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捧殺之策

  心魔再至，我將不再是我。這件事情，是我在凝練碧落魂珠時，整個人的神志達到通明透徹之後，對未來的一種推演和預見。

  這仿佛第六感，有一種別樣的真實，這讓我惶恐，緊接著又拿近年來開始漸漸加強研習的神池大六壬來推演，居然神奇地符合。

  也就是說，我從今往後，倘若想要維持我以「陳志程」意志為主導的狀況，就不能夠再指望心魔附體。這個發現讓我止不住地後怕，一陣又一陣的恐懼油然而生。

  事實上，這些年來我屢次三番地依靠心魔蚩尤的附體，越級打敗了許多遠勝於我的強者。不但搏下了偌大的名聲，也隨著習得了許多不一樣的戰鬥法門。

  對我來說，心魔蚩尤應該算另一種意義上的良師益友。某些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就像是另一種好友一般，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然而，魔鬼之所以為魔鬼，是因為它終究有不給你蜜糖的那一天。總有一天，它會露出猙獰而醜惡的面目。

  

  我一直以為心魔蚩尤之所以沒有徹底掌控我的身體，並不是因為我師父和李道子在我身上的布置，更多的原因，則在於我身上的十八劫並沒有結束。相比於其他，這種來自世界意志的憎惡，才是從最根本的底層威脅到它的存在。

  它或許是等待著我安然度過十八劫，方才會鳩占鵲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十八劫反而是對我的一種保護，然而我的十八劫渡完了麼？絕對沒有！

  儘管這些年來我無數次歷經生死，但就我本人而言，反倒是因為本身實力的快速增長，窮途末路的困境變得越來越少了。雖然這玩意兒並沒有太多的判斷標準，也沒有找我師父或者劉老三這樣的謀算之士來掐算一番。但在我看來，至少還有幾劫沒有渡完。

  出乎我意料的是不管什麼劫難，我倘若再讓心魔蚩尤附體，我都將不再從前。這事兒，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舟山一戰的後果。

  舟山一戰，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場慘痛的回憶，損失最大的，恐怕是慈航別院和邪靈教這挑起鬥爭的兩方。

  慈航別院的損失，不但在於齋主以及大半精英的凋零，而且連棲身的洞天福地都轟垮了，享譽盛名的海天佛國，從此不再。而慈航別院這個有著千年歷史傳承的頂級修行門派，從此就有可能淪為二三流之屬，很難重回巔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或許慈航別院今後會鹹魚翻身，但是此時此刻，已經看不到希望了。而邪靈教作為事件背後的籌謀策劃者，本身的損失或許並不算大，但他們失去了一位狡詐多端、智近乎妖的統帥。

  少了彌勒的運籌帷幄，邪靈教或許會再一次陷入一片散沙的狀態。這樣的邪靈教，遠比一個整合起來，宛如鐵桶的組織弱。要曉得，當年的邪靈教也就是厄德勒，可是號稱天下第一教派呢。

  我這大半年的時間裡閒著無事，除了不斷煉製碧落魂珠之外，最愛做的事情有兩件。其一是繼續認真研究起浩瀚如海的神池大六壬，「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以天道對人道，以時空信息包含萬物運轉的規律來推算人事。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六般法規，越學越覺得奧妙無窮。

  其二，便是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與彌勒之間的交集，越發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即便是他已經死去，也極有可能陰魂不散。儘管我確定彌勒已經被劈成了兩半，但從他臨死之前那詭異的笑容，解脫的姿勢，以及胖妞、龍象黃金鼠和諸般法器全部消失的跡象來看，這一切，或許都是計劃好的。

  至於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死亡都謀算在內，就真的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十七世、十八世……難道說，這彌勒也和白合一般，都是轉世投胎、擁有前世記憶的人？若是如此，一切都能夠對上號了。

  彌勒曾經跟我說過，他本是苗疆人士，很小的時候就被他師父，也就是山中老人送去了東南亞。而他重回中國的原因，是他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什麼是他自己的東西？彌勒重回中國，便成了邪靈教的掌教元帥，難道邪靈教就是他自己的東西？

