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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30 21:01:40 作者: 王措

  「你老婆這個事兒比較複雜呀!而且這女人好像有反偵查能力哦,經常把我搞得焦頭爛額,所以價格嘛……應該翻?倍吧?」

  「價格不是問題,你隨便開。」

  面前這個尖嘴猴腮大板牙的男人,李源是在?次商業交流會上偶然結識的,他當時以商業密探自居。起初李源還不信,心想這?臉窮山惡水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商業密探?結果這傢伙的?番見解證實了?句老話:人丑能耐大。他告訴李源想要把生意做大,不了解對手的情況是不行的,假如對方出手狠厲,你必須得有足夠的信息量將對手置於死地。

  李源認為他說的沒錯,自接手父親的生意以來,他發現生意場的確如戰場?般冷酷無情,哪兒有什麼朋友,哪兒有什麼兄弟!除了利益,其餘的都是面具。再說國內的競爭對手不像國外那樣用產品價格、質量、營銷策略和你競爭,他們的競爭手段往往是通過各種方法抹黑你,公司為此也曾深受其害。

  這個大板牙男人名叫都德,和那個寫了《最後?課》的法國作家都德同名,李源清楚這十有八九是他的江湖綽號或藝名,都德經常說:「不是吹牛,我手裡掌握的資料,能給幾百個公司上《最後?課》。」

  換句話說,他擁有讓許多公司下課的能力。

  自認識都德以後,李源已經在他的幫助下搞垮了兩家公司,逼瘋了?個老闆。在李源眼裡,這個人出手的資料,從沒有讓他失望過,絕對是物超所值。

  而這次他要的資料與競爭對手毫不相干,被調查的對象,是自己的老婆盧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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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前的某天夜裡,李源在公司加班,盧思美打電話問他回不回他們暫住的公寓,李源猶豫了?下,他看了看表,已經凌晨?點多了,而盧思美的聲音滿含倦意,手頭的工作又不知何時結束,便說不回去了。盧思美也沒什麼不高興,像往常?樣,他叮囑李源注意身體,儘早休息。

  辦公室里有?張寬敞的真皮沙發,假如工作太晚的話,李源會睡在這兒。可是那天夜裡當他躺在沙發上,卻?直難以入眠,似乎有?種打心眼兒不想睡覺的感覺。他放了幾首鋼琴曲,沒起到催眠作用,反倒讓他更加清醒。仔細想?想,自己已經三天沒回去了,也三天沒見過盧思美了。

  結婚不到?年,為了生意如此冷落她恐怕真的不太好,況且這幾天夜裡盧思美都會打電話問他回不回去,盧思美是怎麼想的,李源心知肚明。

  這般?念,他果斷離開沙發,穿起衣服下樓開車。此刻整個城市都在睡覺,就連路燈都?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汽車駛過?條條冷清的街道,微涼的晚風讓他更加清醒。約莫半小時,他到達公寓樓下,抬眼?看,燈火零星。

  李源掏出鑰匙,進入電子門,乘電梯直抵十八樓,並快步來到?八○四號公寓門前。當他將鑰匙插入鎖芯轉動時,心裡突然產生了這樣的疑問:門為什麼被反鎖了?

  這並不是李源第?次深夜回來,按以往的情況,盧思美絕不會反鎖大門,鑰匙轉動?圈門就會打開,眼下擰了三圈都沒有聽到鎖簧彈起的聲音。

  李源心想,也許是盧思美的安全意識增強了,畢竟許多時候都是?個人住,而最近入室盜竊的案件也頻頻發生,這便沒什麼奇怪的了,只是李源心裡又泛起了?絲愧疚之情。

  鑰匙又轉了半圈,門才被打開,就在這?瞬間,?張紙條從門縫裡飛旋而下,落在地上。李源撿起?看,原來是催繳物業費的紙條,催繳款項是二○?六年下半年的物業費,紙條右下角踩著物業公司的印章,印章下方有催繳單發出的時間:二○?六年九月二十七日。

  三天前的通知單,怎麼今天才插在門上?

  這個疑問浮光掠影般閃過腦海,李源也並沒有在意,?進門便將催繳單放在了衣帽架上,然後打開走廊燈,從鞋架上取來拖鞋,這才發現,盧思美的拖鞋竟然也悄悄地躺在那兒。

  盧思美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只要她在家,地板絕對纖塵不染。假如有朋友來家做客,她會提前守在門前,盯著每?位客人換上?次性拖鞋她才能安心。客人用過的杯子,她也要反反覆覆洗個七八遍。

  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在家為什麼不穿拖鞋呢?

