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螳螂捕蟬

  利蒼一語道破了我的位置，法螺道場的一眾人等皆有朝著穀倉殺過來的趨勢，程楊教授卻陡然厲聲尖叫起來：「都住手，不然我讓人先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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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楊教授的威脅明顯起了效果，以鐵面人為首的眾人停住了腳步，程楊教授毅然不懼，鐵面人也顯得很平靜，拄著拐杖，用拐杖尖端撥動了一下地上被砸成好幾塊的碎片，然後說道：「程楊，你的確很謹慎，說吧，你到底想要如何交易，才能夠將那個傢伙交到我的手上來？」

  面對著鐵面人的質疑，程楊教授的情緒顯得十分激動，厲聲說道：「你告訴我，你這臨仙遣策，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

  世間流傳，說西漢長沙國丞相軑侯利蒼獲見天外飛仙，得傳《臨仙遣策》一卷，而後成就至道，方能活得千年，後來的邪靈教也獲得一部分殘本，引為聖典，當真是十分珍貴之物，然而在這當事人的口中，那玩意卻並非是什麼文字記錄，也不是什麼修魔秘籍，更多的則像是一種靈物，或者說是某種珍稀物品，作為一個在考古界有著相當地位的學者，怎麼可以忍受自己的研究方向，足足走偏了數十年呢？

  鐵面人似乎感受到了程楊教授的頹喪，面具之下發出了嘿嘿的笑聲：「實話告訴你吧，那臨仙遣策，其實是一股輕靈之氣，當然，它並不僅僅只是一股氣息那麼簡單，它由一股古代神符所構成，那神符的誕生上溯甚至可以推演到偉大的封神時代，它所蘊含的信息，足以讓人終身受益。我當年也只解開了一部分，便有了並肩頂尖高手的資格……」

  聽到鐵面人說出了真相，程楊教授眼睛睜得碩大，吃吃地說道：「這怎麼可能，那流傳於世的臨仙遣策殘本，到底是怎麼回事？」

  鐵面人說道：「那些殘本，不過是我從神秘符文之上破解出來的一些法門而已。我守著一個寶藏，遺憾的是修行知識的斷層讓很多東西沒有從封神時代傳承下來。我窮盡畢生之力，都難以破解其中真正的奧義，唯有藉助遺屍地藏之法，留存靈魂，永不墜落幽府，期待來日重修。你們雖然將我給喚醒了，但是卻把我藏在玉簡之中的臨仙遣策也奪走了——這就是我找尋你們的理由，明白了嗎？」

  「臨仙遣策居然是一道輕靈之氣，天啊，它居然只是一股氣息，」程楊教授飽受打擊，喃喃自語道，「我居然干出了買櫝還珠的傻事，還空守著這空盒子，洋洋得意十幾年——真傻子啊！」

  程楊教授極為懊惱，鐵面人則十分焦急，催促他道：「你身上的詛咒，來自於我的意志，我隨時都可以幫你解開，還你正常的生活。那麼，我們開始交易吧，如何？」

  鐵面人說得如此懇切，已然沒有了那陳年老鬼的森嚴恐怖，然而程楊教授卻低下了頭去，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受不住這打擊；過了好幾秒鐘之後，他終於抬起了頭來，然而在抬頭的這一剎那，即便是在穀倉房梁之上完全處於一個偏僻位置的我，都能夠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侵略性，以及潮水一般的憤懣。

  程楊教授緩步後退，他一邊自嘲地笑，一邊說道：「我真是個傻子啊，空入寶山而不自知，曾經擁有而不得，世界為什麼會這麼不公平！正常的生活，呵呵，我還能夠過正常的生活嗎？我將自己的親外孫女活活吃掉了，這事被我女兒看到了，她雖然沒有舉報我，但是我後來假死之時，一對兒女，沒有一個回來看我一眼，人世間如此薄涼，哪裡還能回得去……」

  他的話語讓法螺道場的人感覺到一陣不安，那鐵面人沉聲喝問道：「程楊，時至如今，你以為你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嗎？實話告訴你，只要那股輕靈之氣還在陳志程那小子體內，我就能夠在他屍骨未寒之時，將其剝離下來，所以你以為讓人殺死了他，我就能夠受到威脅嗎？」

  被如此一喝問，程楊教授的臉一陣扭曲，這並不屬於正常人的肌肉抽動，更像是殭屍或者死人一般怪異，讓人覺得詭異，接著他瘋狂地大笑了起來：「你厲害，那麼我想問你，法螺道場是以法陣起家的，我倒要用你們最擅長的東西，來跟您們討教一番，看看法陣技術，到底誰更強！」

