶽州的扶貧工作情況已有了比較全面的掌握，她現在正準備謀劃通過基礎設施破瓶頸、易地搬遷優環境、產業扶持變方式、托底保障補短板等舉措，爭取州委州政府主要領導的支持，把南嶽州的扶貧攻堅推上快車道，以儘快提前完成上級下達的時間要求。但是，另外一件事也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就是上次她懇請戴大光先把君天公司的一期項目先開工的時候，戴大光就下一步的員工招錄問題，要求她提前做好謀劃。

  當初招引君天公司落地嶺岳縣的時候，她對企業的勞動用工問題充滿樂觀，可是，她最近開始關注這個問題的時候，才知道企業用工也是一個較大的問題。

  首先，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嶺岳縣乃至南嶽州都是勞動力流出的地方，雖然這些外出打工的人群匯錢回來，給家鄉的經濟發展做了很大的貢獻，可是，三十來年過去了，很多人都在城市安家，他們的二代都成了「新城市人」，與家鄉的聯繫日漸稀少，所以，在家鄉留守的大都是50、60歲的中老年人，相對素質較高的青壯年勞動力欠缺。

  其次，戴大光也和她提到落地嶺岳縣的君天項目，主要從事雞排加工，因此，就地獲得原材料需要儘快發動附近村民發展養殖業，這也需要一定的勞動力。

  還有，由於嶺岳縣這麼多年來都是發展農業解決溫飽，根本沒有一個上規模上檔次的工業企業落地，所以，這邊的熟練技工人才更加短缺。

  余穗媛想到技工人才的時候，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莫星社的模樣，她的心裡不禁一陣溫熱，已經好幾個月沒和他聯繫了，不知他的一些設想在職業中專有沒有得到實現。

  她正靠在辦公室椅子上想這些問題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她拿過來一看，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呼喚她，她趕緊接起了電話：

  

  「莫老師，你好，這麼巧，你給我來電話了，你上次的重感冒好了嗎？」

  「余主任，那天還真虧了你幫我煮了粥，我心裡一直念叨著你的好呢，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大好，有機會再到州府看你。」

  莫星社簡短地回應了她的話後，馬上話音一轉，說：

  「不過，余主任，今天我打電話給你，是請你出面關心一下君天的事。」

  「君天又怎麼啦，那天我和縣裡的於部長參加了他們一期項目的開工儀式，都不是挺好的嘛？」

  「是啊，我也以為接下來會很順利了，可是前幾天君天公司的工程車被攔在了村口，鄉里過去也協調不下來，現在已經停工好幾天了。」

  「這是為什麼呢，君天這個項目是我們縣裡爭取過來的扶貧項目，村民為什麼不支持？」

  「聽說是君天的工程車把村裡的路軋壞了，村里一大班老人婦女就把路封住了。」

  「這個陳大可是怎麼幹活的，這樣的小事也擺不平，真是的。莫老師，我知道了，我馬上協調這件事，也請你和潘總不要把這件事捅出來，請理解哈。」

  放下莫星社的電話，她馬上撥通了陳大可的手機：

  「大可鄉長，君天的項目又停工了，你知道嗎？」

  「余縣長，不，余主任，真不好意思，我這幾天一直在協調這件事，但那班村民實在難纏，我一下子還搞不定。」

  「到底是什麼原因，村民這麼鬧有沒有道理？」

  「村民說村裡的這條路是十年前村里每家每戶出義務工修建的，君天的工程車把路軋壞了，村民要討個說法。」

  「這路軋壞了，今後讓君天修就是，村民這麼做完全是無理取鬧。」

  「是啊，這些村民一定要君天先拿出100萬抵押在村里，他們才讓工程車放行，我讓村裡的支書出面協調，村民也不聽……」

  「這簡直是敲詐勒索，真是無法無天了。」

  余穗媛怒不可遏，大聲地訓斥陳大可：

  「大可鄉長，這是嚴重的違法事件，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找公安了嗎？」

  「我都跑公安局好幾次了，甚至把郭局長的門都堵住，可郭局長說現在公安部有要求，對這些發生在村裡的群體事件，公安部門要慎用警力，他們不宜出手，讓鄉村兩級的治保組織做好協調。哎，如果我們鄉村兩級能搞得定，我還會去找公安嗎，余主任，只怨我這官太小，指揮不動他們啊。」