  李源走進客廳,看到?切都很規整,地面也纖塵不染,這和盧思美在家時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茶几上的果盤裡,?串碩大的紫葡萄已稍顯乾癟。而盧思美最愛的水果就是葡萄,為什麼會放到乾癟呢?

  到這時,李源的心開始七上八下了。

  他快步來到臥室,只見窗簾沒有拉,那些散著香味兒的床上用品全都整整齊齊地躺在寂靜里。落地窗外,霓虹掩映,李源的心似乎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他在想,是不是盧思美在和他開玩笑呢?

  他打開燈,叫了幾聲「老婆」,卻毫無回應,被子裡沒人,衣櫃裡沒人,別的屋裡也沒人,人去哪兒了?

  他回到客廳,?屁股坐在沙發上,真有?種六神無主三魂飛離的感覺,腦海中原本打算和盧思美親熱?下的畫風也突然變成了暴風驟雨。鞋架上的拖鞋、三天前催繳物業費的通知單、乾癟的紫葡萄,這些東西就像那些經典的電影畫面在他腦海中閃來閃去不可斷絕。

  盧思美到底去哪兒了?這大概是李源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大謎題。盧思美和父母?直生活在西班牙南部的夏恩縣,和李源完婚後才回到國內,有幾個親戚住在上海,李源曾陪她拜訪過,但在繁花市,她人生地不熟,?個朋友都沒有,如今三更半夜的,她會去哪兒呢?她為什麼要打電話問李源回不回公寓呢?

  問題太多,李源已無暇顧及,他掏出電話,手卻不自覺地發顫,定了定神他回撥給盧思美,大概等了五秒鐘,話筒里傳來了盧思美的聲音:「餵老公。」聲音顯得非常慵懶,似乎剛從天馬行空的夢裡醒來。

  「唔,睡著了?」

  「……都快三點了,誰還不睡覺呀?」話里話外似乎略顯埋怨,「怎麼這會兒打電話呢,還在工作嗎?」

  「嗯,剛結束。」

  「辛苦了。」

  「沒什麼辛苦的,我也要睡了。」李源靈機?動,「打電話想讓你幫我個忙。」

  「說吧!」

  「你幫我看看書房的桌子上有沒有?份合同?進口比利時糖果的合同。」

  「哎呀,明天再看不行嗎?我已經很困了。」

  「哦,那好吧,別開著檯燈睡覺哦。」

  「早就關了!」

  這句話像是狠狠撕下了李源傷口上的紗布,連皮帶肉地?起撕了下來:「……好,那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嗯!老公晚安。」

  「晚安。」

  毫無疑問,盧思美處在?個非常安靜的場所中,而且以她剛剛的聲調,李源基本可以斷定她在睡覺,雖說他們結婚不到?年,但在那之前他們有過很長?段同居的時光,李源對盧思美的生活習性了如指掌,她完全沒有天賦裝出剛醒來後那種沙啞倦怠的聲調。

  事已至此,李源仍在朝好的方向幻想,但壞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這兩種想法在腦海中簡直涇渭分明。難道盧思美認識了?個閨蜜?不可能,假如真有這種人存在,李源應該早就知道了。難道盧思美不敢?個人在家睡,這才去酒店開房了?也不可能,盧思美是那種看恐怖片都會不停發笑的人,而且在國外同居的那些日子裡,盧思美也經常?個人睡。

  李源在內心的煎熬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剛剛亮,時間不到七點。他收拾好屋子,把拖鞋放回原處,又將那張催繳單夾回門縫,轉身離開。回到公司的時候,有幾個業務員已經到崗,回到辦公室,他居然看到盧思美精神煥發地坐在他的老闆椅上,心裡不禁?震。

  「老公,你幹嗎去了?」盧思美的微笑讓李源想起了?棵夕陽下的橄欖樹,那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那天黃昏,盧思美的微笑幾乎和此刻的?樣美好。

  「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送早餐啊。」盧思美將桌上的食品包裝袋向前?推,「噥,都是你愛吃的。」

  李源放話:「哦,我剛才下樓已經吃過了。」

  「你去吃早餐了?」

  「對啊,我不能出去吃早餐啊?」李源扭了扭腰,皺眉道,「哎呀!這沙發太軟了,睡得人腰疼。」

  「過來,我給你揉?揉。」

  「不用了,咱們晚上去做按摩吧?放鬆放鬆怎麼樣?」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要洗洗床單被套什麼的。」

