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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三十六年前的故事

2024-09-30 22:31:35 作者: 景旭風

  房間內的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各自喝著茶,想著心事。

  良久,老頭子放下手裡的茶杯,問道:「孩子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說道:「你問這個幹嗎?」

  我一張嘴,話就橫著出來了,這回老頭子確實救了我們的命,但我並不領他的情。他當年做了那些事情,我心裡始終無法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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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郭陽,說道:「你們兩個……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你們是雙胞胎?」

  說到這裡,老頭子似乎鼓了鼓勇氣,說道:「其實我就是想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都是我的娃兒?」

  「你給我閉嘴!」我吼道。老頭子立刻閉了嘴,不敢說話了。

  郭陽伸手拉了拉我。我按捺住心頭的怒火,問老頭子:「對了,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你怎么正好就出現在呼吉雅大娘的院子裡?」

  老頭子說道:「哦,這個事啊,說來也巧了。我這麼多年一直有個習慣,臨睡前喜歡到村子四處轉轉,可能是當年做生產隊長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聽老頭子說到「生產隊長」這四個字,我心裡的火又上來了,使勁忍了忍,這才沒有發作。

  老頭子說道:「昨天晚上我轉到村口的時候,看見了你停在空場的車。這車我認識,上回你不就是開這車來的嗎?我就琢磨,會不會是你又過來了。我當時就想,你這次過來是找誰啊,難道是找我的?我當時挺高興,就趕忙跑回家看了看,結果沒有人。於是想起呼吉雅來,覺得你應該是去找她了,然後我就跑到呼吉雅家去了。結果剛一進院兒,就聽到了屋裡的動靜,也聽到了你們說話,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緊接著,那個人就舉著槍押著你們兩個出來,我一看沒有別的辦法了,就抄了個臉盆,盛了半盆子香灰,潑到那人身上了。」

  我問道:「你在村口溜達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輛黑色的大切?」

  老頭子問道:「什麼黑色的……大切?」

  我說道:「就是那輛黑車,後來追我們的那輛。」

  老頭子搖了搖頭,說道:「沒看到,我到村口的時候還沒那輛車。」

  看來當時的情況是這樣:我和郭陽最先到,緊接著,老頭子溜達到村口,發現了我停在空場的車,於是回村找我們。

  就是在這個空當,黑色大切殺到,那個黑衣人直接去了呼吉雅大娘家。而這時候我和郭陽正在村子裡轉悠,找呼吉雅大娘的家,老頭子也正在回家找我們的路上。等我們終於趕到呼吉雅大娘家,進院子的時候,那個殺手剛剛殺完人,還沒來得及走,被我們堵個正著。隨後老頭子趕到,救下了我們。

  原來,糟老頭子是根據我租來的那輛車,猜到是我過來了,這才把我們救了。

  幸虧我這個人有個特點,除了女人,干別的事情一向特別專一,租車也是一直租同一款的比亞迪。倒不是為別的,主要是便宜,一天才不到一百塊錢,沒想到關鍵時刻救了我的小命。

  我看了看一旁的郭陽,兩人心中同時暗叫了一句僥倖。

  老頭子問道:「對了,呼吉雅她……怎麼樣了?」

  我說道:「呼吉雅大娘她……死了。」

  老頭子一下子呆住,說道:「你說什麼,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跟你說,我們這次來內蒙古,是想調查一些事情,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好好回答我。」

  老頭子點了點頭,努力平復了一下心裡的震驚,說道:「好好,你說。只要是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誰讓你是我的娃兒呢。」

  我怒道:「你給我閉嘴!再跟我說什麼娃兒娃兒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老頭子不敢再說什麼。

  郭陽見我發火,伸手使勁按了按我的肩膀。我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你仔細聽好了,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能確定,我是我媽生下來的嗎?」

  老頭子聽到我的問話,顯然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說道:「你這……你這問的是啥問題,啥意思啊?」

