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糊塗透頂
2024-05-05 11:45:44
作者: 繁朵
按說眼下情況也清楚得很,任慎之一心苦讀不問世事,心又不夠狠,任家也太過無恥——並非任慎之真的私德有缺,何況任家那麼對他不起,鄭家姐妹也不是多麼國色天香的小娘子——倘若當真國色天香,鄭家既然敗落,又捨得送人做妾,怕是早就許了其他貴人了,也等不著任慎之與卓昭質。
任慎之就是想尋個紅袖添香的也不該在任家的親戚里找,少年人頭回遇見人心詭譎的事情,吃點虧也無妨,如今事情又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三夫人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卓昭姝也有這年歲了,三夫人也是挑了好幾年才和游氏商議內定了任慎之的。如今未來女婿是被人陷害而不是自己不好,照理來說三夫人應該立刻勸說游氏快刀斬亂麻才是,怎麼鄭家姐妹反而活到現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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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燦把手一攤,道:「本來這件事情也沒必要僵持,總歸是任家鄭家不要臉,偏三表哥和任表弟又太要臉。我聽姑姑身邊的人說,三夫人原來也是贊成快快把這姐妹兩個的事情解決了,早點把八娘和任表弟的事兒定下來才好,結果,七郎的妻子,就是那位丁嫂子,在三夫人跟前說了一番話,叫三夫人如今提出了個要求——任表弟倒是為難了。」
卓昭節驚訝道:「七嫂說了什麼?」丁氏嫁到卓家後,據說很有點小性.子,之前還和五房的寵妾花氏在花園裡鬧過且吃了虧,但大體上還是個知書達理的人。
因為隔著一房,卓昭節又是在她進門前就和寧搖碧被賜了婚,託了寧搖碧在長安的凶名和他對卓昭節的維護,丁氏見著卓昭節始終很是客氣,卓昭節對這個嫂子印象還真不壞,這會聽游燦的意思仿佛有點埋怨她,卻是好奇了。
游燦嘿然道:「她說的可有意思了,道是任表弟從齊郡回來,說是被這兩姐妹給騙了,可任表弟即使沒在外頭歷練過,然而既然能夠年紀輕輕就考到了舉人,明年還就要下場會試,可見是極聰明的。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看不破鄭家姐妹的用心呢?可別是知道用心歸知道,心裡頭對鄭家姐妹到底還是有些意思的罷?又說八娘性.子柔,鄭家姐妹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這種人還是儘早剷除的好。」
「那剷除了不就是了?」卓昭節詫異的道,「莫非任表哥到現在還糊塗著,居然想要阻攔嗎?」若是如此,游氏不罵死這個外甥才怪!
何況以任慎之的為人,再同情鄭家姐妹也不會逆了姨母的意思——更不要說游氏這樣的閱歷,若是覷出任慎之有任何不忍,肯定是先把鄭家姐妹除了再告訴他!
這對姐妹的性命是捏在了游氏手裡可不是在任慎之手裡,任慎之想護這姐妹兩個還真不夠!
