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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30 21:02:43
作者: 王措
夜裡十點左右,精疲力盡的薛菲回到家,五歲的外甥小壯迎門而來,眨著雪亮的大眼睛道:「大姨,我想要?台遙控賽車,你買給我好不好?」
薛菲換了鞋,捏了捏小壯的臉蛋說:「好啊,想要什麼樣子的?」
薛菲的妹妹薛婷撐著大肚子緩緩走來:「姐,吃飯了嗎?」
「吃過了。」薛菲放下手裡的車鑰匙問,「你怎麼今天來了?妹夫又出差了?」
「怎麼說話的?我過來看看你和媽都不行啊?」
「行,我的小公主!快找個地方坐下吧,挺個大肚子就別來回瞎晃啦。」
薛媽的聲音從客廳里遠遠傳來:「菲菲,快來,幫我把獼猴桃切?切呀,你妹妹要補充維C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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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菲白眼兒?翻,低聲對薛婷說:「看看,你?來我就成奴隸了。」
小壯仰著腦袋喊道:「大姨,咱們明天去買好不好?」
「田小壯給我閃開!」薛婷?把搡開孩子,厲聲道,「要什麼遙控賽車?整天就知道要這個要那個,學幾句外語比上天都難。」
小壯驟然哭了起來,薛菲蹲身摟住孩子,眉頭緊鎖:「薛婷!你不要這樣和孩子說話好不好?小男孩要玩具很正常啊,幹嗎動不動就扯上學習呢?」
「姐,你別慣著他,這幾天都要上天啦。」
「好啦,不哭了啊,大姨明天帶你去買遙控賽車,買最大最好的,怎麼樣?」
小壯擦著眼淚說:「嗯!那咱們拉鉤鉤。」
薛菲將妹妹扶進客廳坐下,然後幫薛媽切水果,電視裡正在播動畫片,小壯抹乾眼淚,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薛媽將?片火龍果塞進薛菲嘴裡,說道:「待會把你的手機交出來我檢查檢查。」
「媽!你想什麼呢?我有隱私的好不好?」
「什麼隱私不隱私的?我不檢查你要上天的呀!」
薛婷笑道:「媽想看你和那個教授最近有沒有聊天。」
「哎呀媽!」薛菲側目,心急火燎地說,「我們聊得可好了。」
「有情況了?」薛婷急問。
「有啦!」薛菲沒好氣地說,「下個月就結婚!」
薛婷扔下手裡的橘子皮道:「真的嗎?你沒騙我和媽吧?」
薛媽?聲冷哼:「你真是豬腦子呀!你姐姐這又是緩兵之計,曉得吧?」
「姐,我聽媽說那人挺不錯的,長得帥,工作又穩定,抓緊結了吧。」
「薛婷,你給我閉嘴,今天相親的話題到此為止。」
「大姨,我想吃葡萄。」小壯喊道。
「噥,不許把籽兒吐在地上哦,否則你姥姥要收拾你的。」
「知道啦。」
「媽,我想問你個事兒。」薛菲轉頭道。
「說吧!是不是又跟人家小蘇掰了?」
「沒有啊,我就是想問問,你和爸年輕的時候打過架嗎?」
薛媽微微?笑,手底下的半個果盤已然成型:「好端端的,問這幹嗎?」
「就想問問唄!」
「談不上打架的,我和你爸爸過了四十六年,吵架倒是家常便飯呀。只有?次,我抽過他?巴掌。」
「為什麼?」
「嗷呦,還不是為了你呀,你就跟小壯?樣要東要西的,那個不倒翁你還記得吧?你爸爸花了兩塊五給你買的,那時候他工資才二十來塊錢呀,我們要喝西北風啦,氣得我狠狠抽了他?巴掌,哎呀,你爸跟你?樣不要臉的,挨了打還偷著樂呀。」
薛婷捧腹大笑:「媽,這還是頭回聽你曝我爸跟我姐的黑料啊!」
「看來你跟爸爸挺幸福的。」
「過去不懂什麼是幸福的,只知道油票糧票大肉票,現在想想應該算幸福吧,因為遇到了?個永遠對你善良的人,不容易的。就是這老頭不爭氣啊,?個心臟病都扛不住。菲菲,媽媽活?天少?天,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穿上婚紗呀,那媽媽就更幸福了。」
「又來了!」
「我覺得媽今天說話特有人生哲理。」薛婷接茬兒。
「薛婷,我問你,你們兩口子打架嗎?」
「打呀!我上次發火把電視都砸了。」
「人家沒揍你呀?」
「他敢?我姐是刑警隊副隊長,分分鐘弄死他的呀。」
「你看看你又給我扯淡,就你打人家,人家不打你,這也算打架呀?」
「這還不算呀?我打得他都流鼻血了。」
「薛婷,我警告你,你這是家暴,以後你對人家好點兒。」
「家暴?女人打男人還算家暴呀?」
薛菲淡淡?笑:「總之你給我收斂些。」
「哎呀!這個薛婷我真是不想說她。」薛媽無奈地搖著腦袋,「學什麼不好,非得跟你姐姐學得像個花木蘭呀,真是愁死我啦。菲菲,你今天怎麼了?幹嗎問這些呀?」
「碰到?個家暴的案子。」
「男人打女人呀?」薛婷問。
「嗯,?喝醉就打。」
「這種男人就該吊在椰子樹上狠狠地抽!」
「這女人把這男人給……」薛菲轉頭看了看小壯,然後輕聲道,「肢解了。」
「天哪!真的嗎?」
「菲菲,不要給你妹妹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哎……我想聽我想聽。」
「這女的平時喜歡做泥塑,你猜怎麼著?她把屍塊兒全都封在泥塑里了。」
「媽呀!」薛婷目瞪口呆,「這得是多恨他呀。」
「你不懂家暴的感受,所以你無法理解。」
