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城計

  「什麼問題？」

  徐淡定的衣服還沾著濕漉漉的水汽。他站在我面前，挪動了一下腳步，地上便出現了兩個濕腳印，一看就是下過水了。而他開口又是這麼一句話，我便拉著他來到會議室旁邊的休息間。徐淡定進門之前，看了一眼亂糟糟的會議室，發現努爾將昏迷過去的穀雨抱了出來，於是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將剛才的事情跟他簡單講了一遍，徐淡定便沒有多問，而是跟我解釋起了他這邊的事情。

  白天，徐淡定被我差遣出去跟進小白狐這一條線。他是正統的茅山道士出身，老爹是茅山長老徐修眉，師父是茅山長老梅浪，這樣的資歷並不僅僅是可以拿來依仗的。他是特勤組裡面唯一能夠和我、努爾並肩的高手，是獨當一面的人才。得了我的差事，他就按圖索驥開始了盤查之旅。

  小白狐雖說一如人類小孩，但到底是異類出身，就算閉目而眠也能夠將自己的意念散播到空間裡去，只要有足夠的精力，維持一兩天也不是什麼難事。這裡面涉及一些妖族法門只有我知曉，而我在私底下交代任務的時候，向徐淡定談及了，因而他也能夠一步一步地找過去。

  儘管有這樣的法子，但是真正想要把握好方向，還是是一件十分難的事情。即便是徐淡定，也是用腳板走了好多的路，才找到了小白狐被帶到的山村。也虧得他腳程快，要不然那幾十里曲折的山路，也著實讓人頭疼。徐淡定趕在太陽落山的當口到達。那是一個很小的自然村，山包子上面加起來只有八九戶人家，旁邊種了許多柑橘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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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進村，圍繞著村子周圍徘徊了好一會兒，方才確定這裡就是小白狐被帶到的地方。

  接著他蹲在草叢裡仔細觀察，發現這裡的村民總有一股別處沒有的謹慎和戒備。出門的時候，他們總是下意識地朝路口和四周打量一番才走開。

  村裡的房子很好，別的地方都是土屋，而他們這裡大部分都是印子房——所謂印子房，其實就是水泥房，鋼筋混凝土的結構。在九十年代初期，莫說在這樣的山窩窩裡面，就是城裡面恐怕也是不多的。與之相對應的，則是這個自然村附近的農田大部分都拋荒了，長滿雜草，只有靠近房前屋後的幾壟地種些小菜，供主家食用。

  瞧見這些，再結合我今天所說的論點，徐淡定便曉得這裡恐怕就是岷山老母所在的一處窩點，至少也是中轉站。

  不過像這樣的地方，要是沒有鎮場的高手，那簡直就是笑話。徐淡定在思量了一番之後，決定按兵不動。等到夜幕初上，瞧見小白狐和三個小男孩從村中最大的房子裡面被攆出來，除了小臉蛋兒髒了一些之外，小白狐也沒有什麼的傷害，於是他便折身返回了。

  這情況倒還不出所料，不過這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呢？

  對於我的疑問，徐淡定斂容說道：「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個戴蛤蟆墨鏡的瞎子，覺得我一個人挺可疑的，就上來盤問了我兩句，結果一言不合便直接下了黑手。倒不是打不過他，只不過怕打草驚蛇，於是裝作不敵後退，最後故意掉落到江裡面潛回來的。」

  我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人想必也是岷山老母的爪牙之一吧？你雖說落了江，但對方要是謹慎一些，曉得自己那兒被盯上了，只怕會提前撤離。」

  徐淡定點了點頭，也有些擔憂地說道：「嗯，這就是我急匆匆趕回來的原因。那個瞎子還是小事，主要是不能順藤摸瓜，那就打亂大計了。而且我雖然沒有進村去瞧，但是感覺裡面的人還是蠻有手段的。倘若是被圍住了，我未必能夠逃脫得出，所以才趕回來，讓你來做個決定。」

  徐淡定看著我，而我則陷入了沉思。

  按理說，此刻倘若再尋回去，打草驚蛇了不說，而且還容易導致一個問題，那就是未必能夠釣上真正的大魚。但是聽到徐淡定說那個村子裡還有他所忌憚的力量，那便讓我也有些發怵了。倘若有人能夠看出小白狐的修為來，必然會有疑問——這麼一個小妖精，哪裡是那個張二姐能夠拐賣得了的？

