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我三十多年的人生經驗，男人和女人絕對是不一樣的動物。

  男人在情緒方面，只要有「開心」一項就足夠了，男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各種不舒服的負面情緒。女人就不一樣了，女人在情緒方面最喜歡的是情感過山車，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樣樣不能少，一句話，就是要全套，少一樣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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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個男人只能給女人「開心」這一樣情緒，那對不起，你離死不遠了。

  你沒見過那些把女人整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同時也會是讓女人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嗎？反過來說，只要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就不可能永遠讓你只待在「開心」這一種情緒里，不隔三差五地跟你鬧一鬧，她就不正常。

  經歷了東方廣場「捉姦」事件以後，女朋友那邊的負面情緒發泄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日子她讓我很滿意，小鳥依人，每次見面都乖乖的。

  女老闆那邊的事情我也抓緊時間處理好了，我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輾轉向她表明了我的態度。女老闆是個聰明人，什麼事情不用點破，接下來我們的合作正常進行。女老闆是那種很灑脫的人，不會把感情和事業混為一談。

  這天下午，我的新小說卡在了一個重要的情節點上，始終突破不過去。我索性拿上電腦離開家，準備去城裡找家咖啡館寫。

  這是我的寫作訣竅，每當重要情節過不去的時候，往往是因為心不夠靜，導致靈感激發不出來。這時候，往往越找安靜的地方越不行，反而到鬧市里去找一個嘈雜的環境，所謂鬧中取靜，反而能收到奇效。

  正是一月份，北京最冷的季節，街上冷風刺骨，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行人。

  我在望京下了計程車，拎著電腦溜溜達達地往前走著。

  剛走了沒多遠，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好像有人跟著我！

  我猛然回頭，並沒有什麼人。

  其實這種被跟蹤的感覺，剛剛出家門打車的時候就有了，我當時以為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沒有太在意。但此時這種感覺格外強烈，不由得我不信。

  我又往身後看了看，確實沒有什麼惹眼的人。

  我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過了路口，拐到廣順北大街，我進了和女朋友常去的那家咖啡館。

  我要了一杯咖啡，剛剛坐下打開電腦寫了幾行字，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我四下看了看，還是沒有看到什麼惹眼的人。這次我警覺了，裝模作樣地又敲了幾下電腦，同時用餘光掃視著周圍。就在我假裝不經意地一回頭間，猛然看見剛進門處，有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面的角落裡，正死死地盯著我。

  是他！

  遠處的那個人，正是女朋友和我說過的，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我之所以這麼快、這麼肯定地認出他來，除了長相，還有他身上穿的盟可睞的羽絨服，和桌上放的一把賓利的車鑰匙。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那人拿起車鑰匙，起身出了咖啡館。

  我想也沒想，拿起大衣和電腦就追了出去。三步並兩步來到門前，掀開厚厚的門帘，一陣寒風撲面而來。我頂著風沖了出去，那個人已經走出了十幾米遠。

  我一邊穿上大衣，一邊跟了上去，不過我並沒有直接追上他，而是在他身後十來米的地方遠遠跟著，前面那人似乎也並不著急，像逛公園一樣，慢慢往前走著。就這麼向前走了一百多米，拐上了廣順北大街，街邊停著一輛限量版的賓利GT 小跑。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上了車，一轟油門，車子從我面前開了過去。

  車子在我面前經過的一剎那，那人轉頭看了看我。

  就在這一刻，我完全看清了他的長相。這個人的長相不是和我很像，也不是幾乎一模一樣，而是完全的、百分之百的一模一樣！

  站在寒風刺骨的北京街頭，我心中那份震撼，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難怪女朋友會認錯！我原本以為女朋友說這個人和我長得很像，最多也就是八九分相似，我沒有想到，居然是百分之百相似，相似得就像從鏡子裡走出的人一樣。

  我很清楚，這不是我寫的小說。現實生活中，兩個人除非是雙胞胎，否則長得一模一樣的概率實在太低了。所謂撞臉的那些明星，其實差別還是很大的，就算是其中長得最像的一對，最多也只是八九成相似而已。

  我剛剛看到的那個人，他和我的相似度，幾乎是百分之百。除了衣服、髮型不太一樣，他的那張臉，跟我沒有任何差別！

  我再也沒有任何心情工作了，打了個車迷迷糊糊地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又緩了好久，這才算完全回過神來。

  發生了前些天的那件事情以後，其實我一直心存僥倖。

  我很清楚自己的毛病，習慣性的被迫害妄想傾向，所以很多時候我會拼命地用理智去調節。我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這世界上撞臉的事情很多，女朋友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光線不好，她又在氣頭上，所以肯定沒太看清楚。但是剛剛的事情就不一樣了，那人的車子從我面前開過去的時候，我離他最多也就兩米遠。下午三點多鐘，響晴薄日，那個人臉上的每根汗毛我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那個人確實就是我的翻版，我們兩個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拿起手機給女朋友撥了個電話。電話接通，聲音很嘈雜，女朋友對我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正在活動現場，馬上給你回過去。」我想起來，女朋友和我說過，她公司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發布會。

  我掛斷電話，耐著性子等了半個多小時，電話終於撥過來了。女朋友的聲音有些不太友好：「不是跟你說我今天有發布會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說道：「實在抱歉，我確實有個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女朋友說道：「好吧，你說吧。」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上回，你說在東方廣場遇到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你再跟我仔細說說，當時是怎麼個情況，越詳細越好。」

  女朋友問道：「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嗎，怎麼又問起這個來？」

  我說道：「你先別管這個，先幫我好好回憶回憶。」

  女朋友回憶了片刻，說道：「我記得當時看到他在通道口的一家店門口站著，我就追過去了，他沒理我，直接出了商場大門。我一直追到街邊才把他拉住，後來就拽著他的胳膊一路到他停車的地方，直到他上了車。」

  我問道：「你當時除了看到他跟我長得很像，還有什麼別的特徵沒有？」

  女朋友想了想，說道：「對了，他手上也有一個胎記，和你一樣，要不我怎麼會死活認定了他就是你呢？」

  我愣道：「胎記，在什麼地方？」

  女朋友說道：「和你一樣，就在大拇指下面虎口那個位置，也是個月牙形的胎記。」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生下來就在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

  不會這麼巧吧，那個人也有？

  我問道：「你看清了嗎，是左手，還是右手？」

  女朋友說道：「當然看清了，不過是左手還是右手……」女朋友說到這裡，開始有些犯含糊了。我了解女朋友這個人，她和很多女孩子一樣，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分不清左右，我提醒她道：「是你寫字的那隻手，還是拿筷子的那隻手？」

  女朋友是左撇子，除了寫字用右手，干其他的都是用左手。

  女朋友想了想，說道：「左手，是我拿筷子的那隻手。」

  我的胎記是在右手，也就是說，那個人胎記的位置和我正好相反，但是具體地方和形狀是一模一樣的，都在虎口，並且都是月牙形的。

  我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胎記，突然又想起一個細節來。今天下午在咖啡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拿杯子的手，是左手。我追出去之後，他晃著車鑰匙往前走，用的也是左手。也就是說，那個人很可能是個左撇子。

  胎記和我是相反的，而我是右利手，他是左撇子，跟我也是相反的。

  不會是「鏡像人」吧？

  我腦子裡突然蹦出了這個詞，不由得把自己嚇得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