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半路驚魂

  一將功成萬骨枯，尤其是大將功成，死的人更難以計數。打仗就一定有人犧牲，更何況是打大仗。當英喬小心地行走在西去路上時，觸目皆是還沒有來得及掩埋的屍體，有殘肢斷臂的，有五官不全的，有腦腸漿血流了一地的，更多是屍首分家的……慘不忍睹，悲號之聲更是讓人不敢聞。當她看見那些從西面退下的楚軍傷兵時，醫者本能以及惻隱之心使她差點上前幫忙。

  一天下午，英喬被一小隊打身旁經過的楚兵給攔住了。

  他們突然要她停下來搜身，一身男裝的英喬什麼話都沒說忍住了。楚軍自然什麼可疑的東西也沒有翻到，可是他們意外發現了英喬的女子身份。項羽手下的亂兵本就沒有什麼紀律可言，殺人都如同兒戲一般，因此誰犯到他們手上，就只能自認倒霉。這些傢伙大笑著將她圍住，就她這一身裝扮，大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將她抓起來。可是英喬也不是吃素的，她自信可以對付這一幫傢伙，這偌大的楚軍陣營中肯定有很多大人物知道韓信，只是自她嫁給韓信且生了孩子之後，多年並無來往，一時間很多人恐怕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走，快跟軍爺去營里快活會兒，哈哈……這小娘子啊！生得還挺白嫩，軍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是不是想夫君出來找他了，哈哈，快跟我們回去吧……」還沒說兩句就有兩個傢伙上來要扯住她。

  「放開，我就是本地人，小心你們的腦袋……」

  「呵呵，本地人？」

  「聽不出口音嗎？我是出來找我家孩子的，幾位大哥行行好讓我過去吧！」

  「找什麼孩子，這到處都是死人，小娘子你不怕嗎，還是跟哥哥們回去吧，哈哈哈……」

  「放開我！我的夫君可厲害得很，你們別玩火！」

  「咦——？玩什麼火？哼，孩子他爺爺來了也白搭……」不跟她廢話，那個騎在馬上的小頭目狠狠說道，「我他娘的看你就像奸細，兄弟們快把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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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喬急了，當楚軍又上來欲裹挾住她時，她飛起一腳把兩個傢伙踢翻在地。

  「喲——！有兩下子，肯定就是奸細，兄弟們，快把她拿下……」說著他們就拔出刀劍逼向了她。

  英喬氣得緊，但又怕闖禍，於是就趁對方不慎將他打翻下來，奪馬而去。

  可是四野到處都是楚兵，那些人一面緊追，一面大喊「抓姦細」「抓女奸細」。結果引來了大群騎兵，最後英喬還沒跑出多遠，一大群楚軍就將她包圍住，眼看就要陷入絕地。

  就在他們步步逼近時，英喬仍抱著一線希望大喊：「我不是奸細，真的不是……求大哥們放過我吧……」可是無濟於事，徒惹一頓笑話。

  楚軍把她先拿下捆上了，她打傷了人，罪過就不輕。再說這時候的楚軍早就殺人上了癮，而且這裡人員混雜，不獨是楚地的人，是不稀罕問出什麼青紅皂白的。

  他們將英喬拴在馬後牽著走，英喬為自己的衝動和魯莽感到非常後悔。而此時最讓她牽掛和放心不下的莫過於孩子和老爹，更有夫君……想著想著，英喬難過得大哭起來。

  委屈的大哭聲引來不少人的注意，一旁的楚兵又都開始取笑她。事有湊巧，這時候一位將軍模樣的人正好打她身旁經過，聽到哭聲後勒馬上前詢問是怎麼回事。

  「哦，奸細，還是個女的！」

  這將軍讓她暫時停下來，上下細細打量一番。幾乎就在同時，他們兩個竟奇蹟般地認出了彼此：「呀！你莫不是，英……」

  「你是鍾離大哥嗎？」英喬沒有看錯，這一下，抓住救命稻草的她禁不住轉悲為喜。

  「哈哈，哈哈！是我，是我！妹子，你受苦了！」說著鍾離眜趕緊下了馬，親自為她鬆綁，「哎呀，你看，你受驚了……」

  當鍾離眜給英喬鬆綁後，劫後餘生的英喬一時激動地投入他的懷抱，放聲痛哭起來。這下引得楚軍議論紛紛。

  「看什麼看，這是我妹子！親的！都趕緊滾蛋，要你們好看！」鍾離眜狠狠罵道。

  當鍾離眜把英喬帶到自己的軍營時，她把一切都告訴了鍾離大哥，她知道鍾離眜是最仗義和明事理的。

  「哈哈，韓老弟可真有福氣，可惜我們兄弟只能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了……不過，我鍾離眜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韓老弟的志氣跟才氣，妹子盡可放心。」

  「我就是想見他一面，都快三年了……」英喬忍不住說道，她都沒好意思說她在彭城的確見到了韓信。

  「妹子，我懂，我懂！想當初，你嫂子一個村婦幾個月不見我，還會想得慌呢！我在外面有一日沒一日的，也掛念她跟孩子……就是，我這會兒真沒臉去見她……不過，韓老弟恐怕妹子你一時還真不容易見上，現在我們兩軍正在交鋒，等過些時日大哥再幫你想想辦法吧。還好，韓老弟如今可是漢軍的大將軍了……今非昔比啊，沒想到分別才不過一年多……」

  「啥大將軍不大將軍的，我跟孩子盼著他好就成，真不願意再過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也許還會結出很多仇家來……」

  「韓老弟恐怕不會這樣想，我看他志在封王啊……難為妹子你跟孩子了……」

  「士為知己者死，這就是你們男人！誰能不希望富貴及身、揚名後世……」

  鍾離眜把從前韓信在項王帳下的一些事情講給英喬聽，英喬聽得無比認真，生怕錯過一點細節，她一向知道夫君絕不甘心一輩子寂寂無名。不過，英喬又有些擔心：韓郎會不會已經把自己給忘了呢？不可能吧。也許是她多慮了，韓郎的目光是那樣清澈深情。她一輩子都不該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