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質

  我心中極度疑惑，就在這時，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我接起電話，電話里傳來女朋友怒氣沖沖的聲音：「你幹嗎去了，怎麼一晚上不接我電話？」

  我這才想起來，晚上在東方廣場的時候，為了躲女朋友，我把手機給靜音了，一直忘了開。看了看通話記錄，十幾條未接來電，都是女朋友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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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忙敷衍道：「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沒聽見你電話。」

  女朋友沒好氣地說道：「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

  我看了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我說道：「太遠了吧，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嘛，要不還是我去找你吧，咱們老地方見？」

  女朋友怒道：「怎麼了，不讓我過去，家裡有情況？」

  我說道：「哪兒有什麼情況，我是心疼你，你要不信就過來唄。」

  女朋友聽我這麼說，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下：「好吧，那就老地方，我這就下去。」

  我們說的老地方，是女朋友家樓下的一家小咖啡館，那是我們倆經常去的地方，我們都很喜歡裡面的甜品和咖啡。

  其實我也急著想見女朋友，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必須向她問清楚。匆匆忙忙把衣服又換了回來，半個多小時後，我來到了位於望京的那家咖啡館。

  女朋友還沒有到，我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份甜點，找了個角落坐下。磨蹭確實是女孩子的通病，耐著性子等了十來分鐘，她終於到了。

  我把咖啡推給她，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問她晚上的事情，女朋友卻先冷著臉問我：「今天晚上你是怎麼回事？」

  看來今天晚上女朋友雖然沒抓到我，但畢竟還是起了疑心了，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反問道：「什麼怎麼回事？」

  女朋友說道：「在商場我跟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問道：「在商場，你跟我說話，你什麼時候跟我說話了？」

  女朋友說道：「就今天晚上在東方廣場，我跟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聽得有點蒙，完全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今天晚上在東方廣場，我確實見到她了，不過她一直在追我，也沒有追上啊，哪兒有機會跟我說話？更別提我不理她了。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在詐我嗎？

  我說道：「你先平靜平靜，到底什麼情況？」

  女朋友說道：「今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下班以後準備去東方廣場逛逛，結果剛一下去就看見你和一女的在一起逛街……」

  我心裡「咯噔」一下，果然讓她給看見了。幸虧沒讓她抓到現行，應該還有解釋的機會。但是我先不忙跟她解釋，聽聽她怎麼說。

  我不露聲色地問道：「然後呢？」

  女朋友說道：「然後？然後你就跑了唄，我一路追，你一路跑，一直追到一層通道大門那兒，發現你在通道口那邊站著呢，我就過去找你，結果你扭頭就走，根本不理我。」

  怪不得晚上那會兒女朋友都把我給堵到眼鏡店了，結果她沒有進來，原來是在通道那邊看到了另一個人，簡直是遇到了個救命的活菩薩啊。我心中一陣慶幸，同時說道：「那你肯定看錯人了，怎麼可能是我呢？」

  女朋友用鼻子「嗤」了一聲，說道：「別跟我來這套，騙我是吧，跟我裝窮？你們這群富二代玩兒的那套，我懂！」

  她伸手拽了拽我的羽絨服領子，說道：「你那件盟可睞的羽絨服呢，怎麼沒有穿過來？還有你手腕子上那塊百達翡麗呢，出門的時候擱家裡了吧？」

  我越聽越暈，她到底在說什麼！什麼盟可睞、百達翡麗，我哪有這些東西？

  女朋友說的那個盟可睞我知道，是義大利的一個頂級奢侈品品牌，這個品牌的羽絨服被稱為「羽絨服中的賓利」，隨隨便便一件就幾萬塊錢，是大牌明星最鍾愛的羽絨服品牌。我雖然寫作收入不算少，但還沒有有錢到那種地步。

  但女朋友的意思我還是聽出來了，她好像是在說，我其實是個富二代，靠裝窮來考驗她的真誠度。我確實知道現在很多富二代，怕女孩子就是貪圖他們的錢財，並不是愛他們這個人，所以都會在最開始認識的時候故意裝窮，來考驗這些女孩子的人品。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一個窮作家而已，和富二代不沾邊啊！

  我伸手摸了摸女朋友的額頭，問道：「你今天晚上沒發生什麼事情吧，發燒了嗎，怎麼淨說胡話？」

  女朋友一把打開我的手，怒道：「我說什麼胡話？」

  我說道：「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要是有錢買盟可睞，還穿身上這件波司登幹什麼！你說你看見我了，你看到正臉了嗎？你肯定是沒看到正臉。」