  他話一說出口，等待多時的黑寡婦從黑暗中沖了出來，手中一面齊人高的大旗，上面繪滿千八百種的毒蟲，這些毒蟲有蜈蚣毒蛇，也有千奇百怪、人間難見的毒物，大旗招展，院子的角落登時冒出了一股黑色霧氣，這些黑色霧氣但凡沾染到人體，就會瘋狂地往裡面鑽，附著在血肉里孽生繁殖，那人便肉眼可見地消融了，十分恐怖。

  一瞬間，那些由微末蟲蠱組成的黑霧將整個院子都填滿了，而法螺道場之中也有兩人在悽厲至極的慘叫聲里，化作烏有。

  這手段真讓人膽寒，看來老孫說他師父那老頭兒有著神秘之地苗疆萬毒窟的一支傳承，此言並不假，然而法螺道場卻也不是吃素的，在反應過來的那一剎那，剩餘的人立刻結陣以待，接著紛紛射出符籙、陣旗以及排簽，將陣腳穩住，不讓那些細小蟲子圍上來，而那鐵面人則顯得格外憤怒，手一揮，那些圍繞在他面前的所有蟲蠹皆潰散而去，他怒吼道：「在我面前玩小手段，你真的是活膩了。」

  鐵面人之下的靈魂是利蒼，而那一位大拿早在幾千年前，就是一代頂尖高手，而那時還是術法最鼎盛的時代之一，方士群出，儘管千年過後，鐵面人無論是靈魂還是別的，都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但強者的尊嚴也不容這般踐踏，當下也是腳尖一點，便衝著程楊教授殺了過去。

  鐵面人利蒼有強者尊嚴，然而他面對的也並非一個冒冒失失的弱者。程楊教授心思極為縝密，他當初算計我時環環相扣，層層相連，僅僅只是簡單的兩記飛針加麻象散，便能夠將我生擒，而對付利蒼這老鬼，他可是籌謀了十多年，哪裡只是表面上的那般簡單。利蒼衝到一半，地上浮現出一個邋遢老頭來，面無表情地攔住了他。

  那邋遢老頭容貌十分醜陋，不過在與鐵面人交手兩招之後，身形一扭，竟然擠進了鐵面人的身軀里，面具之下，一個憤怒的聲音道：「一個區區幾年煉製的小鬼，居然敢跟我搶奪身體，真的是活膩了！」

  利蒼驕狂，他卻著實被這邋遢老頭的鬼魂牽絆住了，我有一個猜測，那邋遢老頭恐怕就是老孫的師父，這兩個畜生不但殺害了他，而且還將老頭煉製成了鬼靈，當真是讓人不齒——老孫師父是正是邪，我無從得知，但是瞧見他剛才那面無表情的臉孔，我的心中不由多出幾分悲涼來，我也是有師父的，對於師徒之情極為看重，卻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會有這般欺師滅祖之人。

  這邋遢老頭鑽入鐵面人體內，利蒼的身形為之停滯，程楊教授則桀桀笑了起來：「它自然是拿不住你的，但是你以為憑藉著你這壞了幾千年的腦子，就能夠跟現如今的我們相鬥嗎？幼稚！」

  程楊教授揚起了右手，話音一落，黑寡婦從角落掏出一個奇怪的大鼓來，在上面猛然敲起類似「將軍令」的鼓點，隨著這鼓點的出現，院子裡頓時浮現出一種古怪的共振，咚、咚、咚，仿佛某種波瀾驟起，那鐵面人的身子變得僵硬，突然大聲喊道：「啊，不好，費陽、馬軍，快幫我殺了那個女人，不然我們就完了！」

  鐵面人如此絕望，黑寡婦的鼓點卻更加瘋狂，程楊教授攔在了黑寡婦旁邊，以作戒備，而目光則投向了穀倉這一邊來，催促黑寡婦道：「那個利蒼的神魂當真強大，居然在這樣的震動共鳴之中，還能夠保持一絲意志，小蘇，什麼時候能夠將它鎮住？」

  黑寡婦揮汗如雨地打著鼓，搖頭說道：「這一曲鼓點敲完，倘若再不能將他扼殺，我們恐怕只能跑路了。」

  程楊教授點了點頭，朝著穀倉這邊喊道：「老孫，走，帶那小子上車，我們趕緊離開。」

  他喊了幾聲沒有回應，眉頭突然一皺，詫異地喊道：「不對，老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