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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30 21:01:43
作者: 王措
下午三點,刑警隊會議室,劉同首先發言。
「鐵錘上沒有指紋,因此我們判斷張小年在作案時戴了手套,但他將兇器隨意丟在花園裡,我認為這非常不合邏輯。?個作案前做了充足準備的人,怎麼會在作案後把兇器丟在那麼顯眼的地方呢?」劉同說,「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據張小年交代,案發當晚,他?直都在朋友周飛家,我們走訪了周飛所在的天河小區,並調取了案發當晚的監控,發現張小年是於下午六點十三分進入小區,凌晨十二點十分才離開的。因為擔心周飛作偽證,我和薛菲直接找到了周飛的女兒周媛媛,這個高二在讀的姑娘對我們說,案發當晚,張小年的確?直都在她家,而且和她爸喝了好幾瓶白酒,好像還哭了?會兒。我們又找到周飛的妻子,她的陳述和周媛媛的陳述基本吻合。所以,張小年擁有不在場證明。」
技術科的章毅皺眉道:「那會是誰呢?這不對啊,魏冬芹明明在現場聽到了張小年的聲音,這……這怎麼解釋?」
薛菲接茬:「這也是我和劉隊想不通的地方。」
何落說:「不會是幻聽吧?」
李亨點頭道:「有可能,畢竟是四十多歲的女人,腎虛也是正常現象。」
另?位年輕幹警說:「李哥,腎虛不?定幻聽吧?你前些天不是在吃六味地黃丸嗎?」
「你給我閉嘴!」李亨說。
劉同沉思道:「現在可以肯定?點,張小年沒有作案嫌疑,兇手將兇器丟在張小年家的院子裡,很有可能是想陷害他,薛菲,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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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而魏冬芹在現場聽到了張小年的聲音,我分析有三種可能:第?,魏冬芹幻聽,這種可能有沒有,我認為有,但可能性不大。大家可以想?想,我們是按哪條線索摸到了張小年家的院子,並在院子裡發現了那把帶血的鐵錘?」
李亨道:「是因為魏冬芹說,她聽到了張小年的聲音。」
「沒錯,按照這條線索,我們發現了鐵錘,這難道是幻聽與現實的?個巧合嗎?」
李亨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個聲音和鐵錘?樣,都起到了誤導作用。」
「這只是第?種可能。第二,魏冬芹在撒謊,這就是說,魏冬芹很可能與兇手串通過,目的是搞垮張小年。可以想像,用幾乎犧牲自己的方式來報復?個人,必然是有深仇大恨,但我們知道,魏冬芹和張小年?向只是業務往來,很難說有什麼深仇大恨。所以,這種可能性也很小。」
「第三種呢?」薛菲問。
「第三,聲音是偽造的,這和把鐵錘丟在張小年家是?套動作。」
章毅深深地點頭:「沒錯,這個可能性最大。」
「那麼問題來了,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
薛菲想了想說:「我能想到兩種可能。」
「說說看!」
「第?,兇手既想報復魏冬芹,又想報復張小年,這就是說,魏冬芹和張小年之間可能有?些不為人知的關係,比如情人關係。」
「很好,假如是情人關係,誰最有可能是兇手?」
「魏冬芹的老公。」
「沒錯,這是我們推理出的第?個潛在嫌疑人,接著說。」
「再比如他們擁有共同利益,?起損害了第三人的利益。」
「能列舉幾個人嗎?」
「目前還不能,需要進?步調查。」
「嗯,接著說。」
「第二,兇手和魏冬芹相識,並了解魏冬芹和張小年在業務往來中產生過矛盾,於是藉此機會報復魏冬芹,並試圖嫁禍給張小年。」
「誰會這麼做?」
「在銀行調取張小年的資料時,我和魏冬芹的幾個員工交談過,在他們嘴裡幾乎沒?句誇讚魏冬芹的話,更多的是抱怨,這說明魏冬芹和下屬們的關係比較緊張。」
「所以說,他的下屬們都有作案嫌疑?」
「我是這麼認為的。」
何落道:「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大,假如魏冬芹聽到的聲音是偽造的,那?定是錄音,能夠拿到張小年聲音的人,十有八九是她的員工。」
劉同說:「其實只要想辦法,任何人都能拿到他的聲音。」
「那倒也是。」
「章毅,張小年家附近的監控有沒有什麼發現?」
「在那個時間段,正好趕上附近?家大型商場下班,路上的行人非常多,並且以女性居多,沒什麼異常發現。」
劉同嘆息道:「看來監控不是萬能的,也好,我們就按以上幾條線索分頭走訪排查吧。」
魏冬芹的老公叫吳德華,他的母親獨自?人住在北郊的落梅村,聽村長說,老太太今年已經七十六了,但身體還算健朗。在村長帶領下,劉同和李亨來到了老太太家,這是?棟破舊的老房子,與村里其他三層小樓相比,顯得既矮小,又寒酸。
