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感到溫暖

  莫星社的童年是心酸的，他小的時候，母親劉聞芳因為被派性分子衝擊，得了間歇性神經病，在他的記憶里，他幾乎沒有感受到母愛的溫暖，所以，他從小就有點自卑。在他念初中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年歲相仿的女孩，這是一個來自盱江對岸臨江縣的女孩，她的父親和他的父親莫璋揚是朋友，一次，她父親帶著她進城，他們就相識了。

  年輕的心總是單純好奇而且容易驛動的，他們兩個後來一直通過通信保持著聯繫，感情漸漸升溫。有一次，她藉口到城裡買學習資料，來和莫星社約會，她母親知道了，結果她被父母親好一頓臭罵，因為，她的父母親都知道莫星社的母親是個神經病患者，他們不願自己的女兒和一個神經病人的孩子好上。

  可是，父母親的壓制更激起了這個女孩的對感情的迫切追求，雖然，他們的聯繫方式變得更加隱秘，但雙方後來都已經感到此生非你莫娶，非你莫嫁。

  高中畢業那年，莫星社考上了東海師範大學，而她則落榜了。他上大學臨行前夕，她要趕到城裡見他一面，可早已知她心意的父母親，那幾天把她反鎖在家裡。這天，她瞅著父母親不注意，從二樓的窗口跳下來，一路小跑要往城裡趕。當時來往城區和臨江縣都要坐渡輪過圩江，她此時身無分文，買不了渡輪票，正值盛夏，她就仗著自己水性不錯，跳入圩江，要橫渡到城區。可是，那天她碰到了圩江里的暗流，結果這個痴情少女被卷進了江底。

  他得知這一消息後，無聲無息地在江邊來回徘徊了幾天，最後嚎啕大哭著離開了，自此，他的心裡除了她，再也沒能進入一個女孩。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給他介紹朋友的不少，他都笑著拒絕，就是來拿到了嶺岳縣職業中專這麼一個多學期以來，也有幾個單身女教師向他暗送秋波，隱隱約約向他表示了那種意思，他也裝作懵懂無知應付過去了。

  這麼多年來，他也已經習慣了獨身生活，一個人把住處打理的清清爽爽，平常更多的業餘時間，都投到了教育教學工作的研討中。可是，一個人雖然自由自在，但也有孤獨難受的時候，特別是春節過新年，看到別人家合家歡聚，暖意融融，他也會偶爾感到失落。前幾年，他父母親相繼去世後，雖然大哥大嫂對他生活上也比較關心，但他內心仍覺得自己如同雨中飄萍，不知哪裡依靠。

  還有就是在生病的時候，他更會感覺自己的脆弱，就說這次稍微嚴重一點的病毒性感冒吧，他知道堅持挺住幾天就會慢慢恢復正常，可他就沒辦法，雙腳軟軟的如同踩在棉花上，想到食堂打點飯菜，一走出宿舍，就感到吹過來的風如同刀割一般，讓他全身寒毛直豎。後來，雖然有同事幫著他打了飯，他也胃口全無，只好喝著開水硬熬，躺在床上詛咒著這該死的感冒早點離去。

  

  余穗媛此刻的突然到來，他如同在冬日的嚴寒中突然沐浴到太陽的溫暖，身上緊閉的毛孔都在暖陽的照拂下打開了，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冰凍的心臟也開始恢復了有力的跳動。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幫他整理房間的余穗媛，如同入定了一般。

  余穗媛感覺他的眼光有些異樣，她平常里雖然也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但此時突然感到了一絲羞澀。她趕緊咳嗽了幾聲，莫星社從思緒中突然清醒過來，說：

  「穗媛……不，余區長，想不到看你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家務活竟然幹得這麼好，你這麼忙，還過來看我，真是難為你了。」