  「好,那你快回吧,中午好好吃飯。」

  「知道了。」

  盧思美來到李源身旁,輕輕吻了李源?口便離開了。辦公室的門緩緩合上,李源從兜里掏出濕紙巾,抽了?張在臉上擦了擦,狠狠地擦了擦,然後丟進了垃圾桶。

  他把電話打給都德,都德問他需要什麼,他問:「私人偵探的活兒你接嗎?」

  「接啊,價格合適,什麼都接。」

  都德像餓死鬼似的喝乾面前的咖啡,吃光碟子裡的甜點說:「你不要著急,我慢慢給你說。」

  「你看我著急嗎?」李源反問。

  「表面不急,心裡急!」

  「不愧是密探啊,那就快說吧。」

  「那我說了?你可要挺住啊!」

  「放心,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都德向前?挺,捂嘴笑道:「你猜得沒錯,你老婆確實給你戴了?頂綠帽子,天大的綠帽子,比王八殼還綠……」

  「照片呢?」

  「你看你,又著急了!幫你到這分兒上,不得……意思意思?」

  李源拿起手機操作了?番,都德手機?亮,滿臉堆笑道:「這是小費嗎?」

  「當然。」

  「李老闆大氣。」都德豎起大拇指,笑道,「好吧,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給你!」

  李源接過都德手裡的信封,打開?看,是?沓照片,照片裡的女人確定無疑是他的新婚妻子盧思美,另外這個男人,李源從未見過。

  其中?張照片,男人摟著盧思美站在?家酒店門前,酒店離他們的公寓不遠,李源非常熟悉。男人的身材修長,比盧思美高出?個頭,他們親嘴的時候,就算盧思美穿著高跟鞋也還是得踮起腳兒。李源把手裡的照片翻來覆去看了三四遍,完全有?種看韓劇的感覺,而且他可以肯定,這個男人的年紀絕對比盧思美小。

  都德說:「這張近照是在酒吧拍的,看看你老婆的眼神,充滿了崇拜的感覺呀!原來這種高大英俊的男人才是你老婆的菜。我說,你老婆有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你呢?」

  「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了。」

  「這小子什麼來歷?叫什麼名字?」

  「這小子?這小子叫陳明外,明天的明,婚外情的外。」都德真是?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優秀人才,「沒什麼背景,大學剛畢業,徹徹底底是個不安分的傢伙。他有?個舞團,跳街舞的,主要在夜店裡跳街舞賺錢,否則身材也不會那麼棒。據我觀察,這傢伙有好幾塊腹肌呢。」

  「是嗎?」

  「那當然,你老婆經常把手放在這傢伙的腹肌上,那?臉痴迷的樣子,完全像初戀中的少女啊。」

  「這你都看到了?」

  「我就坐在他們旁邊啊,要不然哪兒來的近照?不過話說回來,我都有些看不下去啊。」都德又從包里抽出兩張A4紙,「噥,這是送給你的。」

  「這是什麼?」

  「開房記錄啊!你老婆用外國護照登記的,西班牙人,沒錯吧?」

  「謝謝你。」

  「不客氣!我還得告訴你,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除了跟你老婆親熱之外,還有好幾個性伴侶呢,?個是他們舞團的姑娘,其餘都是已婚女人。」

  李源長嘆道:「沒辦法,年輕就是資本。」

  「我懷疑這傢伙有戀母癖。」

  「戀母癖?」

  「對啊,喜歡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有?種依戀,又有征服感,很微妙的感覺吧,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人性太複雜了。」都德說,「能不能再給我來杯咖啡?」

  「隨便。」

  都德又向服務員要了杯咖啡,然後神神叨叨地說:「喂!你準備怎麼幹他?」

  李源將照片收回信封,搖頭道:「不知道,好像完全沒有辦法。」

  「離婚嗎?」

  「離婚?」李源嘴角浮過?絲虐笑,「那要分割財產,我不會那麼傻。」

  「攤牌的話,也許沒什麼不好。你老婆看到這些照片,說不定會產生愧疚心理,往後估計對你更好,你說呢?」

  此時此刻,李源滿腦子都是盧思美和陳明外在床上纏綿的畫面,而且越是不想,越是多姿多彩。這些畫面讓他有點兒噁心,又有點兒難過,覺得自己窩囊,可又有些亢奮。噁心、難過、窩囊這都正常,但怎麼會有亢奮的感覺呢?

  這是?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像藏在黑夜裡的種子,見光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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