房門上掛著明鎖,鎖子已鏽跡斑斑。村長說,估計是出門去了。
「平時就老太太?個人住在這兒嗎?」劉同問。
「是啊。」天氣悶熱,村長摘下草帽,輕輕扇著風。
「她在村里沒別的親戚嗎?」
「有兩戶親戚,早搬城裡去了。吳德華他爸死得早,這老太太?個人都二十多年了,村裡有個養老院,我們叫她去,她偏不去啊,這老太太特別犟,說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房子裡。」
李亨笑問:「吳德華為什麼不把老母親接到城裡住呢?」
「哎喲,別提了,吳德華那小子怕老婆怕得要死啊,他老婆好像是銀行行長吧,能掙錢,吳德華在家屁都不敢放,別說把老太太接回去住,就說老太太進城去他們那兒住兩天,他那老婆都得嚼舌根兒啊。」
「怎麼會這樣呢?」
「你們不知道,吳德華是我們村兒第?個大學生,按理說有出息吧?可他老婆家更有背景啊,這小子為了榮華富貴當了倒插門,生的孩子都跟人家姓,村里人全都瞧不上,老太太都不認他了。」
「斷絕母子關係了?」
「反正不怎麼來往了。老太太日子過得苦,沒菜就上山挖野菜吃,後來全靠鄰里接濟吧,你家給點兒糧,他家給點兒肉的,日子就這麼推唄。」
說話的時候,劉同的頭頂晴空萬里,?片片巨大的雲朵飛過蒼翠的山峰,投下?片片奇形怪狀的陰影。門前不遠的地方有?棵大榕樹,樹下有幾個竹板凳,劉同三人躲進樹蔭,坐了下來。
「真是遠親不如近鄰啊。」劉同感嘆道。
村長點頭說:「不過這小子還有點兒良心,每個月都會帶些錢和吃的過來,怕老太太不要,他讓我送過去,我說是扶貧辦的人送來的。」村長嘿嘿?笑,「要不然她餓死也不要。」
「那還真挺犟的。」
突然,不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村長轉頭?看道:「哎喲!來了。」
劉同起身,看到?個滿頭銀髮的矮痩老太太用繩子牽著?捆乾柴,緩步向這裡走來。她滿臉滄桑,表情堅毅,直到看見村長時才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她身邊的那隻小黃狗就像?個小跟班,吐著猩紅的舌頭走在她的前面。
村長連忙跑去,拎起乾柴道:「哎呀……不是說過了嘛,不要再去撿柴了,山上很危險啊。」
老太太?笑,滿嘴只剩兩顆牙了:「黃仔,你怎麼過來啦?」
「有兩位警察同志要找你啊!」
「警察同志?」老太太眯起眼睛細細看了看,「哦,好啊。」
「奶奶您好,我們是繁花市的警察。」劉同笑說,「這次來得匆忙,沒給您帶什麼東西,就給您帶了兩盒茶葉。」
「不用不用,我茶葉很多的。」
老太太的左眼似乎有?層白色的膜,劉同判斷,這應該是白內障:「奶奶,上山撿柴累了吧?」
村長說:「我都說多少回了,沒柴來找我呀,我給你送過來,偏不聽啊你這老太太。」
老太太從懷裡掏出鑰匙,笑說:「不累不累,跟我來啊,大家泡茶喝。」
老太太視力不好,開鎖卻很快,原本朱紅色的大門,不知飽受了多少年的風雨,如今已斑駁不堪,表面幾乎全都成了灰色。屋子左邊有?張木床,搭著發黃的蚊帳,右邊是?座泥砌的火灶,正中擺著?張木桌,桌上方是?張巨幅毛主席像,兩側各有?把木椅。
老太太說:「坐下坐下,小同志都坐下吧,我去打些井水給你們泡茶!」
村長說:「不用你,警察同志有話要問你,我去打水。」
「哦,那你去啊。」
村長提著水桶離開後,劉同將老太太扶進椅子:「奶奶,我問的事情,跟您兒子吳德華有關,您別生氣啊!」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不氣不氣,有什麼可氣的,你問吧。」
「奶奶,您兒子和魏冬芹的夫妻關係怎麼樣啊?」
「什麼?什麼關係?」
「您兒子和兒媳婦的夫妻關係怎麼樣?就是說,他們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我已經好久沒見了,沒見他們了。」
「那原來怎麼樣?」
「兒媳婦家有錢,瞧不上我們農家人。」
「那您兒子和兒媳婦的關係好不好?」
「不好!經常吵架的,我那個兒子我知道,脾氣很好的人,那女人老罵他,罵多了也受不了嘛!」
「哦,您兒子最近來看過您嗎?」
老太太像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個人能過,不需要他。」
城市銀行迎春路支行的會議室內,薛菲跟何落正在對全體員工進行輪流詢問,?起參加這次詢問的還有薛菲請來的特約顧問蘇健,她希望這位心理學教授能看出?些她看不出來的問題。
副行長推門而入,笑說:「剛才接受詢問的都是我們的櫃員,現在是客戶經理,旭升,進來吧。」
張旭升進門後,朝薛菲等人打了招呼,便坐在了他們對面。
副行長轉身離開,何落問道:「姓名?」
「張旭升。」
「年齡?」
「三十三歲。」
薛菲接茬:「你們行長遇襲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你有沒有和魏行長?起拜訪過張小年?」
