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袁聰

  「你是誰？」

  「你是誰？」

  「我……」

  「我……」

  當對方口中說出與我一模一樣的話時，我終於反應過來，我面前的這一位，竟然是那碧羅魂珠發展出來的分身。

  它的行為由我的一縷神魂控制，而那神魂又與我的本體相關聯。

  

  我的眼中突然出現了兩個角度的世界，它讓我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又覺得是如此的滑稽可笑。還好只有一顆碧羅魂珠，倘若再多一個，那不是可以鬥地主了？

  要是多倆，打麻將也不成問題……當然，這只是開玩笑，陡然的變化不但使我難以接受，而且過了好久，我方才能夠勉強控制住分身，讓他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這還只是最簡單的行、走、坐、臥，還有很多東西需要適應。

  此刻的他，絕對不可能提著飲血寒光劍與人拼鬥。

  這麼一個分身就足以將我搞得焦頭爛額。當初的小黑天，在擁有十幾個分身的情況下，不但心意相通，而且還能列成陣法，那是如何強大的心智，方才能夠如此作為。

  不過想一想，那小黑天比我多了無數年頭的歷練，我也就平衡了。

  分身，其實就是另外的一個自己，我漸漸地適應了兩個自己。

  這些年來，我曾經瞧過無數人，卻從來沒有好好地審視一下自己。現在自己的面貌落在眼中，我感覺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種情況，有點兒像是斬三屍——《夢三屍說》有云：「人身中有三屍蟲。」

  上屍蟲名為彭候，在人頭內，令人愚痴呆笨，沒有智慧；中屍蟲名為彭質，在人胸中，令人煩惱妄想，不能清靜；下屍蟲名為彭矯，在人腹中，令人貪圖男女、飲食之欲。斬得三屍，即證金仙。

  三屍化出，亦是分身，三位一體，斬盡之後便是大寂滅境界。三屍合一，化身與本體徹底相融而不分彼此，便離那混元之道，只差一步。

  這混元之道，與心魔蚩尤所追尋的人道至尊一般道理。

  當然，道家有道家的法門，巫家有巫家的造化，條條大路通羅馬，我也不知道心魔蚩尤到底想要走什麼路子。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分神而出，練就分身，對於我的個人而言，卻是實力有了一個本質的提高。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天色漸白，江面上霧氣濃郁，有漁人乘舟而過，我沒有再繼續玩自己的新「玩具」，而是手掐法訣，朝前一拍，那分身身體騰空而起，化作一道光芒，朝我的口中射入。

  它不再是碧落魂珠，而是真正屬於我的東西，就如同我的手腳一般。

  分身在我的臟腑之中溫養，而我則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遠處江面上的鸕鶿在飛翔，不時俯衝入江水之中，叼起一尾魚兒，飛向了漁翁的小舟上。

  世界是如此靜寂，讓人愛它愛得深沉。我心中忍不住湧出歡喜，朝著遠處漁船上的人們揮起了手，完全沒有丟失了陸一位置的晦氣。他在我的心裡，已經是死人一個。

  當天傍晚，我抵達了荊州，與林齊鳴等人會合。張勵耘坐鎮首都，這回來的是林齊鳴、小白狐、布魚和董仲明，特勤一組的成員也來了幾個，都在幫著打下手。

  在荊州有關部門的審訊室里，我見到了茶館的老闆，那是一個長相溫文爾雅，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

  這人看著十分有素養，安逸的生活讓他產生了一種平靜的氣度。不過所有的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抓捕毀了。此刻的他滿臉青腫，風度不再。

  我被人簇擁著進了審訊室，坐在了主審位，看著那個淡定的傢伙，然後回頭瞧了一眼林齊鳴，林齊鳴朝我搖了搖頭。

  這是對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招供的意思，我問林齊鳴道：「這人的修為有多高？」

  林齊鳴回道：「很厲害，打傷了田學野、農菁菁，要不是當時有我、尾巴姐、布魚和床單在，說不定就讓他給跑了……」

  我手下的這些人，在總局都是年輕一輩中出了名的高手，特別是林齊鳴、布魚和小白狐三人，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夠比擬的。他們都才勉強將此人擒住，看得出來，這是一條大魚。

