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漂浮的地獄:折戟中途島 (公元1942年) 一 帝國艦隊出動
2024-09-30 22:04:18
作者: 熊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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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在其著作《論空氣、水和環境》里這樣寫道:「在人民不能獨立自主地生活,而被專制統治所支配的地方,不可能存在真正的軍事力量,這樣的民族僅僅是在表面上善戰罷了……因為一旦人們的靈魂遭到奴役,對於讓自己承擔風險去增強別人力量,他們顯然不樂意拋棄一切去執行這樣的任務。相比之下,獨立的人民是在為自己而非他人的利益冒險,因此他們願意並且渴望直面危險,因為他們自己能享有勝利的獎賞。因此,制度的設計,對軍隊能夠展現出的勇氣來說意義重大。」
這才是戰爭勝利力量的根本源泉。美國歷史學家維克托·漢森認為:「隨著太平洋戰爭的終結、日本社會的毀滅和軍國主義的名譽掃地,阻礙這個國家全面接受西式議會民主及其一切伴生物的百年路障最終被搬開了。戰後引入的立憲政府帶來了土地的再分配、媒體自由、抗議自由、婦女解放。」在過去的世紀裡,嚴格的等級制度、個人對天皇神性的崇拜與完全服從,讓我們發現,最終決定日本政策的是一小部分軍國主義者的狂妄想法——他們既不需要日本人民的批准或者參考意見,也不需要告知日本人民。在這樣的制度下,人民的一切權利或許變得都不重要,很多時候,「一頭神牛會比一個人的生命重要;皇帝相比普通人就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一個人一生的目標或許就是為了一場宗教朝聖;在戰爭中,為了一個精神領袖,戰士們時常需要發起自殺性的衝鋒來證明忠誠;一名戰士還必須冒著他(她)的生命危險,只為救出皇帝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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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力量當然是強大的,卻又是相當脆弱的,一旦民眾覺醒,神性力量就會坍塌。不過,對沉浸在軍國主義的那部分日本人來說,在他們覺醒之前,不會認為在這場世界大戰中失敗的根源是極端的個人主義下的神性崇拜。
基於這樣的特質重新審視1942年的中途島之戰,我們會探究出更為深刻的內容和要義。毋庸置疑的是,中途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大規模的海戰之一,它也像兩年後的雷伊泰灣海戰一樣,具備最為紛繁複雜、最具決定性的戰爭屬性。
中途島海戰已經過去許多年,今天,我們將重新審視那段歷史。關於這場戰爭的相關文獻、論述可參閱艾迪·鮑爾《斷刀:從珍珠港到中途島》,淵田美津雄、奧宮正武《中途島海戰》,堀越二郎、奧宮正武《零戰》,約翰·托蘭《日本帝國的衰亡》等作品。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堀越二郎、奧宮正武的《零戰》存有諸多不實之處,但從這個角度去分析會窺測到日本看待這場戰爭的諸多心理,以及相關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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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地說,中途島海戰的戰區範圍極廣,超過2500平方千米。這場海戰見證了日本海上力量的強大,其間有「航母對中途島的進攻,航母間的魚雷和俯衝轟炸攻擊,零式戰機和美軍岸基、艦載戰機的空中格鬥,潛艇的魚雷攻擊和驅逐艦的反潛攻擊」,當然,還有「日本戰列艦與重型巡洋艦希望與美軍航母和巡洋艦展開炮戰的徒勞努力」。