  而一旦懷疑起來，便能夠聯想到大張旗鼓的我們，不管僅僅只是一個小女孩模樣的小白狐跟我們是否有聯繫，他們都會生出許多疑心，也會使小白狐陷入某種危險的境地。

  為了那些支離破碎的家庭，我想趕緊將這個案子破了，然而不能以犧牲小白狐為前提。

  糾結了好一會兒，我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小白狐的安危，將努爾找了過來，然後下達命令。

  首先以穀雨的昏迷為藉口，說我們要回市局一趟，安排林豪陪著黃紫玲，將穀雨帶回市裡面的醫院，嚴加看管。另外，我讓張勵耘留在縣裡，一來是做一個靶標給人看；二來是等待首都前來的人手。我、努爾、徐淡定和趙中華則趁夜秘密潛入西陵峽茫茫山林中，轉明為暗，看看能不能將岷山老母織下的密網給撕出一條裂縫來。

  之所以如此安排，其實也是因為穀雨的暴露讓我意識到，這兒除了岷山老母外還有另外一股勢力。那勢力就是仿佛已成為歷史的邪靈教。

  這個曾經被認為繼白蓮教、洪門之後國內最大的組織，在莫名的崩潰瓦解之後，隱藏到了地下。然而它隨便露出來的冰山一角都讓人不由得心驚膽寒。岷山老母再厲害，也不過是雄霸一方的土霸王，哪裡能比得上那滔天巨鱷來的恐怖呢？

  時間急迫，這邊處理完了之後，我便通知了負責協調的黃紫玲和肖副隊長。

  此刻已經是夜裡十點，我讓林豪將市局的兩個協調員連夜送走，然後讓徐淡定帶路，徒步朝那個詭異的自然村趕了過去。

  張勵耘留在了縣裡，他的責任重大，不但要迷惑潛在的眼線，而且還得接待從首都趕過來的張大明白以及其餘三張。

  時近五月，天氣漸漸地轉熱，但是夜裡還是露氣深重。我們四人一路疾行，倒也沒有太多的負擔，出了縣城，先是走了一段公路，接著就上了山林，朝著西陵峽那邊趕去。我心繫小白狐，腳步不停，走得飛快；努爾和徐淡定都是修行者，自然不會鬆懈；而趙中華雖然年紀略小，但是打小就跟他師父行走江湖，又練就一身筋骨，也不甘示弱，緊緊跟上。

  用比尋常人快幾倍的腳程，我們終於趕在子時末尾到達了徐淡定所說的那個自然村。這兒靠近燈影峽，地理環境十分奇特，石灰石垂直節理髮育異常，岩石崩塌垮落十分嚴重，形成陡峭岸壁，山頂奇峰異起，石柱拔地而騰空。村子所在的山丘對面便是狹窄而直的峽谷，遠處還有江濤水浪的聲音。

  我們都擠在了村邊的一處草叢中，借著月光遠遠瞧了下夜幕下的村子，並沒有見到村子裡面有哪怕一盞亮光。

  難道對方這般警覺，在徐淡定受傷墜江後覺得不妥當，不嫌麻煩地連夜搬走了？

  這樣的敵人，當真是有些難纏啊。

  沉默了一會兒，徐淡定對我說道：「這空城計讓人看著有些心虛，不如讓我去探探對方虛實吧？」

  我點頭，讓他去試。他得了肯定之後，跌坐在地，然後雙手合十念誦一番。沒一會兒，一個黑影子從他的身後浮現而出，旁若無人地朝著前方游去。

  趙中華是第一次瞧見徐淡定的這手段，不由得生出幾分詫異。我和努爾則站在徐淡定的身旁，一左一右，充當護法。

  黑影子從我們這兒出發，小心翼翼地繞過幾處機關，朝著村子裡最大的那棟屋子游去。那屋子在山丘的頂上，周圍的布置也有些規律，一看就知道是有問題的。不過這些對於徐淡定都是小事，但見那黑影游入了屋子，沒一會兒，徐淡定睜開了眼睛，苦笑道：「當真是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