  既然是大魚，我就不問小白狐有沒有用離魂鏡試過的問題了。除非是對方故意露出破綻，要不然小白狐是不可能得手的，還得靠著最原始的方法來審問才行。

  我與林齊鳴說完話，回過頭來，仔細地打量面前這個男人。看得出來，除了之前交手的時候外，他應該是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的，所以才如此淡定，仿佛這審訊室是他的茶館包間一般。

  林齊鳴他們不是我，做事張弛有度，合理合法，而我，更喜歡劍走偏鋒。

  我衝著對方咧嘴一笑道：「在下陳志程，不知道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被我一直晾著，心中多少有些不滿，然而聽到我自報姓名，臉上頓時就變了顏色，失聲喊道：「陳老魔，你是黑手雙城陳老魔？」

  我微笑著點頭道：「哎呀呀，都是江湖上朋友抬舉給取的匪號，虛名而已，你還是叫我陳司長吧。」

  那人下意識吞了一下口水，卻不敢多說話。場面一時有些尷尬，我拿起桌面上的一卷案宗，翻了幾頁，然後笑道：「哈哈，你看看我，真的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讓我看看啊，哦，閣下原來叫做袁聰，嗯，好名字，看看啊——荊州市公安縣斗湖提鎮德義壋村人。嗯，那是個好地方啊，歷史上的公車三袁，好像就是來自公安縣，對吧？」

  我盯著袁聰笑，然而他卻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我也不擔心，聳了聳肩膀，對林齊鳴吩咐道：「既然知道他老家地址，有沒有派人去他家裡找一找？」

  林齊鳴有些發愣，問道：「找什麼？」

  我摸了摸鼻子說道：「修行者靠的自然是傳承了，你聽過無師自通，一下子就變得很厲害的傢伙麼？把他家人逮起來審問一番，說不定會有大收穫呢？」

  聽到我的話，林齊鳴眼中流露出了驚詫的目光，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立刻低下了頭，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辦。」

  林齊鳴還沒有走出房間，一直沉默的袁聰卻坐不住了，他抬起頭來衝著我吼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陳老魔，你牽扯我家人做什麼？」

  我聳著肩膀說道：「我也不想啊，不過你這麼一言不發，我除了調查你的社會背景，還能幹啥？」

  袁聰惡狠狠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是敢傷害我的家人，老子，老子……」

  這威脅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此刻的袁聰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哪裡反抗得了。除了用那雙銳利的目光瞪人之外，再無別的辦法。

  我眯著眼睛，平靜地說道：「不要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實話告訴你，之所以抓你，是因為你跟陸一那傢伙有聯繫。倘若你知道陸一剛剛帶著人去抄了我家，我父母甚至差一點兒就死在他的手上，而我姐夫已經死了。你就應該知道，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聽到我的講述，袁聰終於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憤怒無比地說了兩個字：「混蛋！」

  我不理會他的憤怒，兀自說道：「瞧你這修為，以及在江湖上的名氣，你在邪靈教中的地位應該很高吧。所以我想讓你交代什麼，你應該是會拒絕的，對吧？」

  袁聰冷然說道：「既然知道，你還問什麼？」

  我搖頭笑道：「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人都是有弱點的，只要被抓住弱點，什麼都能夠妥協。所以，你對你家人的性命，怎麼看？」

  袁聰憤怒地吼道：「你這個混蛋，他們不會讓你這麼胡作非為的……」

  我哈哈一笑，聳了聳肩膀道：「看來你對我不是很了解啊，知道為什麼你們都叫我陳老魔麼？」

  袁聰死死地盯著我，而我則平靜地說道：「因為在你們眼中，我的手段，比魔鬼還要恐怖……」

  說完這話，我起身離開。袁聰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所以想要讓他徹底交代，必須要讓小白狐配合著演一場戲才行。而至於能不能騙過此人，那就看一會兒的狀態了。

  不管如何，我都得將天王左使引出來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