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行動
2024-09-30 22:34:48
作者: 景旭風
經過整整三天的觀察,我確定這個納爾遜除了那個男秘書以及司機,並沒有攜帶任何保鏢,男秘書和司機看起來也並非安保人員,他們顯然沒有受過任何相關的訓練。這件事情實在有些奇怪。
第三天中午,會議結束後的午休時間,納爾遜再次由司機陪同,來到簋街吃中國菜。我們四人坐在車裡觀察著,一個小時後,納爾遜和司機兩人走出餐館。納爾遜站在路邊等候,司機則快步跑去停車場開車。
我突然靈機一動,眼下不正是劫持納爾遜的最好機會嗎?
抬頭望去,只見納爾遜靜靜地站在街邊,司機正把車緩緩開過來。
我對麻雨軒說道:「老麻,馬上去預定地點等我,我現在就動手,把納爾遜劫過來!」
三人都是一愣,麻雨軒說道:「這麼突然,你一個人去?」
我說道:「來不及解釋了,聽我的,馬上把車開到預定地點等我。」
不容他們回答,我拉開車門就下了車。
其實,對於很多特殊行動來說,最好的機會,經常不是事前周密的計劃,而是隨機應變,抓時間差。這一點,很多警方行動組以及特種部隊人員都非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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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幾天的觀察,納爾遜每次從餐館出來,都會站在路邊等司機開車來接他,司機把車子開過來以後,會下車給他開車門,納爾遜上車以後,司機將車門關上,然後從車尾部繞回駕駛室的位置,再上車把車子開走。
我說的時間差,就是指司機剛剛給納爾遜關上車門,從車尾部繞回到駕駛室的這段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几秒鐘,但對我來說,足夠了。
我快步向納爾遜的方向走去,這時候,司機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停在了納爾遜面前。司機打開車門下了車後,並沒有關駕駛室門,就繞到車右後門處打開車門,納爾遜上了車,司機將車門關好,回身從車尾部繞回來。
就是這個時間點!
我向前緊趕了幾步,就在司機被車尾部擋住的一瞬間,我上車坐到了駕駛室的位置,關上車門,並迅速將車子從裡面落了鎖。納爾遜正坐在後排低著頭看著一堆文件,完全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掛上前進擋,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向前駛去。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司機在車子啟動的那一剎完全呆住了,呆了足足有兩秒鐘,這才揮著手大聲喊了起來,不過這時候我已經把車子開出了幾十米遠,什麼都聽不到了。從後視鏡望去,納爾遜正低頭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裡的文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笑了笑,將車子開上了二環路。
二十分鐘後,我把車子停在了機場高速附近的一條鄉村土路上,這是我們事先勘探好的接應地點,附近的鄉村小路沒有攝像頭,而且這一帶的道路四通八達,只要我們在這裡換輛車再開出去,就很難從監控上查出我們的行蹤了。
麻雨軒的車子早就在這裡等待我們了。把車停下,我用英語對納爾遜說道:「納爾遜先生,我們到了,下車吧。」
納爾遜抬起頭來,看到外面的環境,又看到司機換成了我,一下子愣住,說道:「你……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我沒有回答他,這時麻雨軒已經打開了車後門,說道:「請吧!」
納爾遜這個老頭看起來非常有性格,他說道:「我不下車,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麼,馬上送我回去,我對你們所做的事情,可以不追究。」
聽到老頭的嘴這麼硬,我心裡的火兒一下子就上來了。回想起這幾個月來,這麼多人無辜枉死,想起我的親兄弟趙峰,我親眼看著他在大火中被活活燒死,而我卻無能為力。我掏出手槍頂住了納爾遜的腦袋,吼道:「走不走?」
納爾遜依舊非常倔強,昂著頭說道:「你打死我吧,我不會屈服於你們這群恐怖分子的。」我被氣笑了。我們是恐怖分子,那你們是什麼!都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敢覥著臉倒打一耙,賊喊捉賊?