「有,我和另外幾個同事都去過。」
「在拜訪的過程中,你們有沒有做過錄音錄像?」
張旭升眨了眨眼:「錄音錄像應該是有的,你們知道,像這種老賴我們手裡有?大堆,上門催息也是家常便飯,有的時候為了取證,我們會錄音錄像,但是張小年……我忘了有沒有做過。」
「你再好好想想。」
張旭升十指相扣在桌上,大拇指不時轉動著,沉思片刻後,他笑道:「不好意思,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那我問你,前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辦公室加班。」
「誰能證明?」
「有幾個同事也在,不過呢,這個也不需要證明,我們銀行到處都是監控,您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你們經常加班嗎?」
「不是經常,是每天。」
「為什麼每天都要加班呢?」
「不加怎麼辦?活兒干不完要扣工資的,而且行長睡在床上的時候還要打電話到辦公室查崗,誰敢在晚上十二點之前離開,第二天絕對沒好日子過。」
「有加班費嗎?」
張旭升咧嘴?笑:「沒有,哪兒來那種東西?不扣工資就算謝天謝地了。」
「你覺得你們行長怎麼樣?」
「這個問題……有些為難我了。」
「沒關係,隨便說,我們會為你保密的。」
「我們行長是?個比較……嚴格的人,對員工都很嚴格,對工作也認真負責,畢竟是女強人那?類嘛,總體還不錯。」
蘇健笑道:「從你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我可以看出來,你說這句話的狀態和你平時開玩笑的狀態應該非常接近,所以這不是真話。」
張旭升嘆息道:「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薛菲又問:「她經常剋扣你們工資嗎?」
「差不多吧,扣不扣全照她的心情。比如說她要你今晚加班,導致你很晚回家,第二天你因為睡過頭而遲到,這就要看她心情了,心情好的話少扣些或者不扣,不好就多扣些。」
「你挺恨她吧?」
「不恨,幹嗎恨她呀,我就怪自己不是鐵人,你說說,我要是個機器人該多好啊。」
「您結婚了嗎?」薛菲笑問。
「結了。」
「您這樣的工作狀況,妻子沒意見嗎?」
「她能有什麼意見?她和我?樣忙得要死要活的。現在城市裡的年輕人差不多都這樣吧?說什麼讓生活豐富多彩,讓理想照耀未來,我看光為了吃喝拉撒生孩子就夠我尿?壺了。」
「現在你們行長這樣了,你們可以輕鬆些了,對嗎?」
「這怎麼說呢?走了魏冬芹,還有李冬芹、張冬芹、趙冬芹,運氣不好的話,還不如這個呢。」
整個詢問大概進行了兩個小時,調監控用了半個小時,離開銀行後,薛菲坐在車上問蘇健:「你覺得這些人里有沒有比較可疑的?」
「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
「廢話!問題簡單我找你幹嗎?你推理能力不是很棒嗎?」
「我只能說,這些人?提起行長,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憤,但從各個方面來看,他們並不想惹事情,許多話都有所保留。銀行的監控你看過了,案發當晚,有三名客戶經理不在辦公室加班,這三個人在接受詢問的時候,他們的微表情和微動作全被我記在了筆記本上,據我初步判斷,他們作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為什麼?」
「因為他們和行長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
「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要知道,仇恨和埋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狀態,因此展現出的心理活動也能輕易分辨。人可以說謊,但許多微表情和微動作是不會說謊的。」
「難道就不能掩飾嗎?」
「當然可以,但那需要長期專業的心理訓練,這在特務行業里比較常見,對於幾個銀行客戶經理,我想這應該是做不到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根據他們的口供去證實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之後……你就會相信我了。」
「好吧。」
「今天晚上?起吃飯吧?」
「蘇先生,今天真是辛苦您了。」薛菲笑說,「何落!前面的十字路口放他下車。」
「哎哎哎,你怎麼用人臉朝前,不用人屁股朝前啊?」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