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朱貴的兒子身患腦癌，不久於人世，兒子死了，他心裡疼得厲害。

  疼完之後，就是恨。恨誰？恨天地不公，還是世事變幻？不，朱貴恨的是那個將他兒子殺死的落千塵，以及將他誆騙到這兒的慈航別院，他兒子本來可以在病榻上善終的，卻死在了江湖。

  當時的我急著追殺落千塵，並沒有留下來，也不知道朱貴心中的想法，但瞧見他出現在這裡，朝慈航別院的陣中奔去，也不奇怪。

  這世間，有果必有因。

  一字劍的飛劍跨越了空間，與靜念齋主手中的剔骨尖刀相撞，而正面則有胖妞強攻而來，在側面，還有心懷仇恨怒火的朱貴。

  這三人，都是當世間的一流強者。慈航別院能夠頂得住麼？無論是我，還是許多藏在暗處的圍觀者，在這個時候，心中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而就在我停下腳步的時候，胖妞也撞上了頂在最前面的七八個尼姑。

  轟！一根又粗又長的棍子，朝天揚起，即便是面對擁有千年歷史沉澱的慈航別院，一身黑色火焰的胖妞也毫不畏懼。

  胖妞宛如衝鋒陷陣的大將，沒有幾人能夠正面抵擋。好在慈航別院的一眾尼姑最擅長的就是後發制人，以柔克剛。回彈之後，用綿密軟彈的法陣，將胖妞拖延住。而一字劍卻已然衝進了陣中。相對於凶戾無比的胖妞來說，一字劍並非嗜殺之人。他此番出現，只為救人，倒也沒有多造殺孽，只是朝綁住少女的繩索和陣中的靜念齋主行去。那齋主在一瞬間也明白了這一點，喝令眾人小心防範外敵，而她則與一字劍對拼了一記。

  叮！一記清越的響聲當空而鳴，慈航別院的齋主終於掏出了她的護身法器，是一把宛如魚腸的修長利劍。

  那劍也就比石中劍稍微長了幾分，兩者相撞，頓時就是一陣嗡嗡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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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劍志不在傷人，劍尖一觸，立刻朝後飄飛而去，而靜念齋主則挽了一個極為漂亮的劍花，衝著這丑漢子冷然說道：「好你個錦官城的殺豬匠，虧你還是那勞什子天下十大，居然趁火打劫，來欺負陷入絕境之中的我們！」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黃晨曲君頓時翻白眼。他平日裡最恨人揭起他的出身和短處，甚至還刻意在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君」字，想讓人忘記自己的出身，現下聽到對方的話，也是一陣火起。

  不過他到底還是一個愛惜羽毛和名聲的人，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這些婦人作口舌之爭，只是嘿然笑道：「我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軟玉麒麟蛟既然已經修成人身。天可憐見，如此難得，你又何必逆天而為呢？」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呵呵……」

  靜念齋主重複了一遍，凝目望向了黃晨曲君，冷然說道：「我們以慈悲為懷，誰能以慈悲待我？我慈航別院現如今落得如此下場，難道我們就該死？」

  一字劍本就拙於言語，被對方這麼一胡攪蠻纏，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不知道如何回應。

  就在靜念齋主正要出言譏諷一字劍的時候，我走到跟前揚聲說道：「別人對慈航別院，還不算好？你慈航別院私藏嫌疑犯落千塵，卻不讓我知曉。不但連累朱貴老哥的大兒子身死，而且無遮大會上許多門派也因為被落千塵下毒而陷入危機之中。即便如此，我還是一力救下你慈航別院門徒多名，這不算為你們好？」

  靜念齋主不知道我居然也趕到了此處，辯解道：「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沒有理會她的話，繼續說道：「茅山執禮長老為了阻止邪靈教危害海天佛國，身受重傷；水蠆長老拼死給你捉來軟玉麒麟蛟，這些你可曾關心過？龍虎山琳琅真人為了阻擋魔猿，破顱而死，你可有流過一滴淚？」

  面對我這咄咄逼人的提問，靜念齋主頓時就惱羞成怒，衝著我怒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我冷冷一笑，平靜地說道：「我算什麼東西？在下茅山陳志程，江湖匪號黑手雙城，茅山掌教陶晉鴻的大弟子，特勤局二司副司長，天下間死在我手中的奸邪之徒不計其數。你覺得這個，算是資格麼？」

  靜念齋主臉色一白，冷冷哼道：「說得天花亂墜，誰知道你跟邪靈教是不是一夥兒的？剛才蘇長老可說了，那猴子可是跟你一起的！」

  我平緩地說道：「死在我手下的邪靈教妖徒不計其數，就連邪靈十二魔星之中的風魔和魅魔，都是我親手抓起來的……」

  靜念齋主眉頭一皺，冷笑道：「做戲而已！」

  ……

  面對著如此厚顏無恥、毫不講理之人，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既然不能講道理，那就只有講拳頭。然而，如果她打不過我，估計又會跟我講起道理來。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道：「靜念齋主，你的敵人不是我、不是黃劍君，也不是別人，而是毀了你海天佛國的邪靈教。時至如今，你把所有對你伸出援手的善意都棄如敝履，眼中只有這可憐而無害的軟玉麒麟蛟。說到底，不過是在滿足個人私慾，對吧？」

  「放屁！」

  一直處於戒備狀態的靜念齋主勃然大怒，衝著我怒聲吼道：「我這是在為了慈航別院的將來做打算，我沒有半點兒私心。若是我有，就讓天打五雷轟，讓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轟隆隆……

  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響雷，聽得靜念齋主一陣臉白，而我則無奈地瞧向了旁邊的黃晨曲君。這雷聲，正是他惡趣味弄出來的。

  靜念齋主瞧見我和一字劍臉上古怪的笑意，也瞬間明白自己是被耍了，頓時宛如被激怒的母獅子，將手中的魚腸劍一揚，厲聲吼道：「殺豬匠，別人都說你天下十大如何厲害，今天貧尼就宰了你。讓天下人看看，所謂的天下十大，不過都是些欺世盜名之徒而已！」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靜念齋主並非匹夫，然而她卻是充滿殺意，比匹夫還可怕。

  置身事外的我自然知道原因，當一個人最在意的偽善面孔被揭穿時，所表達出來的那種恐怖，是尋常人所難以企及的。如同小顏師妹喜歡看的金庸小說《笑傲江湖》里一般，無論是岳不群，還是林平之，都是如此。靜念齋主的臉面，就是那兩位割去的煩惱根，甚至更加重要。

  一個心懷殺志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這個很難講，但是瞧著朝一字劍疾奔而去的靜念齋主，我卻莫名一陣膽顫。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還是說，此刻的她已經是破罐子破摔，完全就不再顧忌？

  雙方大打出手，而且從表面上來看，一字劍居然被那婦人完全壓制住了。

  好兇悍，難怪這般有底氣。就在我目不轉睛地瞧著前方的拼鬥時，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沖我說道：「二蛋，胖妞殺了我的師父，這帳怎麼算？」

  說話的是羅賢坤，他此刻也再無顧忌，直接喊起了我當初的名字，一雙眼睛赤紅，仿佛有血滲出。被羅賢坤這般一問，我心頭苦澀，反問道：「你覺得它現在還是我們認識的胖妞麼？」

  羅賢坤惱怒地吼道：「不管是不是，我就問你管不管？」

  管又如何，不管又如何？我本來想這麼說，然而知道他此刻正是氣頭上，便也不再說話。而就在此時，陣中少女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雙手，在捆束她腳下的繩索上一划，繩索斷裂，緊接著朱貴從地下爬了出來。

  遁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