  而上一任掌教元帥，卻不就是那一手創下偌大基業，又神秘失蹤的沈老總麼？如此說來，彌勒的上一世莫非就是沈老總？

  當我的意識發散開來時，越發地腦洞大開，而且越想，整個人就越是不寒而慄，覺得整個世間都被陰謀籠罩住，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當然，不管是與不是，我都得保持淡定，同時要儘快將碧羅魂珠煉製完，等待分魂的最終到來。倘若彌勒真的陰魂未散，我終究會有與他再一次對決的那一天。

  之後的日子，除了醉心修行，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讓人儘快探明邪靈教此刻的現狀，看看他們內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二○○四年年初，掌管總情辦的姜老大限將至，不能再繼續主持工作，負責總局情報系統搜集工作的部門面臨重組和拆分，我意外地被分了幾條直屬暗線。據說這是王總局的安排，而接手工作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了一個許久都沒有闖入眼帘的名字。

  林豪。

  林豪，又名陳子豪，曾經是老特勤一組的成員之一，而他最早是老鼠會駐京辦的社黨成員，八十年代末肄業的大學生。朱雪婷就是因為他的關係，方才得以進入特勤一組。

  當初黃河口一役之後，特勤一組因為傷亡慘重，面臨解體的危險，身為主管領導的我給自己放了大假，而裡面的成員則各自尋了出路。有人選擇了轉職，譬如徐淡定，他就去了外交部。有人選擇了跟隨，譬如小白狐。

  而也有的人則選擇了解甲歸田，隨時等待著我的召喚，譬如張勵耘、布魚和破爛掌柜，他們各自離去，又隨時等待著我的那一支穿雲箭。唯有修為最低的林豪，選擇了一條與別人不同的道路，那就是永墜無間。

  做臥底，是一件能夠將人逼瘋的事，兩年前香港出了一部電影，叫做《無間道》，我看到裡面梁朝偉飾演的陳永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那小兄弟林豪。當他死在另外一個臥底的槍下時，我甚至覺得躺倒在地上的，就仿佛是林豪一般。

  梁朝偉躺在地上時，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痛苦與解脫，使得我有一種無法釋然的憋悶。我曾經試圖通過關係，將林豪調回來，結果總情辦那邊一直推脫，即便是我此刻的地位，他們也並沒有給我多少優待。

  總情辦告訴了我兩件事，第一件，林豪在邪靈教中似乎混得不錯，而第二件，他個人的意願是繼續留下去。

  我實在沒有想到，林豪這條線，最終還是轉到了我的手中。儘管跟林豪恢復了聯繫，但是這個關乎他的生命安危，按照保密原則，我是絕對不能透露出他的消息的。就算是他的表妹朱雪婷，我都得隱瞞著，不能說半句。

  儘管手上有好幾條線，但從林豪那裡回來的消息最完整。

  我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在邪靈教內部，掌教元帥小佛爺一直都存在，並沒有任何變動。至於舟山之戰，儘管他這裡也有所耳聞，但他上面的解釋，確實說那個彌勒，其實並非小佛爺。

  彌勒是彌勒，小佛爺是小佛爺，兩人不能相提並論。邪靈教的解釋，是彌勒應該是小佛爺的一個得力手下，僅此而已。

  聽到這個消息，我整個人都驚呆了。要知道，黃山龍蟒一役，當邪靈教的掌教元帥第一次露面的時候，我就認定了那個所謂的小佛爺，其實就是彌勒本人。儘管他之前因為毀容，戴上了青銅面具，而後又在地底恢復身體，這些都遮掩不住他掌管了邪靈教的事實。

  然而這個時候，邪靈教居然宣揚起掌教元帥仍活著的消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難道是因為天王左使王新鑒為了維護教內人心，而故意樹立起一個傀儡麼？

  我不得其解，而問起林豪回歸的事時，他卻選擇了繼續。他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我便也不再勉強。

  就在我為邪靈教小佛爺依舊存在的事情而心神恍惚的時候，林齊鳴又帶來了一個讓我頭疼不已的消息。那就是最近江湖上不斷有傳言流出，許多人發聲，建議重新評選天下十大。而最熱門的人選里，首當其衝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