  「莫老師，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就不要客氣了，白粥已經好了，你喝一點吧。」

  說罷，她給莫星社盛了一碗白粥，端到他跟前。不一會，莫星社喝完白粥後，感覺身上稍微有了力氣，就在床上坐正身子，問道：

  「現在上頭對扶貧工作抓得很緊，你一定很忙吧？」

  「可不是嘛，現在上級把發展生產扶貧放在首位，可這卓如海竟然把君天這個項目征地款挪用了，真是氣人，我這次過來就是專門盯這件事的。」

  「那後來這件事縣裡會怎麼解決？」

  莫星社頗為關心，雖說最後的項目投資不是他拍板，但前期安排組織考察都是他負責，他內心不願這個項目半途而廢。

  「卓如海說他們引進了一個投資10個億的旅遊度假項目，政府也需配套投入5個億，他就把你們君天的這5000萬用作了啟動資金……」

  「那我們的項目怎麼辦？」

  「卓如海說他們縣裡會設法儘快多途徑融資，把你們的錢轉出來，你放心，我會緊緊盯住這件事，真不行，我要對嶺岳縣在扶貧工作中這種不守信用的行為發通報，讓上級領導來逼他們把君天的錢轉出來。」接著，余穗媛話鋒一轉，問道：

  「莫老師，你上次和我談的關於職業中專的一些思路推進進度怎樣了，辦好職業中專，讓貧困地區的孩子有一技之長，也是我們扶貧工作的重要途徑之一呢。」

  余穗媛的問話，讓莫星社的思緒回到了幾個月前始業教育大會上，那天，他專門做了一個講演。他說：

  「同學們，今天很高興我能有這樣的機會和同學們做個交流。我叫莫星社，原來是東海省躍州市一所職業學校的老師，上學期剛到你們這邊來，可能好多同學還不認識我，但我真的有好多話想和同學們聊聊。如果同學們覺得我講得不對，你們可以玩手機，這叫換頻道，也可以睡覺，這叫關機，當然也可以喝倒彩把我轟下台，這叫退貨……」

  本來職業學校的孩子對這種說教式的始業教育大會比較感冒，大家在會場都是心不在焉的，可莫星社的開場白這麼諧趣幽默，把學生放在了主題位置，他們的思緒一下子就被吸引過來，認真聽著莫星社講了下去：

  「同學們，你們正值青春年華，風華正茂，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憧憬，男生都想成為高富帥，女生都想成為白富美，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誰不希望自己成為讓人矚目的那一個呢？誰不希望自己擁有幸福的生活呢？但是，幸福的生活從哪裡來，我想這不是天上掉下來，也不是地底里冒出來，而是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去實現的。

  「社會上對幸福的生活有很多種看法，但從我們一般人來說，健康的身體，穩定的收入，和睦的家庭，良好的人際關係大概是你幸福生活的基本要素。就這幾個要素而言，健康的身體重要性毋庸諱言，而穩定的收入則會影響甚至決定其他因素。你們少男少女都期待浪漫的愛情，但愛情如果缺少物質基礎的滋養，這愛情之花則容易枯萎，大家能想像一個整天為了柴米油鹽算計的家庭，還會有閒工夫談情說愛？

  「原來有個說法，說女生的黃金期很短，大概只有十來年，其實我倒覺得男生黃金期更短，一個男生如果過了20多歲還沒什麼財富積累的話，哪個女生還會願意多看他幾眼呢？

  「同樣的，一個人如果囊中羞澀，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良好的人際關係，那些曾經的朋友可能都會繞著他走，這就是古話說的『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一個人如果在社會上經歷了太多的這種世態炎涼，他自己也會對生活失去自信，你們說，他還有幸福感可言嗎？有同學可能會在心裡批評我講得庸俗，我聲明一下，今天我在這裡不是宣揚拜金主義，而是講現實社會的常態。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則是萬萬不能的，這句話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真理。

  「穩定的收入要靠穩定的職業崗位，我們的嶺岳縣職業中專就是培養大家今後更好就業的地方，儘管我們這裡還在專業課程設置、現場實踐教學、實習基地安排等方面存在一些問題，但我相信，我們全體老師一定會通過努力，逐步解決這些問題，不過，我想問問同學們，你們有沒有以最好的狀態在這裡學習呢？」

