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下第一劍陣

  靜格師太一出場就咄咄逼人，讓人心頭帶刺。她居然想要通過指責我來緩解此刻的局勢，主人翁的精神實在是太過了。

  若是以前，我或許還會顧忌對茅山的負面影響而退讓，但是在此刻這樣的一副爛攤子面前，我哪裡理會她。冷冷一笑，指著周圍躺倒在地的這些人說道：「告訴我，這些人中的毒，到底是怎麼回事？」

  靜格師太冷冷地說道：「不是跟你說了麼？有人在壇中下了毒。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江湖同道一個交代的，用不著外人指指點點。」

  我揚起左手，對她說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瞧見茅山的執禮長老倉皇逃出，一身鮮血，身上有若干刀傷。請你告訴我，這又怎麼解釋？」

  靜格師太盯著我手上的鮮血，嘴角往上挑，冷冷笑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在自導自演，你們有誰被人追殺麼？」

  旁人紛紛搖頭，顯然是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我瞧靜格師太得意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道：「慈航別院確定能夠控制住現在的局面麼？」

  靜格師太傲然說道：「自然，我慈航別院延續千年，豈是能夠任人撼動的？」

  

  而她話音剛落，門口立刻湧來一群人，瞧見靜格師太和我，卻是圍上前來，指著我，對靜格師太喊道：「靜格長老，此人擅闖水寨，一路打殺，十分兇悍，我們都攔不住他……」

  靜格師太冷然一笑，揚聲喊道：「好啊，裝什麼大義凜然，你定然跟那下毒者是一夥的，想要破壞我們慈航別院的復出大業。來人啊，布靜齋明通劍陣，拿下此人！」

  那小媳婦兒一般嬌俏的尼姑霸氣斐然，手一揚，天空中頓時就有花瓣灑落而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虛空之中，無數細碎利劍陡然而生，化作千般變化，萬般勁氣，朝著我撲面而來。

  在遠處，有人下意識地倒抽冷氣，驚聲尖叫道：「啊，這就是傳說中的靜齋明通陣麼？那可是需要八名擁有劍心通明的頂尖高手，方才能夠成陣。號稱十年磨劍、十年成陣、陣出則天下無敵的頂級劍陣？」

  靜格師太在劍光的深處冷冷笑道：「我慈航別院沉寂了大半個世紀，終於修出這天下第一劍陣，你既然妄圖阻攔，便成為我慈航別院的祭旗之人吧！」

  天下第一劍陣！無數勁氣，化作銳利無比的尖刺撲面而來，在那一刻，我感覺整個天空都充滿了劍雨。

  逃無可逃。既然如此，那便無需再逃，既然你愚昧地想要拿我立威。那便讓你瞧一瞧，我陳志程，茅山大師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劍出，迎風一劍。

  刷！

  一道劍光飛揚而起，將萬般風雲斬斷，無數攻擊在這一瞬間都仿佛落空，強烈的颶風從劍中憑空而出，朝著四面八方吹拂而起。那種來自於地獄深淵的劍意，帶著凜然的殺意，出現在了這空間之中。

  劍收，漫天的劍光也隨之收斂，八個面容艷麗、素衣僧袍的尼姑出現在了我的四周，層次不同，持劍而立。九人持劍立當場，而周遭的人則被這種氣勢震得紛紛離散。

  靜格師太此刻卻是躍到了一座殿宇的上方，居高臨下地瞧著我，訝然說道：「想不到啊，區區一茅山大弟子竟然會有這般的手段。如此說來，倒也不能說我慈航別院欺負人，殺雞用了宰牛刀。」

  對方的話中有濃濃的傲意，而這心態，則是輝煌歷史所沉澱下來的信心。

  我持劍而立，目光並沒有盯著那八個緊緊鎖定著我的尼姑，而是凝視著飲血寒光劍的劍尖。

  天下第一劍陣！好大的名頭，這樣的名頭不僅是我，就連飲血寒光劍也感受到了，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顫動不已。

  天下第一，哈哈，好一個天下第一。我感受著飲血寒光劍上傳遞而來的強烈戰意，閉上了眼睛，耳畔突然傳來了《小刀會序曲》里隱隱的音樂聲，血液在這一瞬間，突然就沸騰了起來。