  「那你找卓書記了嗎，他對我親口表態要支持君天的項目。」

  「卓書記很難找，他現在三天兩頭往青竹鎮那邊跑，縣裡的一些領導也都往那邊跑，大家現在都關注度假酒店項目，哎，領導一換天就變。」

  余穗媛聽懂了陳大可的意思，現在縣裡領導在卓如海的高壓態勢下，他們的主要精力都在推動青竹古街度假村項目，公安局的郭局長他們自然也是投其所好，把主要警力安排在了青竹鎮那邊，自然就會把君天項目的事放在了一邊。

  作為省級的重點扶貧攻堅工程項目，余穗媛這個州的扶貧辦主任，幾周前也到青竹古街的度假酒店項目進行了走訪。當她的車子進入鎮區的時候，只見這裡旌旗招展，人頭攢動，各種工程機械正在進行緊張的施工。想不到僅僅短短的幾個月，這裡和她上次帶隊來考察的時候已經是今非昔比。

  聽到余穗媛過來調研，葉萌霞戴著安全頭盔，一身施工工裝出面親自接待，不過，由於她身材姣好，顏值艷麗，施工工裝穿在她身上倒是另有一番韻味。她向余穗媛介紹，自從上次省里通過了這個項目，她就多方並進，項目設計上，她建議嶺岳縣的建設部門採用了東海省已經很流行的EPC模式，她說：

  「我和嶺岳縣各部門對接的時候，在會上提出了EPC模式，他們個個都茫然不知……」

  「什麼是EPC，葉總，雖然我在躍州呆了一年，我也不懂呢，今天你給我介紹介紹吧。」

  「所謂的EPC，是工程總承包的模式之一，是指承包方受業主的委託，按照合同的約定對工程項目的設計、採購、施工等環節事項全過程承包，並對其所承包工程的質量、安全、費用和進度進行負責。」

  「採用這樣的承包方式對業主有什麼好處呢？」

  「由於項目設計施工一體化，承包方會儘量優化設計，把施工做最合理的安排，在工程造價上會做到儘量的節約，這樣業主的投入就可以減少，讓他們的資金壓力減到最輕。」

  其實，葉萌霞之所以讓嶺岳縣採用EPC模式，是因為這個項目縣裡也投了5個億，作為政府投資工程，必須要實行公開招投標，這麼大的工程自然會吸引各路神仙過來分一杯羹。而EPC模式，則是設計施工一體化，她前期策劃的理念別人自然無從知曉，所以，當這個項目公開招標時，她的先發優勢就使霞創公司和東海省大東設計公司成立的聯合體一舉中標。當然，這樣幕後的操作，她自然不會告訴余穗媛。

  她接著說：

  「余主任，由於這個項目用地較多，如果全部要徵用的話，就要上報國土資源部審批，這個流程就會很長。後來，我和卓書記商量，就把酒店占用50來畝地進行了徵用，這樣報省里就可以批掉了。其餘的附屬配套用地由於圖紙設計上沒有安排建築物，我們就通過流轉的方式，把農民的地租了過來，這樣既節約了時間，又讓農民有租金好拿，兩全其美呢。」

  余穗媛以前在政府分管經濟工作，對這些土地政策和工程上的規定不是很熟悉，看葉萌霞這麼說得頭頭是道，心裡也是頗為敬佩，就說：

  「葉總，我還真看不出來你這個大美女這麼熟悉工程和政策上的事，你真是個大能人啊，你這個項目如果幹好了，我將把你作為扶貧攻堅的模範樣板上報省委省政府。」

  聽余穗媛誇她漂亮又能幹，葉萌霞勁頭更足了，她讓助手陪著其他人繼續考察，她則拉著余穗媛的手進了項目部現場辦公室。雖然在工地上，但這個現場辦公室卻是窗明几淨，物件擺設得頗為整潔。

  葉萌霞請余穗媛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對方，然後坐在了余穗媛的身邊。不得不說女性之間的社交，從表面上看起來比男人更富有人情味。她們兩個以前其實僅僅碰到過一次，但葉萌霞就可以這麼自然地挨在余穗媛的身邊，好像她們兩個是久別重逢的閨蜜似的，而余穗媛在面上也沒有感到特別的突兀。

  葉萌霞說：

  「穗媛妹妹，你說我長得好看，其實你比我更耐看，就是你平日裡不打注意保養自己罷了，還有當領導的總也不能太隨和，所以，你的美別人就不敢誇你了，你看你，你的臉蛋也沒怎麼用護膚品，就這麼水嫩水嫩的，我心裡真心羨慕著呢。」

