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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30 21:02:41
作者: 王措
這是劉同第三次站在泥塑之間,他的眼神里已然沒有了欣賞的意味,每?次注視都變得犀利無比,在他身旁的觀音像也成為整間屋子裡最可疑的神跡。張鵬的屍體、張鵬的罪惡以及李靜的仇恨,似乎都藏在這?絲普度眾生的微笑里,劉同能感覺到,現在唯?要做的就是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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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同下令讓錢華帶領技術隊開始勘查現場,李靜無可奈何,只能笑問:「劉隊長,您到底想做什麼?」
「你既然這麼問我,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我懷疑是你殺了張鵬。」
「你憑什麼這麼懷疑我?」李靜睜大眼睛,輕聲問道。
「我們第?次來美甲店的時間是十月十五日,而你就在第二天去天路皮具廣場買了?個行李箱,藍色,二十九寸,這難道是?個巧合嗎?你現在能把從張鵬住處拿來的行李箱和你十六日購買的行李箱全都擺在我面前嗎?」
「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明白。」
劉同掏出手機,翻出?張圖片道:「這是你的付款記錄,你還不承認嗎?」
李靜瞥了?眼,輕輕點頭道:「好吧,我承認,這箱子的確是我買的。」
「就是你給我們展示的那?個吧?」
「沒錯!」
薛菲滿臉的不可思議,連忙問:「那你從張鵬住處帶回來的那?個呢?」
「我扔了,因為我嫌髒。」
「扔哪兒了?」
「扔在垃圾箱裡了。」
「什麼地方的垃圾箱?」
「小區外邊的。」
劉同淡淡?笑:「李靜,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尊精美的觀音像里,是不是藏著?個天大的秘密?」
李靜?聲冷笑:「劉警官,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薛菲,去車上把鋼鋸拿過來!」
李靜連聲大笑道:「劉隊長,不用那麼麻煩,我幫你!」她快步來到觀音像前,?把將泥塑推倒在地,只聽「啪」?聲,泥塑粉碎開來,除了木架和散落?地的泥疙瘩外,泥塑里空無?物,「劉隊長,這下滿意了嗎?」
劉同蹲身細看,頓時啞口無言。薛菲皺眉道:「劉隊,你!哎呀……姐姐,您別生氣,我們劉隊也是在排除你的嫌疑,希望你能夠理解。」
劉同起身,冷靜地盯著李靜的雙眸,問道:「錢華,有什麼發現?」
「好像沒什麼。」
「李靜,我再問你?遍,張鵬是不是被你殺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既然箱子已經扔了,為什麼又買?個新的?」
「因為我需要行李箱,不行嗎?」
「好,很完美的解釋,可你不認為這理由很牽強嗎?」
「本來如此。」
「那今天實在對不住了,這尊泥塑多少錢,我來賠給你。」
「不用了,我只希望你以後少來騷擾我和我的家人!」
劉同點了點頭,再次環顧四周,突然看到遠處的工具桌上放著榔頭、鋼鋸和幾把刻刀,便問:「鋼鋸是幹嗎用的?」
「泥塑的骨架是木條,當然要用鋼鋸。」
錢華緩步走向劉同,低聲道:「劉隊,沒有任何發現。」
劉同的笑容緩緩綻開:「好,今天是我冒昧,改日?定登門致歉。」
李靜撩起額前凌亂的頭髮,冷聲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任何人道歉。」
「薛菲,你不是想買?尊天鵝嗎?不如今天就買了吧,我?起付帳。」
「實在對不起,那兩尊天鵝已經賣出去了!」
「賣出去了?那我想知道,買家為什麼不來拿貨呢?」
李靜笑道:「劉警官,你問的問題為什麼都這麼可笑,我怎麼會知道買家為什麼不來提貨呢?也許正在裝修房子,也許最近太忙沒時間,你說我該怎麼回答你?」
劉同深深點頭道:「說得也是啊,等房子裝修好了再來拿貨,沒毛病。那我能問?下,這個買家是誰嗎?」
「是?位姓馮的先生。」
「能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嗎?」
「恐怕不能。」
「為什麼?」
「我憑什麼要向你透漏買家的隱私呢?」
「因為我是警察。」
「警察就很了不起嗎?張鵬打我們的時候,你們警察只會說家庭矛盾!家庭矛盾!家庭矛盾!」李靜淚眼婆娑,大聲喊道,「你們感受過我心裡的苦痛嗎?你們體會過每天活在家暴中的恐懼嗎?你們聽到過午夜夢回的時候?個喝醉的男人狠狠踹開你臥室大門的聲音嗎?你們沒有,你們只知道人死了是什麼後果,不知道心死了是什麼感覺。」
「李靜,你不是已經離婚了嗎?既然已經擺脫了,為什麼不放下過去好好生活呢?」
「放下過去?怎麼放下,劉警官你教教我?你的妻子、你的兒子都死在壞人手裡,你能放下之後好好生活嗎?反正我不能。我忘不掉那些糟糕的過去,它們就像我的影子?樣,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現在,我只想好好掙點兒錢,讓孩子有飯吃有學上,這就是我最後的尊嚴。」
劉同目瞪口呆。
「家暴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我的婆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認為男人打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是天經地義,你能相信嗎?你能相信嗎?」