日本帝國艦隊出動的第一周,即1942年6月的第一周,這支艦隊是抱有必勝心理的。如果我們站在觀戰的視角會發現,無論是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空,還是在海面與水底,那些充滿神性崇拜的軍人正充滿熱情並努力地戰鬥著。當然,這並不奇怪。就在上一場震驚世界的海上勝利(指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後,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的威名已經讓這些軍人幾近瘋狂。現在,作為日軍成功奇襲珍珠港的設計師,山本海軍大將再次出征。他在中途島—阿留申群島攻勢中集結了近200艘戰艦,裡面包括航空母艦、戰列艦、巡洋艦、驅逐艦、潛艇和運輸艦,總計噸位超過150萬噸。它們由超過10萬名水兵和飛行員操縱,還有20名海軍將領指揮。需要說明的是,僅僅在中途島戰場上就有86艘戰艦參戰。
對此,我們可以聯想到薩拉米斯或勒班陀海戰。就參戰人員數量而言,日美艦隊的交戰規模接近東西方之間在薩拉米斯或勒班陀的大戰。前者約30萬~40萬人,後者15萬~25萬人。這樣的規模實屬罕見,「直到兩年後美國人在雷伊泰灣海戰中組建出一支更為龐大也更為致命的大艦隊為止,駛往中途島的日本艦隊是海戰歷史上規模最大、實力也最為強勁的艦隊」。
就參戰人員的素質來看,「『赤城』號、『加賀』號、『飛龍』號和『蒼龍』號航空母艦上的飛行員,都是日本最優秀的飛行員」,可謂是出動了帝國頂尖的精英。另外,整支大艦隊擁有接近700架艦載與岸基飛機,僅僅在中途島附近就有300餘架。因此,日本人對這場具備重大戰略意義的戰事充滿了信心,並將中途島海戰看作是更為宏大的作戰行動的序曲。
一旦取得中途島海戰的勝利,他們將實施一系列的行動:1942年7月初派出航母部隊進攻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位於南太平洋,距澳大利亞昆士蘭東岸1500千米處)和斐濟(南太平洋的一個島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這一地區的交通樞紐);7月底對雪梨和盟軍在澳大利亞南部的基地展開轟炸;8月初集結整支艦隊對夏威夷實施毀滅性打擊。預計到1942年早秋即可完成這一系列的戰事行動。
按照山本的戰略構想,在馬漢主義的指導下,隨著對中途島的占領——在美軍不知所措、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發起閃電般攻勢——就能取得珍珠港那樣的勝利。美國人失去中途島,意味著很快就會喪失在太平洋上的所有基地。換句話說,這就切斷了美軍通往澳大利亞的補給線,而太平洋艦隊也將最終沉沒。到那時,美國一定會爭取以談判取得和平。至此,日本就能確認對亞洲的絕對控制,並在太平洋上劃出美國的明確影響力界線。
這一宏大構想拋開其他不說,至少需要充足的時間和空間才行。結果,4月18日的突發事件讓日本人更迫不及待地想實施這項計劃——由於盟軍在太平洋接連失利,出現了士氣低落的現象,為了提升士氣,打擊驕橫的日本軍閥,1942年4月18日,小威廉·弗雷德里克·哈爾西(William Frederick Halsey Jr.)海軍中將的特混艦隊,掩護詹姆斯·哈羅德·杜立德(James Harold Doolittle)中校率領的從航母上起飛的16架B-25中型轟炸機,對日本東京、名古屋、神戶、橫濱、神奈川和橫須賀等地進行轟炸。這次轟炸讓日本死傷302人,約90座廠房建築被炸毀,「龍鳳」號航母被炸傷——而且日本統帥部也確信在這重要時刻,日本必須加速執行在太平洋上掃除美軍的夏季計劃。
不可否認的是,山本的計劃存在諸多錯誤。首先是計劃過分複雜、缺乏協調性;其次是目標太多,既要征服中途島,然後占據阿留申群島西部的一些島嶼,還要殲滅美軍航母艦隊;最重要的是日本人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想要這些有時會互相衝突的目標一起實現可謂大而無當。然而,日本人還是這樣去做了:他們將艦隊至少分為五個互不連續的機動部隊,每個機動部隊自身又有諸多從屬部分。這就導致顯而易見的弊端出現——這些部隊過於分散,互相之間常常毫無聯繫,結果日軍從未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集中兵力,發揮他們的數量優勢。