  余穗媛聽葉萌霞這麼誇她，心裡也湧起一股自得，她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大學裡走在校園的小徑上，曾有好多男生都會回頭對她行「注目禮」，她一走進圖書館，就有男生趕緊把自己身旁的位置騰空，巴不得她能坐下來。可是，現在繁忙的工作節奏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對自己好好梳妝打扮，她有時在鏡子裡看著自己的時候，覺得自己已非當年的模樣，她禁不住感嘆青春易逝。

  葉萌霞說：

  「穗媛妹子，我說啊，我們女人事業做得再大，也不能虧待了自己，你看我們兩個現在都是奔四的人了，很快就會成為明日黃花，真是令人感嘆啊。想當初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看到那些歲數稍長的女子濃妝艷抹，我總是想不通，而現在我到了這個年紀，才知道不化妝還真見不得人呢。欸，說起化妝，你平常用的是什麼牌子啊？」

  余穗媛一愣，想了一會，說：

  「葉總，說起來還真不好意思，我平時就是用護膚霜搽一下，讓臉保持濕潤就行，還真沒用什麼大牌的化妝品呢。」

  余穗媛說的是真話，不過，這也正進了葉萌霞的套路，葉萌霞現在雖然搞定了卓如海，但余穗媛作為州里的扶貧辦主任，青竹古街度假村項目如果爭取上面的支持，很多地方還要仰仗她，所以，葉萌霞早就在心裡謀劃著名拉攏她。

  葉萌霞笑了笑，說：

  「穗媛妹子天生麗質，所以就很自信，不過你現在是眾人矚目的領導，必要的梳妝打扮還是必需的。」

  說著，葉萌霞起身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小包，遞給余穗媛，說：

  「這是蘭蔻系列，我國外一個朋友給我帶了幾套，我一時也用不了這麼多，這包你先拿著用吧。」

  余穗媛一看，心中一驚，知道蘭蔻化妝品價格不菲，這麼一包就值自己好幾個月的工資，如果這次收下葉萌霞的這份禮品，下次她有什麼事找過來，自己就就不好拒絕了，畢竟拿人家的手軟嘛。於是，她趕緊笑著推託道：

  「萌霞姐姐，我這個山里人還真用不慣這些高檔化妝品，你就饒了我，你自己留著慢慢用吧。」

  然後，她迅速轉換話題，問道：

  「萌霞姐姐，我還有件事再問一下，你們投資這麼大的項目，資金保障沒問題吧？」

  葉萌霞見余穗媛拒絕自己，也不以為意，笑著說：

  「穗媛妹子真是見外了，沒事沒事，下次等你想到要用了，我再拿給你，這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剛才你問資金，你可能也知道，這個項目我和嶺岳縣政府共同投資，縣裡沒錢，還是我找路通公司的倪總幫縣裡做了一個理財產品，才募集到資金呢。」

  余穗媛剛才問葉萌霞的資金保障問題也是隨口的，可聽說嶺岳縣已經通過倪大路的信託公司募集到了資金，她心裡不禁一陣竊喜，看來她要抓住時機催促卓如海把君天挪用的錢轉出來，不然這錢又被其他項目挪用的話就又麻煩了。現在各地的部門和單位，都像餓得嗷嗷的野狼，一旦看見了錢，就會綠著眼睛撲上去。她的腦子一邊轉著，一邊對葉萌霞鼓勵了幾句後，就離開了。

  在回程的車上，她立刻給卓如海掛了電話，卓如海痛快地答應把挪用的錢轉出來，然後又對她說：

  「穗媛，葉總真是個能幹的人，我們度假酒店進展很快，現在我們縣裡的人力物力都向這裡傾斜，你有機會一定要為這個項目搖旗吶喊啊。」

  余穗媛放下陳大可的電話，腦子裡回想起卓如海的話，明白現在再就君天公司項目的事讓他支持，他也一定不以為意，因為度假酒店的投資量是君天項目的好幾倍。而且，因為村民的糾紛，就通過政府的強制手段，似乎也不是很妥，畢竟君天的雞排生產配送基地還要在村里長久地辦下去。還有，即使通過碰瓷的事追究史東明，也已是事過境遷……

  如何解決眼前的這個棘手問題，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