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夫妻重聚

  二月，韓信已經在自己的封地內任命了大小官吏，這樣他就可以暫時清閒下來了。

  在治理國家方面，韓信很是佩服黃老之說：崇尚無為，選賢任能之後，君王大可垂拱而治。大亂之後正需要涵養民生、與民休息。劉邦待他也算不薄，所轄楚地縱橫千里、接連江淮，足夠彰顯平生功績。如此，韓信便再沒有什麼不滿了。

  韓信已經給各級官吏發布指示：有能幫他找回原配夫人的，賞千金及厚爵。也許是精誠所至，一位帶著好消息的不速之客悄然而至，他正是被皇帝劉邦通緝的原楚國大將、韓信的平生摯友鍾離眜。

  故人相見，韓信自然歡喜得緊，他一面讓人嚴密封鎖消息，一面把鍾離眜好好安頓下來。鍾離眜還帶來了英喬的下落，這讓韓信大喜過望，此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做了六年的父親了，他的血脈已在這個世界上延續了六載！他激動地滾下幾滴熱淚，一把抱緊鍾離眜。果然，失去的一切眼看都要回來了，友情、親情、愛情……

  鍾離眜得悉英喬母女的下落純屬偶然。他僥倖衝出了漢軍包圍後，在逃亡的過程中，竟於一處孤山中巧遇英喬母女。事後，儘管英喬一意挽留，但鍾離眜唯恐連累她們，還是很快離開了。英喬曾特別關照鍾離眜不要把她們母女的消息告訴韓信，但鍾離眜卻很不解，他料定此中一定有誤會，所以在投奔自己的兄弟之餘，就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韓信。

  這當然是好事，然而誰也都未曾料到，此後事態的發展卻完全背離了美好的初衷——韓信因此懷疑鍾離眜和英喬私通，不然絕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女人天性好妒，男人天性也好猜忌。

  一個春日暖和的午後，鍾離眜帶著急不可待的韓信一行人，經過九曲十八彎後來到了英喬母女的住處。距離那座小小的莊園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韓信便把大家都留下了，他要獨自前往。

  小小的茅屋上空此時正升起裊裊的炊煙，韓信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門口玩耍的草兒——那一定是他的寶貝女兒韓草。孩子已經長大、長高了！草兒只顧著玩地上的螞蟻，沒有注意到旁邊有人來。激動不已的韓信慢慢靠近了孩子，韓草的膽子大得很，見了生人也沒有大叫，韓信的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草兒還沒見識過這種事情，她立刻丟下了玩螞蟻的草把兒，有些驚奇地仰頭看著這名個子高高、衣著光鮮的陌生人。韓信越看孩子越像自己，他忍不住蹲下，一把抱住孩子道：「草兒，我是爹爹啊，快叫爹爹！」說著，他的熱淚已經滾落下來。可韓草卻一臉疑惑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沒有爹爹，我娘說我爹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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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此話，韓信滿臉痛苦地說道：「草兒，我就是爹爹啊，爹爹沒有死，你看，我活得好好的呢……你摸摸爹爹的臉，摸摸……」說著，他擠出了一絲笑意，抓住孩子的小手就往自己臉上湊。

  可是孩子剛一觸到他的臉，就「啊——」地大叫一聲，嚇得韓信出了一身冷汗。「你的臉好熱啊，是不是病了？你說胡話喲！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來找我娘瞧病的？」說完，她就掙開韓信往院子裡走，嘴裡還喊道：「娘！小雙姐！有人來瞧病了！」

  韓信也跟著孩子進了院子。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從屋子裡探出頭來問道：「你是來瞧病的嗎？這麼老遠，你一個人怎麼找來的？」

  還沒等韓信說點什麼，裡面的英喬聽到動靜連忙走了出來。

  兩個久別的人就在這種情形下相遇了。

  英喬此時正滿面塵灰，雲鬢不整。她先是一怔，然後臉色一沉，又鑽進了屋子裡。這種不期而遇，讓她覺得狼狽。

  「阿喬！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韓信也認出了多年不見的她，尤其是那雙眼睛。

  韓信跟著就闖進屋去，可是英喬卻把裡屋的門給死死地關上了。只聽她抽泣著在裡屋說道：「你還來這裡幹什麼？你去做你的楚王好了，我們娘倆不用你管……」

  孩子和那個丫頭也跟著進來了，看了一會兒後雖然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那丫頭很識趣地把草兒領到了別處。