我伸手將納爾遜一把拽下車,用銬子銬上,嘴裡塞上毛巾,再給他戴上頭罩,粗暴地塞進麻雨軒的車裡。
下午兩點整,我們押著納爾遜回到了我們的臨時住處。
臨時住所的客廳已經被我們布置成「審訊」室,所有錄音錄像設備早已準備好。為了增加效果,我還專門找了一盞大檯燈放在桌子上,專門用來照納爾遜的臉,當然,也會起到很大的威懾作用。
我和麻雨軒將納爾遜拖進客廳,將他的手腳都銬在椅子上,然後拉開他臉上的面罩。取下塞在口中的毛巾後,納爾遜立刻大喊了起來:「你們要幹什麼?我抗議,我要抗議!你們這群恐怖分子,我不會向你們屈服的,我要控告你們!」
沈若冰將所有設備開機,又檢查了一遍之後,對我說道:「可以了。」
麻雨軒在國外念過書,又在國外生活過很長時間,英語非常好,所以由他來給我翻譯。沈若冰和陳雅楠負責操作機器設備。
一切就緒,我和麻雨軒坐到桌後,我伸手將桌上的檯燈轉過來,直接照在納爾遜的臉上。納爾遜用手擋住臉,喊道:「你們這群恐怖分子,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我凝視著面前的納爾遜,冷冷地說道:「納爾遜先生,請注意你的風度,聲音小一些,會吵到鄰居的!」
納爾遜不理會我,繼續喊道:「你們這群卑鄙的恐怖分子,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我冷笑了一聲,說道:「卑鄙!卑鄙的人說別人卑鄙,恐怕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了吧?」
我的話顯然讓納爾遜愣了一下,說道:「你說什麼,我卑鄙?」
我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納爾遜被激怒了,吼道:「你們可以殺了我,但不可以侮辱我,我是一個科學家,我把畢生的精力都獻給了科學研究,造福人類,你說我卑鄙,你這是污衊!」
麻雨軒拍案而起,直接用英語對納爾遜吼道:「偽君子!道貌岸然!不錯,你表面上是一個科學家,甚至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一個偉大的人類心理學成長專家,但是背地裡呢,你是一個什麼人?你是一個惡魔,你是一個劊子手!」
納爾遜喊道:「我抗議,你們不可以這麼侮辱我!」
果然,就像一個刑偵專家對我說過的,每一個壞人,在你把全部犯罪證據擺在他們面前之前,他永遠會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
我示意麻雨軒坐下,對納爾遜說道:「好,納爾遜先生,既然你不承認,我可以幫助你回憶一下,你究竟做過些什麼樣的事情。」
說到這裡,我停住了話,凝視著納爾遜的表情,然後才說道:「你仔細聽好,一個詞都不要漏過。」
我又停頓了片刻,才將這幾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每一樁、每一件,甚至每一個細節,全部給納爾遜講述了一遍。講述的過程中,我的語速非常慢,同時,我的眼睛在捕捉著納爾遜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我在模擬一種「多次重複試謊法」的專業手法來詢問納爾遜,這個方法的發明者為平托上校。平托上校是「二戰」期間英國頂尖級別反間諜專家,他曾經寫過一本書《我的反間諜生涯》。平托上校的整個職業生涯中,審訊過一萬多名來自各個國家的頂尖級間諜,沒有一例失敗。
二〇〇九年,美國二十世紀福克斯電影公司以平托上校的經歷為原型,拍攝過一部電視劇,名字叫作Lie To Me,中文名《別對我說謊》。
平托上校發明的這種多次重複試謊法,準確度幾乎是百分之百,所以我非常自信,自己肯定能問出結果來。
我的整個講述過程,持續了三十分鐘。這三十分鐘內,我全程觀察納爾遜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包括臉部肌肉的抖動、瞳孔放大等。讓我吃驚的是,納爾遜的所有反應,甚至每一個微表情,都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一樣。
講述完畢,納爾遜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納爾遜說道:「小伙子,你講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反問道:「你不相信嗎?」
納爾遜看著我,動了動嘴唇,似乎在努力地措辭,想要辯解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良久,他嘆了口氣,使勁搖著頭說道:「小伙子,你說的這個故事,確實很符合邏輯,我找不出任何漏洞,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
我凝視著納爾遜,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我能夠讓你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呢?」
