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做狗，就要有狗的覺悟

  靜格師太能夠戰得過彌勒麼？

  這話問起來顯然有些多餘，不清楚底細的人或許覺得在慈航別院的主場上，自信滿滿的靜格師太勝算或許更大一些。然而無論是我，還是彌勒，都明白一點，靜格師太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

  這個世界上，很多修行者或許因為年齡的問題，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和經歷會多一些，也厲害一些，但並不絕對。並不是年齡大，就能夠橫行無忌，它對一些人並不適合，比如我們。然而靜格師太卻並不這麼認為，她一往無前地沖了過去。

  敢於蔑視天下十大，靜格師太自然有一身傲人的本事，那拂塵一出，漫天都是金色絲線。這些金線絲絲縷縷，遮蔽天空，將整個廣場都給籠罩住，接著在一瞬間集中在了彌勒的身上。

  當時的場面絢麗至極，仿佛煙花在一剎那間絢爛，緊接著又倏然收起，最終融於一點，而那個點，就是紋絲不動的彌勒。

  她能夠戰勝那個光頭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期待，只有我的心一直提在了半空中。就在彌勒即將被刺出無數漏洞的時候，他終於動了，向前輕輕拍出一掌。這掌，是法印，持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內縛印！

  砰！

  無數根金絲，每一根都能夠殺人，萬千刺來的金屬絲線凝聚成一片，卻在彌勒的這一掌間變得無比的溫柔，化作了情人的輕拂。拂塵柔和地拂過彌勒的全身，沒有一點兒殺傷力。

  怎麼可能？靜格師太雙眼睜大，難以置信地望著百鍊鋼化作繞指柔，那能夠將人絞成碎肉的拂塵金絲卻是化作了情侶之間的搔弄。一股怒火頓時升騰而起，靜格師太右手一轉，將那萬丈紅塵一舉扭轉。

  

  動！

  源頭處一陣絞殺，那柔軟無比的金絲瞬間被灌注了恐怖的力量。靜格師太將一甲子的修為瘋狂灌入，金絲在瞬間又重現殺機，那個被包圍在金絲中的男子在一瞬間化作了虛無。

  死了麼？

  靜格師太難以置信地望著拂塵的盡頭，就在她驚詫之時，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如電而來。靜格師太憑著本能迴避，剛偏出一個身位，立刻有一股勁風朝她抓去，人連退幾步，方才脫離那掌控。沒想到剛一穩住，那攻擊卻如影隨形，讓她沒有一刻喘息的機會。

  好恐怖的速度！兩人都是當世間最頂尖的高手，身形似電，化作了兩道幻影。他們以快打快，在尋常人等看來，卻仿佛消失了一般。

  旁人看不出什麼門道，但是在我看來，那彌勒的快，是一種壓制的快，而靜格師太則是處於臨界線邊緣的快。時間越久，靜格師太就越處於崩潰邊緣，而彌勒並沒有用出全力。

  在我看來，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彌勒無論是在境界，還是在修為，以及眼光，都遠遠地超出靜格師太許多。而那尼姑，卻還在做著自己與天下十大相差不遠的美夢。

  相差不遠麼？我感覺應該快要結束了。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之前破去靜齋通明劍陣，所用的時間與此刻是一般的。

  想到這裡，我心頭震撼，那個傢伙難道有這麼恐怖的強迫症麼？

  就在我心中猜疑的時候，兩個宛如鬼魅的身影陡然一停。戴著青色面具的彌勒倏然出現在了靜格師太的身前，一雙鱗手抓在了她的雙手上，那拂塵竟然被輕易地拋開，緊接著他一腳踹在了那靜格師太的胸口。

  砰！

  這一聲聽得我都是心口一疼，而靜格師太的臉色也在這一腳之後，變得無比慘白，七竅之中，皆有鮮血流出。這時間，與我剛才破陣的時間分秒不差。

  強迫症！

  靜格師太完敗，在自己的主場上，在無數禪唱的加持中，被眼前這個光頭男子輕鬆戰勝。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強烈的羞辱，她緊咬銀牙，對這個抓著自己的男子厲聲吼道：「來呀，有本事你就殺死我！」

  這是在耍狠，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耍狠的對象，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有顧忌的人。