  我說道:「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到底是不是我媽生出來的?」

  老頭子說道:「那……那當然是啊,你不是你媽生出來的,那你是從哪兒來的?」

  我說道:「你別那麼多廢話,這件事情,你確定嗎?」

  老頭子說道:「確定,當然確定!」

  我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的第二個問題,我媽生我的時候,是只生了我一個,還是另外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老頭子說道:「那肯定只有你一個啊,如果你還有個雙胞胎兄弟,我是你爸,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問道:「不要再說什麼我爸我爸的。我問你,你確定嗎?」

  老頭子十分肯定地說道:「當然,你媽生產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呢。」

  我看了看一旁的郭陽,他的臉上也露出了極度狐疑的表情。

  看來這件事真的有點邪門了。我和郭陽是雙胞胎兄弟,這一點現在已經確定無疑。雙胞胎只能有一個媽,也只能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生出來。可現在老頭子信誓旦旦地說我媽當年生產的時候就只生了我一個,那郭陽是從哪兒來的?

  我說道:「那你給我仔細回憶一下,從我媽懷孕到生產,直到後來她帶著我離開這裡回北京,這中間發生的每一件事,越詳細越好,全都告訴我。尤其是現在回想起來,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或者不合常理的事情?」

  老頭子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容我想一想。」

  老頭子皺起眉頭,凝神開始回憶,我和郭陽都沒有打攪他。望著面前的篝火,我們各自想著心事,都十分緊張而忐忑。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老頭子抬起頭來,說道:「聽了你剛剛的話,我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確實有一些事情不是太對勁。」

  我問道:「什麼事情?」

  老頭子說道:「我和你媽的事情,其實並不全是你想的那樣。當年我們倆好了以後,沒多久她就懷孕了,是我陪她去縣醫院做檢查查出來的。當時我就跟她說,留下來吧,別走了,把孩子生下來,咱們一塊兒好好過,但是她不同意。

  她說不能讓孩子在這種窮鄉僻壤長大,我覺得她說得對,就不再勉強她。後來她回北京的日子定下來了,我最後一次陪她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我們,說她懷孕的情況不太好,不適合長途旅行,容易出事。為了安全,醫生建議她就在這兒把孩子生下來,等身體恢復了再回北京。我們倆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

  難怪我媽當年拿到返城指標以後,沒有立即回北京,又在內蒙古逗留了一年多,原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說道:「這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啊,後來你們又遇到了什麼事情?」

  老頭子說道:「當時那個女醫生跟我說,你媽的身體情況需要臥床養胎,最好不要來醫院做產檢,路上容易出問題。我們當時就愣住了,去趟醫院都不行,那定期的產檢怎麼辦啊?那個醫生很熱情,讓我們不要擔心,她可以定期到我們村子裡給你媽做產檢,保證她順利把孩子生下來。」

  我聽到這裡,開始感覺不對勁了。沒有哪個女人懷孕會嬌氣成這樣,連去醫院做個產檢都不行,需要完全臥床靜養,這事有點奇怪。

  我追問道:「後來呢,那個女醫生就定期過來給我媽做產檢?」

  老頭子點頭說道:「對,基本上半個月來一趟,一直到你媽生產。我當時對她千恩萬謝,那醫生說沒什麼,都是為人民服務嘛,我也就信了。現在回想起來,這事確實有點奇怪。」

  老頭子說到這裡,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就更奇怪了。」

  我問道:「什麼事情?」

  老頭子說道:「那個醫生就這么半個月來一趟,直到你媽生產前幾天,她突然帶過來一個外國醫生,說是要一起給你媽做檢查。」

  我問道:「外國醫生,怎麼又蹦出個外國醫生來了?」

  老頭子說道:「具體我也不清楚,那是個紅頭髮的外國女人,長得還挺好看的。縣醫院那個醫生說,你媽懷孕的情況很特殊,那外國醫生是個專家,正好來赤峰交流學習,就被她給請過來了。那外國醫生在這兒待了好多天,直到幫你媽接生完才離開,後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她……」