納爾遜說道:「如果你能向我證明這個故事是真的,那我答應你,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你,我甚至可以幫助你們來調查這件事情。」
麻雨軒、沈若冰和陳雅楠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都愣了一下。只有我已經感覺到了什麼,我思索了片刻,對納爾遜說道:「好,我馬上給你證據。」
我打開電腦,從網絡上調出趙峰和我的所有資料以及照片,之後,我找到了去年內蒙古丹拉高速上那場車禍的新聞,最後,我登錄交通運輸部的網站,調出了我和趙峰車禍的調查報告,以及車禍死亡者,也就是我的信息。
納爾遜雖然不懂中文,但電腦里有自動翻譯軟體,幾分鐘後,看完所有資料,納爾遜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納爾遜放下滑鼠,喃喃地說道:「所有的這些,都是NPR 做出來的?」
我點了點頭,十分確定地說道:「是!」
納爾遜用手抱住了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對納爾遜說道:「納爾遜先生,我們為你準備了房間,你可以休息一會兒,仔細思考思考,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好好聊一聊。」
由於不清楚這一次行動會持續多久,我們事先為納爾遜準備了房間。窗戶全部是防盜窗,房間裡面有獨立衛生間。雖然我們現在在劫持,但畢竟我們都不是真正的犯罪分子,即便這個納爾遜是真正的罪人,也會有法律來懲罰他,在這裡的幾天,我們只詢問真相,並不想虐待他。
麻雨軒將納爾遜帶到房間後,將房門鎖好,回到了客廳。
幾人沉默了一陣,麻雨軒問我:「為什麼問了這麼一會兒就讓他休息了?我記得你說過,摧毀對方抵抗意識的最好方法,不就是疲勞戰術嗎?」
我回過神來,說道:「納爾遜的情況不一樣。」
麻雨軒問道:「怎麼不一樣?」
我說道:「這個納爾遜,很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麻雨軒愣道:「不會吧,怎麼可能?」
陳雅楠也說道:「對啊,他是NPR 最大的老闆,他們公司做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說道:「他的表情告訴我的。」
麻雨軒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都沒明白。
沈若冰突然說道:「我同意你的說法。」
幾人抬頭望向沈若冰,沈若冰繼續說道:「我雖然說不出什麼道理,但是從剛剛見到那個納爾遜,到你和他講述這幾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我的直覺告訴我,他這個人應該很單純,他所有的反應,純屬自然,不是裝出來的。」
陳雅楠聽完沈若冰的話,愣了一下,琢磨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沈姐姐說得沒錯,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轉頭問麻雨軒:「老麻,你的感覺呢?」
麻雨軒顯然有些困惑,說道:「我……說實話,我不知道。」
男人和女人確實是不一樣的動物,在感覺的敏感性方面,男人遠遠比不上女人。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的,所以,永遠不要去欺騙女人。很多時候,男人之所以能夠騙過女人,只不過是她想被你騙而已。
我對麻雨軒說道:「這樣吧,我們重新看一遍錄像,就都清楚了。」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我們幾人靜下心來,認真回看了整個詢問過程。
四人仔細回看了剛剛的全部錄像後,認真分析了納爾遜的所有反應和表情,我們最後的結論是,至少以我目前的水平來看,納爾遜在聆聽我講述的過程中,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說明了一件事情:他對我所說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這個結論,是我們所有人事先都沒有想到的。我們原本以為綁架了納爾遜,他是 NPR 機構最大的老闆,創始人兼CEO,我們想要的所有答案,都會從他那裡得到。但現在看來,我們失算了。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四人苦思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個納爾遜並不是NPR 最大的老闆,他只是NPR 的一個小人物,所以他完全不知情?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忙活了這麼久,這個烏龍可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