「李靜,我現在不想和你討論這些事情,請告訴我那個買家的聯繫方式好嗎?」
「我不會告訴你的,請你們現在就離開。」
「天鵝里有什麼?」
薛菲問道:「劉隊,你什麼意思?」
「李靜,天鵝里有什麼?」
李靜抹去眼角的淚花,笑道:「好,我幫你砸還是你自己砸?」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買家的信息?」
「行!我告訴你。」
「現在就打電話給他,我來接。」
「好啊!」李靜掏出電話,撥出號碼後交給劉同。
「喂!是馮先生嗎?」劉同掛了免提。
「是啊!您是?」
「我是李靜的朋友,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在李靜這兒買了兩尊天鵝的泥塑?」
「沒錯,是我買的。」
「為什麼不過來提貨呢?」
「怎麼?放不下了嗎?」
「哦不,就是想問問您為什麼沒來提貨。」
「最近很忙啊,把這事兒給忘了,我明天過來拿,你看行嗎?」
「好的,那就不打擾了,再見。」
劉同將電話還給李靜,笑道:「這不就完了,我只需要證實?下。」
「那劉警官這下滿意了吧?」
「當然不滿意!」劉同繞過李靜,快步來到天鵝前,舉起?尊狠狠摔在地上,薛菲定睛?看,登時驚得毛骨悚然,那天鵝的脖子裡,竟然鑲嵌著?支人的手臂。那隻皮膚已然蒼白的手緊緊攥在?起,擺出了天鵝頭部的形象。
錢華快步來到近前,戴著手套摸了摸,點頭道:「沒錯,是人體組織。」
李靜瞪大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身體?動不動,似乎自己也變成了?尊泥塑。劉同問道:「李靜,解釋?下吧,這是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和我過不去?」李靜淡淡地說,「我哪裡得罪過你,你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呢?」
「李靜,我差點就要放棄了,要不是剛才那個電話,我今天真的會放棄對你的追查。」
「為什麼?那個電話有什麼問題?」
「那個電話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馮先生。」
薛菲驚問:「那是誰?」
「你沒聽到我剛才和他說話的時候,有?個微弱的聲音說了句『給我?條口香糖』嗎?」
「超市?」
「那個聲音難道你不熟悉嗎?」
「你是說吳德華?」
「李靜,假如沒錯的話,對方就是吳德華吧?」見李靜不置可否,劉同長長出了口氣道,「說說吧,這是不是張鵬的屍體?肢解後的其他部分在哪些泥塑里麻煩你指認?下,我不想把它們全都砸碎。」
李靜?臉淡漠,有氣無力地說:「都砸了吧!」然後她緩緩走向遠處的工具桌。
劉同見勢頭不對,立馬喊道:「薛菲,快抓住她!」
李靜腳下生風,抓起桌上的?把小刀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脖頸,又狠狠拔了出來,鮮血頓時灑了?地,她的身子?軟,趴在桌上,右手依舊緊握小刀似乎準備再來?下,卻被薛菲?把握住。
劉同掏出手機,整隻手都在哆嗦,在?陣慌亂中終於撥通了120,錢華連忙開口:「劉隊,要是切到動脈,120恐怕來不及了。」
「那怎麼辦?」
「我先處理?下,然後抓緊往醫院送。」
「能行嗎?」
「我試試吧。」
「那趕緊啊!」
隔著搶救室門前的窗戶向外看,?彎月牙懸在天空,這是霜降後的第三天,對於南方小城繁花市來說,卻沒有?絲寒意。劉同的心七上八下的,他看看窗外,又看看手機,這?天的新聞並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隨手翻來翻去,似乎只看到義大利中部發生了5.9級地震,並且無?人死亡,劉同喃喃道:「沒死人就好啊,李靜你也要活著出來,拜託了。」
此時,薛菲從走廊另?頭走來,輕聲道:「你猜對了,屍塊兒全都在泥塑里。」
「有幾塊兒?」劉同問。
「?共六塊兒,四肢、頭顱和軀幹。」
「軀幹在哪個泥塑里?」
「在?只老虎的肚子裡。」
「頭呢?」
「魯迅半身像。」
「錢華有沒有看出她分屍用的是什麼工具?」
「應該是鋼鋸和砍刀。」
劉同感慨萬千:「可怕的女人啊!」
薛菲點頭道:「但也很可憐,不是嗎?這些年經手的殺人案,有太多與家庭矛盾和家暴有關,我真的無法理解,怎麼會有這麼多可惡的男人?」
「你沒聽李靜說嗎?她婆婆認為男人打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是什麼思想,到底有多少人還有這樣的思想?我倒不擔心李靜,最讓我擔心的是那兩個孩子,本該在陽光下茁壯成長的種子,內心卻埋下了黑色的刺。」
「是啊,他們活在恐懼里,也許早就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厭惡和敵意,他們會不相信社會,孤立自己,最後甚至變成?顆定時炸彈。」
「孩子說什麼了?」
薛菲攤開雙手,無可奈何道:「沒有,?句話都不說。對李靜殺害張鵬的事情,他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就不要問了,假如……」
話沒說完,搶救室的門被推開了,李亨等人連忙迎了上去,火急火燎地問:「大夫,這怎麼樣?活了嗎?」
大夫揭開口罩,情緒如古井無波,淡淡地說:「幸好沒有傷及氣管和動脈,而且來時做過急救處理,沒什麼大礙,直接送普通病房吧。」
劉同感激道:「真是謝謝您了,大夫,那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麻藥過了自然會醒。」
「謝謝您。」
「我勸你們還是看緊點兒,這病人手術前?直在說不讓我們救她,讓她去死的話。你們可得注意了,別再出什麼岔子。」
「您放心,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