  職業中專的學生大都已經18、9歲了，這個年齡的孩子看似懵懵懂懂，看一些問題還比較偏激，其實他們正在逐漸形成初步的價值觀，莫星社剛才的這段話很接地氣，逐步打開了他們的心扉，他們願意聽這麼一個長者娓娓道來。

  「同學們，雖然我們沒有考上普高，但很多同學中考的時候可能偶然發揮失常，才來到我們這所學校，所以去掉你們不必感到自卑，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在這裡通過三年有針對性的學習，掌握一技之長，早日走上工作過崗位難道不好嗎？

  「我這裡有兩份名單，我把這上面的名字念一下，第一份名單是傅以漸、王式丹、畢沅、林召堂、王雲錦、劉子壯、陳沆、劉福姚、劉春霖；第二份名單是曹雪芹、胡雪岩、李漁、顧炎武、金聖歎、黃宗羲、吳敬梓、蒲松齡、洪秀全、袁世凱。你們大家說說看，大家對哪份名單更熟悉？我想大家都對第二份名單更熟悉吧，那我可告訴你們，第一份名單都是清朝時候的狀元，而第二份名單則是那個時候的落第秀才。說得直白點，第一份名單就是當時的北大清華畢業生，第二份名單就相當於當時的初中生，可是從他們最後人生的發展軌跡來看，第二份名單上的人肯定更有作為。所以看一個人，不要光看他上了什麼學校，而要看他今後能否更好地發展。

  「國家之所以推進普職分流，就是根據市場對人才不同需要，通過不同的學校，來培養不同類型的人才，而我們職業中專就是培養應用型人才的場所。通過多年來的教學實踐，很多地方的職業學校培養了大量的優秀實用型人才，他們在自己平凡的崗位上干出了業績。世界上有些事很奇怪，如果一個人甘願平庸，那他未來的人生之路註定平庸，如果他不甘願虛度一生，那他未來就有可能會有所作為，好像冥冥之中的天意一般。

  「所以，只要大家樹立信心，你們的未來同樣陽光燦爛。可能有同學認為我是在哄你們，其實，人生之旅就如一場馬拉松，一個人暫時的領先並不等於永遠的領先，只要你不輕言放棄，總會有笑到最後的機會。

  「另外，由於我們躍州職業教育起步較早，積累不少先進經驗和辦法，我已經和那邊的學校領導對接好，今後，我們兩地實行合作辦學，因為我們這邊沒有幾家能供同學們實習的企業，那麼我們這裡品學兼優的學生可以安排到那邊企業參加實習，並按規定領取報酬，如果表現優秀，那些企業可能會直接錄用。還有，那邊的優秀老師也可以到我們這邊來做短期的支教，促進我們學校教學水平的提升……」

  莫星社的這番話既語重心長，又提出了下步職業學校辦學的新思路和新舉措，深深打動了學生的心，也感染了教師們的情緒。加上君天公司的緊跟上來的資金支持，解決了教師的崗位津貼問題，教師們的工作積極性也漸漸上來了，職業中專的辦學狀況逐步好轉。

  當余穗媛聽了莫星社的這番介紹，心裡頗感欣慰，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說：

  「莫老師，孩子是我們社會的未來，讓我們貧困地方的孩子都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們的脫貧攻堅就能夠事半功倍，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我要讓記者過來採訪，好好宣傳你的事跡，讓你這個榜樣帶動大家把我們南嶽州、西南省的扶貧工作干好。」

  「別別別，余主任，我還有很多設想沒實施呢……」

  「不，莫老師，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卻主動調到我們這個窮地方幫助我們促發展，這樣的情懷，實在令人尊敬，怎麼不值得我們大家學習呢？而且，我告訴你，莫老師，一旦你成了扶貧的模範，今後你在這裡幹事會更順暢呢，得到政府及社會各界的支持會越來越多。放心吧，聽我的。」

  余穗媛朝莫星社笑著眨了眨眼睛，好一副快樂活潑的模樣，然後她又說：

  「莫老師，你放心，君天項目征地款被挪用的事，我一定會盯住不放的，你先放心養好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