按照美國歷史學家維克托·漢森的描述:「在理想狀況下,山本的艦隊會在作戰之初派出超過15艘潛艇進入中途島以東,儘早探測出從夏威夷或西海岸趕來的美軍艦隊的航線。潛艇能夠為海上搜索飛機提供燃料,也能夠預先告知主力艦隊正在接近的敵軍艦隊的規模與數量,而後向開進中的敵軍主力艦射出魚雷。但由於美軍對日軍整個攻擊模式的優秀情報工作,幾乎所有潛艇都來得太晚了,它們未能向山本提供任何關於美軍開進的消息。在海戰初期的多數時間裡,它們都落到了美軍艦隊大部分戰艦的後方,對美軍事實上已經遠離中途島、等待日軍航母來臨的消息毫無知覺。」這種致命的錯誤是由情報缺失導致的,就像德國人在日德蘭海戰前,因「馬格德堡」號失事而泄露密碼一樣,它將深深影響到戰局。
即便如此,日本還取得了所謂的戰果。由細萱戊子郎海軍中將287率領的艦隊加上北方部隊成功地占領了阿留申群島。這支聯合部隊包括2艘航母、6艘巡洋艦、12艘驅逐艦、6艘潛艇、其他各類艦船和2500名陸軍。占領中途島即便未給日軍帶來任何戰略上的優勢,但起碼錶面上能夠讓日軍進攻夏威夷和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部。但是,出動規模不小的聯合部隊占據距離夏威夷和美國西海岸都極為遙遠的白令海(太平洋沿岸最北的邊緣海,海區呈三角形。南隔阿留申群島與太平洋相聯。1728年丹麥船長白令航行到此海域,因而得名)上的寒冷小島有何意義呢?島上毫無工業及戰略物資,更讓人詫異的是,那裡只駐紮了少數美軍部隊,日本人卻如此興師動眾。
針對中途島本身,日本人的作戰計劃則充斥著想當然的味道。由南雲忠一海軍中將288率領的第一機動部隊將通過「赤城」號、「加賀」號、「飛龍」號和「蒼龍」號航母上的飛機,以反覆出擊的方式轟炸、削弱中途島防禦力量。值得一提的是,這支機動部隊還將得到2艘戰列艦、2艘巡洋艦和11艘驅逐艦的支援,日本人可謂下足了本。
當這一戰果出現後,田中賴三海軍少將289則指揮12艘運輸艦和3艘驅逐艦搭載5000名士兵登陸中途島。在占領該島後,如果占領軍感受到美軍艦隊的入侵威脅,或者說想實施戰略行動,軍部會派出由栗田健男海軍中將290率領的4艘重型巡洋艦和2艘驅逐艦提供火力支援。為確保萬無一失,前來增援的還會有近藤信竹海軍中將291的艦隊,包括2艘戰列艦、4艘重型巡洋艦、1艘輕型巡洋艦、8艘驅逐艦以及1艘輕型航母。這樣的部署看起來非常周密,環環相扣,但這都是建立在日本設想的美國海軍遲遲不能抵達戰場的前提下。因此,這樣的部署註定幼稚可笑——沒有考慮到美國艦隊的機動性。日本人甚至認為愚蠢的美國海軍還會不顧一切地進攻相繼出現的誘餌船,然後被更為龐大也更為致命的帝國航母和戰列艦逐一痛擊。
在上述行動實現後,藤田類太郎少將的水上飛機母艦部隊會及時出發,用2艘水上飛機母艦、2艘小戰艦占領附近面積狹小的庫雷(Cooley)島,以期建立水上飛機基地,對中途島進行偵察,也利於攻擊美軍艦隊。按照美國歷史學家維克托·漢森的描述,日方認為「在海上交鋒中,美軍沒有什麼武器能夠與日軍重炮相比擬,要是美軍航母失去了空中保護或是發現自己距離日軍快速艦隊過近的話,美軍的武器庫里將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日軍戰列艦炸毀美軍戰艦」。
日軍艦隊的核心力量則位於遠離中途島的北方。它由高須四郎海軍中將292指揮,包括4艘戰列艦、2艘輕型巡洋艦和12艘驅逐艦。這支核心力量還包括山本大將的3艘戰列艦、1艘輕型巡洋艦、9艘驅逐艦和3艘輕型航母。值得一提的是,山本大將的艦隊裡包含排水高達6.4萬噸的「大和」號戰列艦,配備有460毫米口徑艦炮,射程在42千米開外。「這支位於北方的部隊會掩護對阿留申群島所展開的攻擊的側翼,要是美軍在中途島阻擊日軍入侵的話,理論上它還要趕往中途島西南方向……在山本看來,他已經將海軍部隊打造成了環環相扣的鐵鏈,這將捆住美軍,阻止他們所有的西進行動,確保不再出現美軍轟炸日本本土的狀況。」
日軍的這個計劃極為複雜,簡單來說,就是「通過將艦隊部署在阿留申群島和中途島之間從而封鎖北太平洋」。這個計劃的可行處在於,「山本確保了他的北方部隊或南方部隊能夠把數量上嚴重居於下風,正處於混亂當中的美軍趕出來」。
然而,讓山本沒有想到的是,美國人只付出了大約150架飛機,犧牲了307人的代價,就毀掉了山本殲滅美軍太平洋艦隊的複雜計劃。這也難怪被學者們所詬病了。
從海上作戰的基本條件和戰略方面來分析,我們會更加容易理解山本計劃存在的諸多問題。
山本應該是分析到了在兩個集群間漫長距離中的作戰,作為數量處於劣勢的一方,必然無法兩者兼顧。換句話說,數量上居於劣勢的美軍是無法同時保護中途島與阿留申群島的。因此,山本計劃讓進攻阿留申群島和中途島的部隊,以及協同出擊的戰列艦和巡洋艦隊在完成入侵的同時,他的戰列艦和航母將作為「某種機動後備力量」存在,繼而開赴美軍展開反擊的地點。