  我打斷老頭子的話,說道:「你等等,你說什麼!當年給我媽接生的不就呼吉雅大娘一個人嗎?你是說,不僅有那個縣醫院的醫生,還有那個外國人!」

  老頭子說道:「對,沒錯。呼吉雅大娘是咱們這一片兒最有名的接生婆,醫生說你媽的情況不適宜動,最好就在村子裡生,於是我就自作主張,提前把你媽給接到呼吉雅家裡去住了。當時那個縣醫院的醫生知道這件事後,還訓了我一頓。之後,你媽就一直住在呼吉雅家,直到把你生下來。當時給你媽接生的一共有三個人,除了呼吉雅,還有縣醫院的醫生和那個外國醫生。」

  我看了看郭陽,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那個外國醫生如果是來赤峰交流學習,順路來幫我媽做個檢查還說得過去,但留下來直到接生完才走,那就實在太奇怪了。

  我問道:「那你再仔細回憶一下,我出生的時候,你看到了幾個孩子,真的就我一個嗎?」

  老頭子說道:「肯定就你一個。你腳後跟不是有塊胎記嗎?我記得當時你媽難產,生了十多個小時,她們幾個一直在裡面忙活。直到後來我聽到孩子哭聲,沒多久,呼吉雅就把你給抱出來了,跟我說母子平安,這孩子有福氣,腳後跟有個胎記。按照我們內蒙古的說法,腳後跟有痣,會一輩子吃穿不愁,這個胎記,跟痣也差不多。當時肯定就你一個。」

  「你等一下。」我迅速脫下鞋襪,伸出腳來給老頭子看,說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個胎記?」

  老頭子低下頭仔細看了看,說道:「沒錯,就是這個胎記,腳後跟正中間,我記得特別清楚。」

  老頭子又想了想,說道:「對了,我記得你後背肩胛骨的位置,還有一個暗紅色的胎記,對不對?」老頭子說得沒錯,我身上除了腳後跟這個胎記,後背右側肩胛骨的位置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暗紅色胎記。

  郭陽的後背上是沒有胎記的,這件事我問過他,他只有腳後跟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胎記。

  如此說來,我肯定就是當年呼吉雅大娘抱出來的那個孩子。也就是說,我確實是我媽生下來的。那問題就來了:第一,郭陽是從哪裡來的?第二,為什麼根據DNA 檢測,我和我媽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我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外國醫生是什麼時候走的?」

  老頭子說道:「具體時間我不知道,應該很快就走了。當時呼吉雅跟我說你們母子平安,讓我放心,她們還得處理一下,就讓我回去休息了。我當時也是在外面等了十幾個小時了,確實累了。我再過去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兩個醫生都已經走了,呼吉雅正在照顧你媽,你就躺在你媽旁邊。再之後,你媽又在呼吉雅家靜養了小半年,直到身子完全恢復了,這才帶上你,動身回了北京,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們母子倆。」

  聽完老頭子的講述,我和郭陽面面相覷。

  我原本的想法是,我和郭陽可能都不是我們父母親生的,都是抱養來的。

  原本是一對雙胞胎,我媽抱養了其中一個,郭陽的父母抱養了另一個,這樣一切就好解釋了。但是現在看來,我們的想法實在太簡單了。

  整件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按照DNA 檢測的結果,我和郭陽確定是雙胞胎兄弟無疑,但是我們和我媽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也就是說,我們肯定不是我媽生出來的。但老頭子又信誓旦旦地說,那個當時被呼吉雅大娘抱出來的孩子,就是我。

  現在看來,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我出生的那個晚上。三十六年前,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四號的那個晚上,在呼吉雅大娘的房間中,她們四個人,我媽、呼吉雅大娘、縣醫院的女醫生,還有那個神秘的外國醫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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