「看來我以後真得悠著點兒了,萬?我們家小田……」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薛媽?本正經地說,「你們都給我閉嘴呀,不許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姐,你說被家暴的女人多嗎?」
「很多。」
「我平時怎麼沒聽誰說過呢?」
「有了家庭,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般都會選擇隱忍。」
「要是我,我才咽不下這口氣呢,我拼了命也要打回去的。」
「行了行了,就你能!」
第二天?早,薛菲來到醫院,李亨和劉同正在病房門前啃油條,薛菲撇了撇嘴,笑問:「就不能在早餐店吃完再回來嗎?」
「守在這兒,心裡踏實!」李亨說。
「病房裡沒人看嗎?」
「章毅在,劉隊怕她跳樓自殺。」
「劉隊,人醒了嗎?」
「醒了,但有些神志不清。」劉同用紙抹去手上的油,「走吧,爭取今天解決戰鬥。」
薛菲推開病房大門,輕聲道:「劉隊,注意你的措辭,不要太激烈。」
「說什麼呢?我又不是潑婦。」
「我怕你激怒她。」
「我心裡有數。」
進入病房,劉同大致掃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李靜似乎清醒了許多,只是兩隻眼睛直勾勾望著天花板,有種不似絕望勝似絕望的感覺。劉同來到病床前,醞釀了半天才擠出?個勉強的笑容,輕聲道:「李靜……」
「我的孩子呢?」李靜突然冷冷地問。
「去上學了,你放心,這些天我們來照顧孩子。」
「謝謝你們。」
「應該的。」劉同打開錄音筆,「李靜,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
「你想過萬?你死了,孩子們怎麼辦嗎?」
「他們會長大的。」
「誰都會長大,可問題是他們的未來能幸福嗎?」李靜?時無語,劉同接著問,「為什麼要殺了張鵬?」
「劉警官,這還用問嗎?」
「例行公事,請你理解?下。」
「他對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他可以打我罵我,甚至可以殺了我,但誰都不許碰我的孩子,誰都不許!」
「將心比心,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可我現在只想知道,十月十二日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鵬賭博,這你們應該知道吧?」
「當然,周圍鄰居都知道這件事。」
「他輸了錢,有時候連飯都吃不起。」
「沒錯,我看到他經常吃方便麵。」
「?個月前,張鵬要接孩子出去玩,第二天孩子回來後,我看他們臉上慘白慘白的,於是我問曉光是不是晚上沒睡覺,孩子支支吾吾地說,他爸爸昨天帶他們去抽血了。」
「抽血?」薛菲萬分訝異,「為什麼要抽血呢?」
「說白了就是賣血。」
「怎麼賣的?」
「南郊有?個血站,是獻血的地方,你們應該知道,獻血後會得到?張獻血證。」
「沒錯,我們局裡都獻過。」薛菲點頭道,「可據我所知,未成年人是不能獻血的。」
「他們抽了孩子的血,然後用成年人的身份開?張獻血證,這個證可以在醫院門口倒賣。」
劉同深深吸了口氣:「以前從沒聽過,獻血證還能倒賣嗎?」
「當然,那些準備手術的人需要用血,出示獻血證才會優先供血。」
「原來如此。」
「抽了孩子的血,血站站長會給張鵬?筆錢,然後轉手再把獻血證賣給血販子,從中賺取差價。」
「這幫瘋子!」
「十月十二日晚八點左右,我和吳德華正在家裡吃飯,突然接到張鵬打來的電話,接通後才發現是曉光,他說張鵬又要帶他們去抽血,我對曉光說,你們拖延?下時間,我馬上去接你們。」
「為什麼是晚上?那個血站晚上開門嗎?」劉同問。
李靜嘴角輕輕?揚:「像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只能在晚上做。據我所知,晚上帶孩子去賣血的人都得排隊。」
「都是父母嗎?」
「當然不是,許多孩子是被騙去的,也有被強迫的。只有張鵬這個畜生捨得送自己的孩子去賣血!」
「賣血的事兒咱們稍後再說,現在講講你趕到張鵬家之後的事情吧。」
「我趕到之後,孩子們把自己反鎖在廁所里,我開門?看,他們已經被張鵬打得鼻青臉腫。張鵬像沒事兒人?樣坐在沙發上,還說快把那兩個小牲口帶走,他不想再看見。我問他為什麼要打孩子……」李靜哽咽道,「他說因為是婊子生的,因為是智障,所以他就要打!」
「因為孩子們反抗,所以賣血計劃擱淺了。」
「沒錯,這讓他很生氣,我進門後看到地上扔著鋼筋條和皮帶……」李靜淚流滿面,「孩子那么小,怎麼能下這種毒手?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呀!」
「後來呢?」
「我?氣之下去廚房拿了菜刀,張鵬?點都不害怕,居然還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支著脖子讓我砍。他知道我是?個懦弱的人,但是他錯了。」
「你砍了?」
李靜眉頭緊鎖,惡狠狠地說:「是的!我砍了,我砍了不止?刀,我砍得滿牆都是血,我想把他的腦袋砍掉,十幾年了,我要把這十幾年的憤怒和恐懼全都還給他!」
「好了,說後面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