「可丁氏不肯讓姑姑下手!」游燦皺著眉道,「她說既然人是任表弟帶回來的,為了表明清白,莫如讓任表弟來處置這兩個姐妹!」
卓昭節也皺了下眉,但任慎之是她表哥,卓昭姝也是堂妹,這件婚事她也看好的,覺得丁氏的要求雖然有點咄咄逼人,可從三房為卓昭姝考慮的立場上來看也不是很過分,道:「既然如此,那任表哥發個話就成了罷?難道還要任表哥親手斬了她們不成?」
游燦道:「問題是任表弟提議給鄭家姐妹一筆銀錢,送她們出府去……你說這荒謬不?」
「任表哥……」卓昭節聽著任慎之這麼仁慈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嘆了口氣,道,「但任表弟也沒說要娶或納鄭家女啊,這個總歸能解釋的吧?」
游燦一撇嘴角,道:「可如今丁氏勸說著三夫人慎重,本來八娘是三夫人唯一親出的嫡女,三夫人再沒有不疼她的,這終身大事上怎麼能不反覆的斟酌呢?丁氏說任表弟什麼都好,可這心軟的性兒固然不是會虧待了妻子的人,但回頭他入仕之後,遇見那些個別有用心的女子來裝可憐扮柔弱,難道也和這回鄭家娘子一樣的糊塗?那往後八娘也太可憐了。」
卓昭節皺著眉,道:「這倒是奇怪了,我怎麼聽著七嫂這回是在專門針對任表哥?任表哥難道得罪過她了?」
「誰知道呢?這兩天姑姑也在嘀咕這事兒,所以暫時還沒和三房長談,正盯著任表弟仔細盤問呢。」游燦嘆了口氣,道,「不過有姑姑在,我也就是氣任家太過無恥——我啊,煩的還是那麼件事兒!」
既然還是那麼件,卓昭節頓時明白了:「白姐姐又怎麼了?」
「還能怎麼著?」游燦道,「這兩日因為任表哥的事情正忙亂著呢,她又哭哭啼啼的上門來了,我哄了她一個多時辰才問清楚,果然又不是什麼大事兒,無非是林鶴望吼了她幾句,可看她如今那模樣兒我都想拍案了!再說,她有什麼好怕林鶴望的?當真吵翻了,跑到卓家,姑姑還能不給她出頭?姑姑如今不理她還不是看她太沒用了,見著了煩心?」
卓昭節嘆了口氣,道:「你忍一忍罷,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橫豎也就幾個月了。」
「不,這回和以前不一樣。」游燦皺著眉,因為此刻四周只留了心腹,游燦環視了一圈,也沒叫人退下,而是壓低了嗓子道,「你還記得……當年小河莊的事情嗎?」
辰光太久,小河莊的名字卓昭節早就不太記得清楚了,想了片刻才醒悟過來,既然記起了當年之事,頓時覺得不妙,禁不住坐正了身子問:「怎麼?」
游燦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昨兒個她哭哭啼啼的時候,忽然提到了屈談!」
卓昭節頓時一陣頭皮發麻,道:「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再說當年屈談就拒絕了她,為此咱們還在伍夫人跟前被落了一番顏面……如今兩人各有家室連子女都有了,她還提了幹什麼?」想想不對,趕緊問,「當時身邊……」
「我的人當然不敢外頭亂說,可她身邊的歡喜、如意也聽了去,之前的玉燕和銀燕已經配了人了,如今這兩個新補上的使女……說起來還是秣陵送過來的,身契也在白家手裡。我恐嚇了她們一番,然而你也知道我總歸不能把她帶來的兩個使女全打死在侯府的,那樣她回去了林家必然起疑心要細問,你說她能保得住秘密?」游燦苦笑著道,「其實當年的事情鬧出來,咱們有什麼好怕的?有事的還不是她?你說她……這得糊塗到什麼地步才會這樣的失口?」
卓昭節對白子華的腦子早就不抱任何指望了,聽了這話,嘆氣道:「她到底是怎麼提屈談的?可別糊塗了找上門去……哪怕不找上門,言語裡透露些,恐怕屈談也要受牽累,往常也就算了,但現在謝姐姐懷著身孕,謝姐姐是受過這表姐夫的大恩的,叫她跟著操心這就真的害人不淺了。」
游燦道:「她說的也實在不能外傳,道是——若早知道嫁了林鶴望日子過得如此悽苦,當年還不如求了長輩讓她就嫁給屈談呢!如今屈談倒比當年每個人都篤定了會高中的林鶴望更平步青雲,你說這哪裡是為人婦說的話?」
游燦是白子華的嫡親表妹,她和白子華、卓昭節,那都是打小的交情,三個人本來都很要好的。可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白子華這樣消磨法,更不要說在卓昭節和游燦看來,白子華如今日子過不好,十之七八都是她自找的。而且這話若是說給林鶴望聽也顯得白家女兒太涼薄了,須知道林鶴望乃是懷杏書院山長崔南風的入室弟子,崔南風的弟子,一向號稱准進士,以任慎之如今的被期許、再加上游若珩外孫的身份,當年也沒能拜進崔南風門下,而是退而求其次,拜在田先生門下。
雖然任慎之這麼做有不搶游熾、游煥風頭的嫌疑,然而林鶴望能夠叫崔南風收入門下那是憑著真本事、從眾多學子裡頭脫穎而出的。
被毀容又不是林鶴望自己做的錯事,他這樣原本前途光明的士子被毀了終身指望,妻子非但不能安慰和幫扶自己,反而處處拖累,要年邁的老母親自打點裡里外外——在這一點上,游燦都替林鶴望覺得委屈了。
之後兩個人過不好,簡直是理所當然。
但凡白子華爭氣點用心點,好生安慰鼓勵林鶴望,讓他不要多想此生無望會試的痛苦,憑著林家的家業,還有游家的愧疚與照拂,兩個人關起門來專心教導子女,這輩子也不難過得安穩靜好。
然而白子華非但自己不肯用心,倒是一味的沉浸在了委屈里,不但把弟弟、弟媳都拖下水,如今甚至口出悔言、提到了無辜的屈談和伍氏!
