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十五年前的滅門慘案

  我是專門寫懸疑和偵探小說的，因此，我對世界各地發生過的大案要案，可以說是如數家珍。內蒙古「七一九」滅門案，發生在一九八二年夏天，是赤峰下面的一個小村子裡的事情。那個小村子村支書的兒子是一個地痞無賴，欺負了同村的一個小媳婦。受害家庭上告無果，反而被村支書利用手裡的權力，誣陷小媳婦生活作風有問題，主動勾引他兒子。小媳婦不堪羞辱，數度自殺未果，他丈夫一怒之下，殺了作惡多端的村支書一家，最後被判了死刑，那個小媳婦後來也不知所終。

  讓我震驚的是，沒有想到，我的身世竟然和當年這宗轟動全國的刑事案有關，而我的父親，就是這起案件的主犯，也就是說，我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子。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老人說道：「我很早就離開了家，所以直到出事以後很久，我才知道這個消息。你爸爸被判死刑以後，你媽媽就抱著你找到了我，她把你放在我這兒以後，就偷偷離開了。我找了她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直到後來，警察在內蒙古的巴達格爾湖找到了你媽媽的屍首，那個湖……是你爸爸媽媽結婚旅行去過的地方，他們兩個，就是在那個地方，有了你的……」

  老人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我已經完全明白了，當年我爸被槍斃之後，我媽找到我面前的這個老人，也就是我的親舅舅，把我託付給他，然後就去了她和我爸一起去過的那個結婚度蜜月的地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聽完我父母的故事，我悲憤交加。我沒有想到，我的身世竟然這麼悲慘。

  我問道：「那你為什麼會把我扔到孤兒院？」

  老人嘆了口氣，說道：「孩子，是我對不起你。我當時很窮，一個單身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又要出去賺錢，又要養活你、照顧你，我那時候根本做不到。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只能一咬牙，一狠心，把你送到了孤兒院。直到好多年以後，我經濟稍微寬裕了一點，這才敢去看你，所以我一直沒臉見你。孩子，我辜負了你媽對我的囑託，我沒有照顧好你……」

  望著面前這位將死的老人，我覺得我應該恨他，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平靜如水，甚至連一點怨念都沒有。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了三十幾年，現在突然知道在這世界上我還有一位至親，心裡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病床上的這位老人，也就是我的親舅舅，一位孤寡老人，一輩子以拾荒為生，無兒無女。我沒有離開醫院，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病床前陪伴他。

  可以說，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幾天，因為我終於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一個至親。舅舅和我說了很多有關我爸爸媽媽的事情，其間我也問起過，我出生的時候究竟是一個人，還是有一個雙胞胎的兄弟，對此我舅舅並不知情，因為我媽也從沒有對他提起過這件事情。舅舅告訴我，如果我想知道答案，只能去一趟內蒙古我的出生地了，他記得我媽曾經和他提起過，當年給我媽接生的是村子裡一個叫呼吉雅的大娘，我出生的那個村子，叫烏蘭左旗。

  烏蘭左旗，我記住了這個名字。

  一個星期後，舅舅去世，我趴在他的屍體上慟哭，我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舅舅很早就離開了內蒙古老家，到唐山以拾荒為生，後來開了一個小小的廢品收購站，他臨死前，把他一生的積蓄都留給了我，一共六十萬。

  看著存摺上的數字，我感慨萬千，我知道，這上面的每一個數字都是我舅舅用一個個酒瓶子、易拉罐積攢下來的。

  安排好舅舅的葬禮，我留在唐山為他守孝七天。舅舅的死讓我更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親情更寶貴的東西了。調整好情緒後，我動身前往內蒙古，查明我的身世。我一定要弄清楚，我和趙峰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因為趙峰，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很可能是我的親人。

  來到內蒙古的烏蘭左旗，看著村子裡的每一處地方，我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曾相識，又非常陌生。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爸爸媽媽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但是我對這個地方，沒有絲毫的印象。

  我找到了當年給我媽接生的那位名叫呼吉雅的大娘。說明情況後，沒想到大娘還記得我，想一想也是，當年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沒有人會忘記的。

  大娘告訴我，我出生時的情況她還記得，因為她記得我手上的那個月牙形的胎記。我問大娘我出生時是不是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大娘很肯定地告訴我，沒有，是她親自給我接生的，我出生的時候，就我一個。

  我讓大娘再好好幫我回憶一下，大娘很肯定地告訴我，她不會記錯的。

  從大娘家出來，我感覺這件事情有點奇怪，既然出生時就我一個，趙峰就不可能是我的雙胞胎兄弟，那為什麼他會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呢？

  這世界上除了雙胞胎，真的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難道是複製人？又或者，這整件事情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有人要害我？