他甚至還認為,美國人會因為性格的缺陷,譬如膽小——之前在太平洋戰事的接連失利導致——而不會在阿留申群島與中途島被占領之前露面。到了那時候,他們就會遭遇「從新近獲得的基地上飛來的岸基轟炸機和不需要保護人員運輸艦的日本艦載飛機」。
這當然不是天方夜譚——至少山本認為日本艦隊「迄今為止尚未失敗,在質量上也占有優勢,因此擊敗實力較弱、經驗也不足的美國艦隊就無須合兵一處了」——這可能是當時存在的一種客觀事實,考慮到美國人的士氣低沉,山本有理由做出這樣的判斷。
對日本人而言,「表面上的唯一問題是他們假定數量上遠處於下風的美國人會自高自大、猝不及防,而不是降低姿態耐心等待」。南雲中將在戰鬥前夜的敵情報告中總結稱:「儘管敵軍缺乏作戰意志,他們還是可能令人滿意地對我們的占領行動進程發起攻擊。」因此,山本的錯誤點在於,他顯然無法設想「此前已被擊敗的美國人能夠預計到登陸中途島,更不會想到他們也許能夠率先集中3艘航母攻擊南雲麾下的日軍航母部隊。但美軍在戰艦和中途島上都安裝了雷達,中途島事實上作為不沉的航母而存在」。這才是問題的核心點之一。
按照美軍在中途島附近展開航母作戰的方案,雙方實力對比大致相當:4艘日本航母迎戰3艘美國航母,後者得到了島上的空中支援。對此,維克托·漢森這樣分析道:「按照拿破崙的方式,切斯特·尼米茲海軍上將(Chester Nimitz)293,會著手對付山本設下鐵鏈的各個部分,逐一摧毀孤立鏈條,直到雙方實力對比更為均衡。首先擊沉日本艦隊核心——航母,然後阻止戰略上更為重要的中途島登陸,最終在有必要的狀況下對山本的戰列艦和巡洋艦展開空中打擊。」
於是,山本計劃的戰略弊端就出現了。這是因為,「僅僅將這支龐大艦隊集結起來進行部署,就意味著日本戰艦需要離開母港大約2900千米,即便在抵達目的地後,一些戰艦之間的距離可能還有1600千米之遙。如果要保持無線電靜默的話,這支龐大艦隊的各個組成部分將很難保持聯繫——考慮到日軍這個笨拙計劃的關鍵要素在於誘出美軍數量上處於劣勢的艦隊,與此同時出動從南到北的優勢兵力蜂擁而上,這個劣勢就極其關鍵了」。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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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為了對付這支實力雄厚的日本艦隊,只拼湊出3艘航空母艦,其中包括受損的「約克城」號(在珊瑚海之戰中被1顆炸彈命中,經維修後可航行)。為了阻止日軍登陸或攻擊,由羅伯特·艾爾弗雷德·西奧博爾德(Robert Alfred Theobald)海軍少將率領的艦隊將前往阿留申群島,這支艦隊規模不大,由2艘重巡洋艦、3艘輕巡洋艦和10艘驅逐艦組成。因為部署的位置問題,幾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考慮到美軍在夏威夷連一條可以部署到中途島方向的戰列艦都沒有,尼米茲上將匆忙集結了他手上所有的戰艦,在中途島和珍珠港之間來回巡邏。它們包括了8艘巡洋艦、15艘驅逐艦和9艘潛艇。
由於計劃過於複雜,日本人運作起來相當不便。好在日本艦隊在各級戰艦上的龐大數量優勢,以及日軍經驗豐富的官兵,這個計劃本身並非一無是處。然而,正如我們在歷史中看到的那樣,美國人在作戰和戰後的關鍵階段,各級士兵都表現得富有革新精神,他們敢於在具體作戰中發揮自己的應變能力。
在美軍中,當來自上級的命令相當模糊甚至根本不存在時,大部分人都不怕承擔主動制定方針政策的責任。反觀日本,帝國艦隊中控制作戰的方式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日本社會固有的主流價值觀與看法。來自軍部的命令是神聖的,來自一些指揮官的命令也是神聖的,哪怕是出現了嚴重的錯誤。
對此,維克托·漢森認為:「其結果是,美國人在計劃執行出現失誤時會當即予以更改,當正統攻擊方式徒勞無功時便轉而試驗具有創新性的攻擊方法——這與基督徒在勒班陀鋸掉他們的撞角以增加火炮準確度,或科爾特斯派士兵前往火山口補充火藥儲備不無相似之處。」
許多時候,戰場上的士兵具有能動性,前提是不嚴重缺乏紀律性,他們在戰場上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精彩表現。太平洋戰爭中的日本人,在這一方面明顯遜色得多,他們因為尊奉神聖的不可侵犯的命令而白白葬送掉性命。
不過,這種可怕的「勇氣」也讓美軍品嘗到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