  女朋友一下子又怒了，說道：「還騙我，我要是沒看見正臉，我跟你急什麼急？」

  我說道：「那就是那個人肯定戴著口罩呢，你沒看清。」

  她說的那個人我晚上也見到了，他的背影和走路姿勢確實跟我很像，如果戴著個口罩，女朋友並沒有看清正臉，搞錯了也是很正常的。

  女朋友說道：「當然看清了，我當時一路追你追到東方廣場的路邊，這才把你拽住，你又沒有戴口罩的習慣，我怎麼可能看不清你的正臉？就是你！」

  聽女朋友說到這裡，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了。

  如果說是背影像我，讓她認錯了，這有可能。連正臉都看清了，還死活說是我，這可就絕對不對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雙胞胎，怎麼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樣到連我女朋友都分不出來？

  我打斷她的話，問道：「你確定看到正臉了，那個人就是我？」

  女朋友說道：「當然看清了，不是你是誰？你還跟我說你不認識我，說什麼別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你裝什麼裝啊！你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朋友絮絮叨叨地說著，但是她下面的話我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我瞬間感到了一股寒意從背後升了起來，不會吧？

  原來今天晚上在關鍵時刻把我救下來的那個人，居然是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怎麼可能呢？我並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啊。

  我努力壓制住心頭的震撼，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女朋友的情緒給安撫下來，這才了解清楚當時的情況。

  她在東方廣場地下一層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看太清楚，只是憑直覺感覺是我，於是就追了上來。

  上到一層以後，一路追到通道大門那兒，發現沒有人，正準備進旁邊的眼鏡店去「捉姦」，猛然看到「我」就站在通道口的一家店鋪門口。

  於是她快步走到那個人的身後，對他大聲喊道：「趙山，你給我站住！」

  但是那人似乎並沒有聽見，轉身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女朋友一下子急了，抬腿就追了過去，那人走得很快，一直到出了商場的路邊，她才把他給拽住。

  按照女朋友的說法，那個人就是我，因為長得一模一樣。

  女朋友質問了他幾句，但那個人似乎完全不認識她，只是很禮貌、很客氣地對她說：「對不起小姐，你認錯人了。」

  女朋友不依不饒，拽著那個人一直糾纏到外交部街，直到那人上了一輛賓利跑車，她這才沒轍了，於是給我打電話，但我一直沒接。

  聽我女朋友的描述，那個人應該是個富二代，穿著一件幾萬塊錢的盟可睞羽絨服，戴著一塊百十萬的百達翡麗手錶，還開著一輛將近一千萬的賓利限量版跑車。

  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心裡的震驚更甚，但我知道，必須先安撫住我女朋友。我努力調整好情緒，對她說道：「你先放鬆一下，你說你看清了那個人就是我，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他真的跟我一模一樣？」

  女朋友依舊理直氣壯：「當然看清了，不是你是誰，你說你為什麼要騙我？」

  見她依舊糾纏不清、不依不饒，我安撫道：「你好好想一想，當時是晚上八點多鐘，那一帶的路燈很暗，你又在氣頭上，很有可能沒看太清楚。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他的氣質跟我一樣嗎？」

  我說的情況在邏輯上是有道理的，其實這世界上長得相像的人還是不少的。

  當時是晚上將近九點鐘，東方廣場到外交部街那一段路的路燈非常暗，最重要一點是，女朋友當時是在氣頭上，情緒很激動，所以肯定不會看得太仔細。

  女朋友顯然被我的問題問愣住了，說道：「氣質……」

  她琢磨了一下，說道：「氣質好像還……還真的不太一樣，那個人不太愛說話，挺有禮貌的，感覺冷冷的，但是特別紳士……」

  我說道：「對啊，特別紳士，這是最關鍵的。你覺得我這樣的人，裝紳士能裝得出來嗎？我跟你說，長相撞個臉還有可能，氣質那東西是裝不出來的，其實你就是遇到了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鬧誤會了。」

  女朋友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嗎？」

  我很肯定地說道：「當然了，我今天不太舒服，晚上一直在家睡覺，你看到的那個人不可能是我。」

  女朋友終於相信了，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原諒你了，你以後可不能騙我啊。」

  我笑了，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騙你的，我要是騙你，罰我以後再也寫不出東西來。」其實我知道，不騙她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保證大事不騙她，小事情就沒辦法了，這就是做男人的悲哀，自古忠孝不能兩全。

  女朋友看到我信誓旦旦賭咒發誓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說道：「好吧，這事過去了，太晚了，我得走了，明天還要早起去上班呢。」

  我看了看表，確實太晚了，已經過十二點了，於是起身送女朋友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始終無法放鬆。

  雖然我成功地把女朋友給哄過去了，這是我作為一個男人必須要做的，這是我的責任，在絕大多數時候，女人並不需要真相，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

  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絕不簡單！

  不可能有一個人能夠和我相像到連我女朋友都分辨不出來，這不是在拍電影。我甚至能夠感覺到，我很可能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中，我非常害怕。

  但同時，我殘存的一點點理智卻告訴我，很可能我的被迫害妄想症又發作了，其實這就是一次很普通的撞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我沒有想到，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我三十幾年平靜如水的生活，被徹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