  我努力克制頭腦中的胡思亂想，和大娘道別，上了車。

  我慢慢地向回北京的高速入口方向開著，同時克制不住地胡思亂想著。快開到高速口的時候，突然之間，我又一次有了那種極其不對勁的感覺，這和第一次遇到趙峰時的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一模一樣。

  我從後視鏡向後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但我就是感覺好像被人跟蹤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被迫害妄想的毛病又犯了。我努力調整了一下心情，繼續向前開去，但還是忍不住不時地從後視鏡向後看著。

  看了幾次之後，我注意到在我後面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一直跟著我，行跡很可疑。由於工作的原因，我研究過很多刑偵案例，所以我具備較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果然，沒過多久，那輛車跟我一起上了高速。我向前開了一陣，在第一個服務區下了高速，到加油站加了一次油，那輛車也跟我一起進了服務區。這一次我看清楚了，那是一輛價值不菲的黑色大型切諾基越野車。

  我現在九成確信，我被人跟蹤了。

  雖然我還不知道那輛黑色切諾基上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跟蹤我，但我知道我必須得想個辦法，不能讓他就這麼一直跟著我。

  又向前開了一百多公里，我在一個大服務區下了高速，果然，那輛車再次跟我一起下了高速，停在了距離我一百多米遠的地方，但是車上的人並沒有下車。

  我沒有著急下車，思考了片刻，我有了主意。

  我從背包里翻出墨鏡和口罩，塞進大衣的口袋裡，然後拉開車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神色輕鬆地下了車，向前面不遠的服務區超市走去。

  進了超市，我躲在貨架後向外望了望，黑色切諾基上的人還是沒有下車。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在貨架上選了半打玻璃瓶的百威啤酒，結了帳以後，拎著啤酒直接從超市側門進了旁邊的衛生間。

  我身上的這件羽絨服可以雙面穿，正面是黑色，反面是白色。我在衛生間的隔間把羽絨服翻過來穿好，又戴上了帽子、墨鏡和口罩。從衛生間出來，沿著走廊走到服務區建築的最右面一側出來，繞到服務區的後面。

  我找了一個不會被人看到的角落，把事先買好的幾瓶啤酒拿出來，在一個牆角用特定的方法把啤酒瓶打碎。

  這是我在一份內部資料里看過的方法，這個方法可以在犯罪分子不注意的情況下，破壞對方的車輛。從特定角度將啤酒瓶打碎以後，瓶底會形成一個凸起的尖利形狀，然後悄悄將瓶底放到犯罪分子的車輪下，對方一旦啟動車輛，必然爆胎，導致車輛無法移動，只能束手就擒。

  這裡面還有一個訣竅，就是必須選擇進口品牌的啤酒，因為進口品牌的啤酒酒瓶的玻璃硬度更高，把握也更大。根據測試，硬度排行第一的就是百威啤酒的玻璃瓶，所以我在超市特意選了這個品牌，對方是一輛頂級越野車，輪胎強度肯定非常高，不放大招是不行的。

  六瓶啤酒打碎以後，我在裡面仔細挑了四個形狀最好的瓶底，把上面的玻璃碴仔細擦拭乾淨後，揣進了口袋。將地上的玻璃碴清理乾淨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向那輛黑色切諾基停車的方向走去。

  繞過服務區的建築，只見那輛黑色切諾基就停在前面不遠處，並沒有熄火，車屁股後面的排氣管冒著騰騰的水汽。我躲在牆角觀察了一陣，正在琢磨怎麼接近它，突然有一輛大巴在我旁邊不遠處停下，呼呼啦啦下來好幾十人，大家吵吵嚷嚷地向服務區的餐廳走去。

  我有了主意，迅速閃身出來，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人流。

  溜溜達達走到黑色切諾基的後面，我蹲下身假裝繫鞋帶，趁著沒有人注意，快速將口袋裡的四個啤酒瓶底塞到了大切的兩個後輪下面，一邊兩個。百威啤酒的瓶底面積小，硬度大，夠這傢伙喝一壺的。

  塞好瓶底後，我迅速起身追上了前面的人流。

  我從餐廳的側門繞回超市，摘下了墨鏡和口罩，再把羽絨服換回原來的樣子，然後在超市隨便買了一大兜子東西，拎著袋子回到了車上。

  我沒有再停留，啟動汽車向高速入口處開去。

  從後視鏡望去，沒過多久，那輛大切也啟動了，不疾不徐地跟了上來。我冷笑了一聲，看你還能追我多遠。上了高速以後，我迅速將車速加到了一百二十公里/ 小時，果然，最開始，那輛黑色大切還在後面不遠處跟著我，但很快就被甩掉了。

  在高速上，如果兩個後胎全部爆掉，不可能再開到我現在這個速度，除非車上的人活得不耐煩了。所以我確定，我已經甩掉他了。

  我沒有再停車，一口氣開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