  青色面具下面的嘴唇輕輕一咧，露出好看的笑容：「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彌勒會害怕殺人麼？非也！一隻穿著鱗甲皮套的手朝靜格師太那雪白的脖頸上摸了過去，只要一抓實，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擰下這女人的頭顱，就如同擰下一隻小雞的脖子一般。作為邪靈教的掌教元帥，區區一個慈航別院的長老，跟一隻小雞，其實也沒有任何分別。

  不過一把劍，出現在了彌勒伸出的手掌前，將他這一擊攔住了。輕挑，回擊，蓄謀已久的我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擠入了兩人之間，將靜格師太從彌勒的手中救了出來。

  我連步後退，一邊抓住靜格師太的手，一邊舉起手中長劍，平靜地說道：「你既然勝了，又何必取她性命？」

  彌勒十分有風度，並沒有趁機追殺，而是抱著胳膊說道：「世間人從來不知感恩，能多殺幾個，就多殺幾個。」

  他殺人的藉口，竟然如此簡單？

  然而就在此時，那個被我救出的靜格師太卻拼命地將自己的手從我的掌心中拽出，一邊拽，一邊喊道：「你這個臭男人，放開，快給我放開！」

  彌勒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地笑道：「你是否後悔了？」

  我放開靜格師太的手，有些疑惑這尼姑的歲數到底有多大，怎麼摸著像小姑娘般的細膩。

  面對彌勒的嘲諷，我平靜地說道：「並沒有。任何人，都有自由生活在這片蒼穹下的權利。我或許並不喜歡她，但我會尊重她生存的權利，因為這是上天賜予的，而不是由我來決定的。」

  彌勒捏了捏手，感受了一下剛才飲血寒光劍斬在他手上的勁道，微笑道：「你果然厲害許多。事實上，你不覺得到了我們這個境界，一定程度上，不就是天，不就是神麼？」

  我搖頭，平靜地說道：「我並不這麼認為，天便是天，我便是我。若是對上蒼都沒有了敬畏之心，我相信你我都會死得很快。」

  彌勒一步跨前，厲聲喝道：「蚩尤！」

  我心中一跳，手中的魔劍緊緊相握，沉聲說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彌勒雙手下垂，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些年，左使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當初在那山洞中未識得你的本尊，將你放跑，甚至讓茅山把你收入囊中。好好的一匹野狼，卻偏偏馴化成了看家狗。然而，魔就是魔，要是沒有一顆狂野和睥睨天下的心，你活在這世間，又有什麼卵用？」

  在彌勒叫出「蚩尤」的那一刻，我有一種被人剝光衣服的感覺，然而聽到他的譏諷，我還是忍不住說道：「破壞一切，這就是你所謂的狂野之心？」

  彌勒搖頭，嘆氣道：「我很失望，沒想到九黎共主，就是這麼一個模樣！」

  我冷哼一聲，道：「我就是我，誰也不是！」

  彌勒眼珠子一轉，突然笑了，對我說道：「對了，我終於想明白了，你是陳志程，是你阻礙了蚩尤大人重返世間。若是能夠將你殺了，我就能夠重見老祖宗了，哈哈！」

  他瘋狂大笑，而我則平靜地說道：「你有本事殺我麼？」

  彌勒平靜地舉起了雙手，對我說道：「當魔選擇了屈服，就連它最信任的手下，都會選擇背叛，你可知道那猴子為何會跟著我？」

  聽到彌勒突然談及胖妞，我心頭一跳。

  彌勒冷笑道：「蚩尤座下，有七十二魔將，為保主平安，轉世護翼，那猴子便是其中的護法之一。然而，你最終選擇了那些虛偽的帶翅膀者，像狗一樣屈服，它方才離開了你，成為我的屬下……」

  聽到他的歪理邪說，我憤怒地吼道：「不！要不是你搶走了它，胖妞怎麼可能背叛我？」

  彌勒哈哈大笑道：「胖妞，哼哼，你既然甘願當走狗，就讓你被自己最信任的魔將，親手毀滅吧！而我，則將這腐朽千年的海天佛國一舉擊沒！」

  他陡然舉起了雙手，往著虛空一抓，整個空間都為之一震。無數殿宇，在這一刻轟然倒塌。而就在此時，我感受到後腦勺兒有一股強勁的棍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