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平生第一次綁架

  金港賽道和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都在順義，距離並不算遠。半個多小時後，我押著趙峰迴到我那套臨時藏身的住所。

  進了客廳，我把沙發推到暖氣邊，又掏出那副手銬，對趙峰說道：「說實話，我信不過你，咱們先小人後君子。你把手機給我，我還得把你銬起來。」

  趙峰顯然並不意外，掏出手機遞給我，說道：「我自己來。」

  趙峰拿過手銬，將自己銬在了沙發旁邊的暖氣管子上。我注意到，他銬的是右手，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是對的，趙峰是個左撇子。

  

  我現在雖然佯裝鎮定，其實心裡七上八下的。綁架這種情節雖然在我的小說里經常出現，但真正實施還是頭一回，這屬於犯罪，萬一被抓住，我吃不了兜著走。不過為了弄清我和趙峰的關係，我只能緊咬牙關，挺過明天就沒事了。

  其實我之所以敢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對明天的親子鑑定結果是有信心的。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網上查詢各種資料，得到的結論是，我和趙峰是雙胞胎兄弟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所以，只要明天結果一出來，證明我們倆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我之前對他做過什麼就都無所謂了。

  隨便弄了點方便麵，我們倆吃完以後，我搬了張行軍床到客廳鋪好。今天晚上我必須看著他，萬一他跑了，那就前功盡棄了。

  趙峰這個人還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樣。以現在這種情形，他居然還能十分淡定，吃完飯以後，他就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起來，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躺在行軍床上看了會兒手機，怎麼也看不下去。又試著睡覺，結果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爬起身來，對趙峰說道：「咱們聊聊吧。」

  趙峰睜開眼睛，無可無不可地看了看我。

  我說道：「你到底有沒有找人對付過我？」

  趙峰迴答得很乾脆：「沒有。」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些什麼？」

  趙峰說道：「對不起，你說的話題我沒有興趣。但是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情。」

  我問道：「什麼事情？」

  趙峰說道：「今天你綁架我這件事情，我可以不報警。」

  我問道：「真的？」

  趙峰說道：「不過你要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如果明天的結果不是你想的那樣，以後不要再騷擾我。」

  我說道：「緩兵之計是吧？我明白。你放心，我說過的話算數。」

  趙峰說道：「那就好。」

  我看著一臉淡然的趙峰，說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是不是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樣？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好奇心，我很想知道，你真的是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興趣，還是怕我分你的家產，裝出來的？」

  趙峰說道：「我自然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但你說的這件事情，我沒有興趣。」

  我問道：「那萬一，我說是萬一，明天結果出來，咱們是親兄弟，你怎麼辦？」

  趙峰說道：「如果真是那樣，我會認你，並且把我的家產分一半給你。」

  我一下子張大了嘴巴，說道：「你當真的嗎？」

  趙峰說道：「信不信由你。我困了，我要睡了。」

  趙峰不再理我，沒多大工夫，他居然打起了呼嚕。這傢伙的心可真夠大的，遇到這麼大的事情，人被銬著，而且還是躺在沙發上，居然也睡得著？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光憑這一點，我就被他給比下去了。

  趙峰這個人，對我來講，像個謎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富二代的成長環境跟普通人不一樣，雖然跟他接觸得不多，但我明顯能感覺到，趙峰和一般人完全不同。用一個準確的詞語來形容，就是「淡定」，淡定到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來，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淡定的人嗎？我不相信，至少我沒見過。

  我又想起剛剛趙峰說的那句話，不知道是真是假。那是至少幾十億的家產，可不是一盒煙，給誰抽都是抽，說分給別人就分給別人。不過，看趙峰當時說話的語氣，又不像在說假話，這傢伙，還真是讓我搞不懂。

  腦子裡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直到天光大亮，我還是沒有睡著。爬起來看了看表，已經快七點了，我把趙峰叫起來，隨便洗了把臉，收拾了一下，帶著他離開了我這個臨時住處。為了安全，我還是讓趙峰在出門的時候戴上帽子，遮住眼睛，我也戴上一個大口罩，直到車子上了機場高速，才讓他把帽子摘下來。