卓昭節一陣的頭皮發麻,暗道:「白姐姐簡直有些失心瘋了!她到底要拖多少人下水才甘心?她當年雖然偶然與尚未成親的屈談遇見過幾次,可屈談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意思!後來屈談娶了伍氏,她壯著膽子寫了信去,被伍氏收拾得婚前迅速憔悴,險些連花釵禮衣都穿不上身……好容易把伍氏那兒的信燒了,把事情瞞過去,如今沒人翻這舊帳,她居然自己來!」
卓昭節定了定神,正色道:「這件事情不能讓她疏忽了!屈談和伍氏過的好好的……謝姐姐如今也是咱們阮嫂子了,都是親戚,這些個已經過去的往事鬧出來對誰好?別弄得親戚成了仇人!」
如今的伍氏,可不是五年前屈家莊上一個清貧的、需要靠做繡活補貼家用的民婦了,她一力照拂的表妹謝盈脈,趁著屈談高中進士的風頭嫁進御史大夫阮家,為阮家冢婦不說,這會還懷了身孕!
阮家現在的當家主母卓芳華,連游氏都要讓她三分!雖然謝盈脈並不是卓芳華最滿意的兒媳人選,可既然進了門,卓芳華也不會故意為難她,更不要說現在謝盈脈有了身孕,子嗣單薄得比雍城侯府還不如的阮家,想都不用想,這會誰敢給謝盈脈找不痛快,卓芳華一定會叮囑兒媳好生安胎——自己挽了袖子上陣替兒媳永絕後患!
何況伍氏還不一定要靠阮家,屈談的大伯父固然是個不名譽的閹人,卻是伺候過紀陽長公主多少年的老僕了,長公主如今是連幾位宰相都不敢碰的人。不誇張的說,白子華不論有意還是無意,只要把火燒到了屈談身上,恐怕屈總管頭一個跳起來跟她拼命!
屈家可就屈談這麼一條根了,屈總管一輩子的指望都落在這個侄子身上,這種少年進宮在宮闈里沉浮中長大、又外放江南多年的宮人,什麼陰損惡毒的手段用不出來?
而且憑著他為長公主盡忠多年,長公主總歸也要賜他一份體面的。
話說到這兒,卓昭節總算明白為什麼知道侯府因為寧搖碧要「刻苦攻讀」閉門謝客,游燦還是特意趕來了,之前提到的任慎之一事不過是幌子,她真正想說的還是白子華這一件。
卓昭節明白之後,沉吟片刻,道:「屈總管是祖母的人,卻不是侯府的人,雖然如今祖母乏著,輕易不見這些老人了,但總歸是祖母的體面。我最多只能私下裡請他過來說一說,卻也不能壓他的,到底要給祖母面子。而且我與伍夫人不大熟悉,但為了謝姐姐我也不想太委屈了屈談,到底他無辜得很——表姐,你還是設法約束一下白姐姐罷,總這麼給她收場,收到何年何月?」
游燦試探著道:「我想消息也不一定會傳出去,但萬一傳出去你幫著解釋一下,到底寧九……」
「九郎如今要讀書,我不想拿這些事情去打擾他。」卓昭節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的試探,輕描淡寫的道——和丈夫、或者說自己這一家的前程來比,白子華的事兒又算什麼?成了親,哪有不向著自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