  「阿喬，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但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你就跟我走吧！咱們兩個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你是堂堂尊貴的楚王，我不過是賤民一個……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我自己撿來的……你快點走吧！」英喬在屋子裡哭得很厲害，但她又很慶幸夫君還沒有忘記自己，還那樣看重自己。

  「難道你還不了解我的心意嗎？這些年來，我哪天不牽掛你……自從我第一次帶兵到彭城後就立馬派人去找你，可是他們怎麼也找不到你……後來，我在齊國，也接連不斷地派人找你，難道你一點都看不出我的心意嗎……是，我是又娶了一個人，可是我也同樣愛你啊，難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嗎……」說著說著，韓信流下了悲傷的眼淚。

  「我不管，你只管去找她吧！你去找你那嬌貴的楚王夫人吧，我生就一副草莽的賤命，嗚嗚嗚……」

  「好！你不肯原諒我，那這個楚王我不要了！從今天起，我就留在這裡，我給你當下人……」說著韓信竟索性脫掉外衣，一口氣跑到廚房去劈柴了。

  英喬一面傷心地哭著，一面又仔細地傾聽外間傳來的動靜。雖然她知道也許鍾離大哥會泄漏口風，但她沒想到韓郎居然會親自找到這裡，這份真情和感動已經令她由衷欣喜了。她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之前所受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他還對自己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念及此，英喬的內心已經開始動搖了。每個女人內心都有脆弱的一面，需要用真情去填補。

  韓信在廚房認真地劈著柴，他在跟自己賭氣，兩個女人他都喜歡，實在不忍心拋棄任何一個，如果非要選擇一個的話，那他情願將自己劈為兩半。所以他很是痛苦，他希望能得到英喬的寬容和諒解。正當韓信累到快要趴下時，英喬悄無聲息地從裡間走了出來，眼圈已是紅紅的，她什麼話都沒有說，直接撲到韓信的懷中。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了，她渴望這一天已經很久很久……

  畢竟是夫妻一場，畢竟是共患難過的，畢竟還有一個孩子。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

  [1] 一般來說，大多數軍隊都是戰時臨機招募的，戰爭結束便要馬上解散，一來國家養不起，二來怕其日久生亂。

  [2] 據稱中國的象棋遊戲是在春秋時期開始出現的，經過後世不斷地改進，至北宋時代才臻於定型。這樣，估計在韓信時代，象棋中的「砲」還沒有出現，因為一般而言，它所代表的應該是自北宋以後逐漸走上戰爭舞台的熱兵器；但也不排除有代表拋石機的可能。

  [3] 指抗日名將薛岳當年為對付強勢的日軍而創出的一種有效戰法，後人曾推崇此戰法「足以法天地之幽邃，窮宇宙之奧秘，為鬼神所驚泣，人事所難測……」，可見讚嘆之至。

  [4] 毛澤東說「反對兩個拳頭打人」，就是要（在總體劣勢的情況下）集中優勢兵力以形成局部的相對優勢，而被稱譽為「百萬軍中取敵上將首級」的孟良崮戰役就是這一用兵原則的經典體現；法國著名軍事家、皇帝拿破崙也是這一戰術原則的提倡者和成功實踐者。

  [5] 據稱這是當年孫臏破龐涓時用過的陣法。後來諸葛亮的「八陣」可能與韓信的「十面埋伏」陣有點聯繫，儘管後世對於它們的認識都並不確切。

  [6] 親近的人之間是不叫字的，好朋友或者師長才這樣稱呼。

  [7] 非今日的烏江，乃指當時長江的一段，屬於長江下游。

  [8] 據今天有些（包括外國的）科學家考證，所謂的田橫五百死士應該只是史書的一種推斷而已，「五百士」中或許的確不乏為其主田橫殉葬的，但肯定仍有一部分人選擇了求生，他們之中的某些倖存者甚至漂泊到了遙遠的美洲，且有實物為證；這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實，不過它在歷史上所產生的真實影響卻是不容置疑的。

  [9] 指以二敵百。「縣隔」為遠隔之意，是指函谷關距離長安有近千里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