  一路上我非常小心，但整整緊張了一路，並沒有什麼人跟蹤我。上午八點整，我們到了位於東四十條的那家親子鑑定中心。

  向前台的小護士打聽了一下，普通的親子鑑定要三千六百塊，一周出結果，加急鑑定四小時出結果，費用八千八百塊。

  「做加急的？」我問趙峰。

  趙峰取出銀行卡遞給我，說道：「刷我的卡吧，沒有密碼。」

  我看了看趙峰，有錢人確實跟我們不一樣，小一萬塊錢連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我攔住趙峰，說道：「不用你掏，這錢咱倆一人一半，我不占你的便宜。」

  趙峰迴過頭來看著我，似乎有些不解。

  我說道：「我喜歡親兄弟明算帳。大家一起花的錢，我一分錢也不占你的便宜。但如果我們真是兄弟倆，你答應分給我的家產，我一分錢也不會少要。」

  趙峰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尊重你。」

  我們辦好手續，分別刷了四千四百塊錢，然後填好資料，到檢材室提取了DNA 鑑定所需要的檢材，其實就是一人拔了幾根頭髮，然後用小刷子干刷了幾下牙。

  走出檢材室，我心裡有些忐忑。趙峰還是那個樣子，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我問道：「你就不緊張嗎？」

  趙峰沒有回答我，說道：「我餓了，我要去吃早飯。」

  我說道：「好，我帶你去。反正好幾個小時呢，麵條吃嗎？」

  趙峰說道：「可以。」

  我說道：「那就去吃擔擔麵。東四路口有一家打滷麵館，小館子，不過幾十年了，味道還不錯。這頓我請你。」

  趙峰停住腳步，說道：「你不是說親兄弟明算帳嗎？」

  我笑了：「這麼一點小錢，就不用算了吧。」

  趙峰不再說什麼，我帶著他從鑑定中心出來，從北緯路往北拐上東四十條大街，我說的那家麵館，就在東四十條路口的把角位置。

  進了麵館，我要了兩碗肉醬面，趙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沒兩分鐘，趙峰的一碗麵就吃光了，他放下筷子，說道：「你請客是嗎？」

  我說道：「沒錯啊。」

  趙峰說道：「我再要一碗。」

  我說道：「沒問題，麵條管夠。」

  我又給他要了一碗，看著趙峰狼吞虎咽地吃著幾塊錢一碗的肉醬面，我突然覺得面前這個富二代也有他可愛的地方。

  我對他說道：「你慢著點，昨天晚上我不是管你飯了嗎？」

  趙峰說道：「你煮方便麵的技術太差，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可以教教你。」

  我笑了，說道：「你還會煮方便麵！我以為你們富二代什麼都不會幹呢。」

  趙峰不理我，繼續狼吞虎咽地吃著麵條。

  我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們這些富人家的孩子，不會吃這種小館子呢。」

  趙峰停下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說道：「其實我小時候家裡挺窮的。我爸從部隊轉業，回來找不到工作，我媽就是一個普通小學老師，那時候每年冬天，頓頓都是醋熘白菜，到現在，我一聞到醋和白菜的味道，就會噁心。」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一樣。我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十七歲來北京，誰也不認識，住橋洞子，靠坑蒙拐騙為生，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時候最開心的，就是每周末到這裡吃碗帶肉的麵條，改善改善伙食。」

  說到這裡，我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回想起我十七歲剛剛到北京的日子，那時候我帶著院長給我的幾萬塊錢，但由於人小不懂事，很快就被人騙光了。

  我身無分文，只能住在橋洞子底下，靠每天到各個居民樓偷住戶放在門口的空啤酒瓶賣到廢品站為生，一旦被人發現，就少不了挨頓揍，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那時候最大的享受，就是每周末到這家麵館吃一碗帶肉的麵條。

  趙峰靜靜地注視著我，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情，但並沒有問什麼。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我能感覺到，在他的眼神里有一種東西，是理解。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不說了，咱們吃麵。」

  經過這一番談話，我突然覺得和趙峰親近了很多。原本那種多少想分他一點家產的念頭好像也淡了不少。人畢竟是感情動物，我甚至覺得，即便沒有一分錢，能找到這麼一個親兄弟，在這世界上多一個親人，也是挺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