  好！既然這是一個不用講道理的世界，那我就用我手中的長劍來斬破一切，重新樹立起屬於我的規矩。

  劍尖輕遞，人似蛟龍，我朝著前方快步而走。我一動，靜齋通明劍陣立刻也隨之動了起來，八把劍宛如一體，每個人都踩著最精確無比的腳步和方位，將我牢牢的圍住。

  所謂劍陣，至關緊要的一點，並不是它有多麼華美和絢麗，而是在於溝通與配合。一人計短，眾人計長，這是最樸素的道理。

  陣法依靠的從來不是個人主義，而是用那讓人難以招架的綿綿攻擊和無法擊破的防禦，將對手困死在其中。

  北斗七星陣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我從天山神池宮中取來的至寶羽麒麟而靜齋通明劍陣的方法，則是讓構成劍陣的成員，全部修煉至劍心通明的境界。

  劍心通明是什麼？傳說中的劍心通明，是先入情，而後絕於情，脫離了情感乃至精神的束縛，進入一種洞測世事的無上狀態。簡單地說，達到劍心通明境界的人，與修煉臨仙遣策一般，對於臨戰的把握，有超出世間的理解。摒棄一切情感，用理智和本能來戰鬥。這就是天下第一劍陣的終極奧義，它厲害的並不是劍陣本身，而是構成這劍陣的人。

  叮叮叮……

  飲血寒光劍在拼鬥了，它化作一條蛟龍上下翻騰，仿佛奔騰不休的黃河水，充滿了最具侵略性的氣息。一劍之下，並無任何力量敢與之硬撼，然而在密密麻麻的劍網纏繞下，卻是百鍊鋼化成了繞指柔，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任何效果。

  長劍一直在當空飛舞，而雙方越戰越心驚。我驚訝的是對方的配合已經到了一種極致的境界，八人宛如一個整體，甚至比擁有羽麒麟的七劍還要厲害一個層次。無論我劍勢有多兇猛，她們都能夠將我牢牢抵住。

  當雙方的戰鬥達到白熱化的時候，我一改前面大開大合的氣勢，謹守門戶，劍勢變得緩慢。從至動到至靜，我連一點兒過度的時間都沒有，行雲流水。

  飲血寒光劍在我手上，還保持著先前兇猛的態勢，紅光吞吐，顫動不休，發出嗡嗡的響聲。然而，我整個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也不動。強烈的差異感，讓圍住我的八人集體失神，不過對方在猶豫了兩秒鐘之後，毫不猶豫地朝我發動了進攻。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處於進攻狀態的靜齋通明劍陣與防守時，又有著極大的不同。那犀利狀態，尋常人必將手忙腳亂，應付不來，我卻輕鬆無比。手中的劍雖然一直處於狂暴之中，但我越打越緩，每一劍，都格擋住每一個致命一擊。

  我越打越慢，那劍陣之中的八人，臉色也越來越嚴肅。之所以嚴肅，是因為她們感受到了壓力。

  倘若先前狂暴的攻擊是以力壓人，那麼此刻越發緩慢的劍勢，則已然牽扯到了世界底層的規則。這才是我三十年來修行學劍所領悟出來的最重要的東西。

  天下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佛家說「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道家說「一氣化三清，遂有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無色界四天、四梵天、聖境四天，共計三十六層天」；而我們知道的地球，只不過是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而太陽系不過是銀河系的微末塵埃，銀河系外，還有數不勝數的河外星系。

  天下有多大，在於我們知道的世界有多大。對於井底之蛙來說，天下只有井口大。

  我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到了最後停住了，連劍都懶得揮動。這情形讓劍陣八人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八把鋒利無比的劍，從各個角度，帶著最強烈的劍勢朝我周身襲來。

  這是靜齋通明劍陣最厲害的一式了，是勝是敗，在此一舉。就在這個時候，仿佛睡過去的我突然睜開了眼睛，平靜地說了一句話：「這天下第一劍陣的名頭，就在我手上破掉吧……」

  我一聲嘆息，手中的劍在這一刻平平地揮了出去。這一劍，如此平淡，然而諸般氣息狂涌而出，擊在了虛空之處，一道撕裂空間的力量在劍尖的方向陡然生起。

  這力量連空間都能夠撕裂，人間劍陣，又如何能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