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秦始皇陵
2024-09-30 21:57:20
作者: 周明河
到關中已有十餘日,韓信在閒暇之際把舉世無雙的咸陽城逛得也差不多了,內心除了震撼之外,就是慨嘆和神往了。
不到帝都咸陽,還真不能深刻體會什麼叫「富貴」和「顯達」,此時此刻,韓信才倍覺貧賤的可悲、自身的可憐可嘆。
他還專門慕名前往那位先前的楚國小吏、如今已是大秦王朝位高權重的人物之一——左丞相李斯的家,據說李大丞相的出行儀仗,排場之豪華連秦始皇看了都覺得過分,招搖過市可見一斑。韓信就在富麗堂皇、奢比天宮的李家府邸四周轉悠了老半天才悵然離去,此時的他更深切體會到只有成功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壓倒一切的硬道理。
一日,韓信剛吃過早飯,突然當家的進來拉起他就要往外走,還好大家多半都出去辦事了,韓信無須過多拘謹。他們投宿的地方不在內城,所以幾步路開外就是一處荒僻的所在,而在樹林間正有一個小孩看住兩匹馬等在那裡。
「上馬,兄弟!大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她的臉上掛滿了笑。「當家的,我久未騎馬,恐有些生疏!」他一時猶豫著不敢上。
「呸!又叫『當家的』,我是你『大哥』,明白嗎?哈哈……還男子漢呢,真沒出息!」
被她拿話一激,韓信身子一弓立即跳上了一匹約有一人高的大馬,然後把頭一昂:「大哥,咱們走!」
「哈哈,兄弟,那咱們走!」兩人騎馬飛奔而去。
當時還沒有馬鐙,所以騎馬很累很麻煩,再加上韓信確實多年沒有騎馬了,一開始騎得並不穩。那馬一顛簸,他竟狼狽地趴伏在了馬背上,「大哥」自然樂得前仰後合。不過韓信天生就對馬匹有特殊的駕馭力,不多會兒,馬背上的青年就變得雄赳赳氣昂昂了。
「兄弟啊,我早就看你不凡了!」她在馬上喊著。
「哦?是嗎?何以見得?不會只是因為那把劍吧……」韓信在馬上喊著,強勁的秋風就在他們耳邊呼嘯。
「哈哈!這個你不用管,劍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當家不行,看人可准!」
「哦?是嗎?大哥可不能糊弄小弟。」
「告訴兄弟,我家從前開了幾十年的客棧,南來北往的人形形色色,我啥人沒見識過,我相信兄弟你不會只吃這一碗可憐的商飯的。哈哈。」
「大哥,休要取笑兄弟,」韓信嘴上這樣說,心裡受用著,「我一個破落戶,還談什麼出息……」
「大丈夫富貴之時,自當一鳴驚人,兄弟莫急……」
跑了好一陣兒,二人放慢了速度,這一路很歡暢,於是下馬準備歇息一會兒。
此時風已經小多了,兩個人把馬韁繩拴在一處由它們去吃草,然後各自躺倒在一片草地上,愜意地欣賞起茫遠無際的蒼天。
韓信仍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雖然他口口聲聲地叫「大哥」,可是他又怎麼會忘記身邊的這位是一介女流呢。不一會兒,她把身子湊近韓信,兩眼直盯住他。
當他側過臉來一下子碰到她的目光時,她趕緊轉身正躺,還閉上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此情此景令韓信很不習慣,當他特別注意到她的胸脯起伏時,竟一下子窘迫起來。
「該死!該死!」這簡直就是在冒犯「大哥」,韓信在心裡不斷暗罵自己。
又起風了,「大哥」忽然猛地坐了起來,「兄弟,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韓信立馬也坐了起來,他側耳向著風吹來的方向認真傾聽起來,「好像是一群人在幹活的聲音……」他判斷道。
「我琢磨著也是,咱們可能是來到始皇帝的陵墓了,我聽咸陽百姓都在議論此事呢。」
「不會吧,皇陵距咸陽城起碼該有百里之遙,咱們才出門沒幾個時辰啊,難道這馬是千里名駒?」
「看天色咱們是跑了不少路,其實這馬也跟人一樣,關鍵是要懂它的人來駕馭它,那樣它才能跑得歡……」她的話顯然別有所指,韓信心弦不禁為之一動。
韓信很早前也聽人說起過這事。從這位始皇帝即位或親政之日起,他就開始不惜代價地操辦自己死後的事情,尤其在他一掃六合之後,他的內心無限地膨脹。
「怎麼樣,兄弟?有沒有膽量跟大哥去看看?」她開始慫恿他。
「有何不敢,但還是要小心為是!此系重地,非同兒戲啊……」
「哈哈,好,那咱們就走!」
兩個人又騎馬奔馳了好一會兒,然後來到一處高坡下,把馬在石頭上拴好,接著兩個人就小心翼翼地向山坡上爬去。
「呀!呀!」眼前的一幕令二人驚呆了,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個人就那麼趴在一塊大石頭後邊,向著工地那邊仔細瞧去。
巨大的勞動現場望都望不到頭,到處都是一群群晃動的人影和舉著黑旗[2]來回巡邏的士兵,還有簡易的帳篷和工棚,形態各異的器械——在那座已然成形的巨大的封土堆四圍,足足得有幾十萬人在喊著共同的號子,那震撼人心的聲音如悶雷般匯聚起來,絕不亞於千軍萬馬在衝鋒……
韓信一時看得呆了,「大哥」在一旁重重地搖晃了他一下——原來正有一隊秦兵向他們這邊趕過來,而且還押著很多大車,愈來愈近了,大車上拉的東西也看得更加分明。最後,「大哥」和韓信竟不約而同地喊道:「死人!」
「這就對了,怪不得我聞這裡有股臭味呢,原來四處都埋著一車車的死人,」這時候她竟激動起來,「狗娘養的!」
「是啊,為了自己的陵寢而令萬人喪命,輕人命至此……」韓信喃喃自語道,「等著吧,血債早晚要血償!」
「唉!我若是個男兒就好了……」當家的竟有些黯然,這令韓信多少有些疑惑。
兩個人不敢耽擱太久,就悄無聲息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