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拜碼頭

  這少年個兒不高，說的又是當地的方言，我勉強能夠聽懂，眯著眼睛瞧了一下，這才伸手說道：「我是陳志程，把信給我吧！」

  少年並沒有掏出信來，而是說道：「那小妹妹說我把信給你，你會給我一塊錢。」

  九十年代初，買塊糖也就幾分一毛，一塊錢算得上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也怪不得這少年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我被小白狐的機智逗笑了，從兜裡面掏出了一塊錢，然後問他道：「那小妹妹是在哪裡碰到你的？」

  「老車站。」

  少年喜滋滋地接過了錢，驗明真偽後，從懷裡面掏出了信。

  說是信，其實就是張折得嚴實的紙條，因為貼身放著，所以浸了汗水，拿在手裡有點兒濕。那少年把信給了我之後，轉身就跑開了。我沒有對他多做盤問，免得惹人懷疑，而是將紙條展開，隨之尹悅那歪歪扭扭的字體躍入視線。

  我原本想讓小白狐上幾天學，接受些教育，也好識幾個字，只可惜這小妞兒並不願意離開我。不得已，她的文化都是我和一組幾個兄弟教的，因為都是大老爺們，又沒有什麼經驗，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好，但好在她自己還算聰穎，交流起來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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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這字寫得歪歪扭扭，實在遺憾。

  就一張小紙條，字寫得不多。小白狐告訴我，張二姐上面還有兩人，有修為的底子，並不是普通的人販子團伙。而這兩天時間裡又多了三個小孩，她瞧過了，都是十分有修行根骨的胚子。由此看來，這夥人當真不是什麼等閒人物。

  小白狐在紙條末尾告訴我，她馬上就要被轉移了，她想跟著過去，深入虎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和小白狐在一起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彼此十分熟悉，也有約定好的聯絡手段。看過紙條之後，又想起送信的少年談及他是在老車站碰到的小白狐，想來她應該已經被轉移到鄉下去了。

  要說不擔心她，那肯定是假話。對我來說，她和胖妞一樣，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歲月一直陪伴著我，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如今胖妞杳無音訊，小白狐失而復得，她倘若是出了事兒，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不過我也曉得，作為特勤一組的頭兒，我必須要為我手下的組員負責，為我們的案子負責，為那些支離破碎的家庭負責。

  所以很多時候，我不得不將自己的情感收斂起來，一切都以任務為重。

  到了晚上九點多，另外兩組的人員都陸續回到了縣城。顧不得休息，大家便一起來到縣局提供的會議室里，由帶隊的努爾和徐淡定匯報今天的收穫。首先是努爾，他們此行所去的是重災區騾馬洞附近，那兒幾乎占失蹤人口的一半以上。然而他們過去的時候，發現並沒有什麼陰氣濃郁的地方，也沒有什麼線索可查，不過走訪相關的人家之時卻聽到一個說法。

  我問是不是有人對在這裡攔江設壩有意見，而且還將此事歸咎於江河裡面的水龍王發怒。

  努爾點了點頭，示意張勵耘來講。

  張勵耘抿了抿嘴巴，告訴我們，他們也曾經查過這謠言的源頭是哪裡，經過調查，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別的鄉，口口相傳；還有一個就是騾馬洞附近的一個算命先生。他們下午去找過那個算命先生，人找到了，結果一問三不知。弄到後來，那老神棍跪在地上，哭著坦白說自己講的這些是騙人的。

  至於說法來自哪兒，也是以訛傳訛，別人上門來問，他就胡謅。

  努爾覺得這個傢伙有點問題，不過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於是讓人盯著，回頭再審問一下，看看這裡面到底有沒有貓膩。

  看來水龍王的說法還是蠻有市場的，徐淡定他們那一隊也聽到了這個說法，不過調查後得知，主要還是來自兵書寶劍峽那邊的顧奶奶。聽說那是一位十里八鄉都很有名氣的神婆，好多人找她求事，十分靈驗。她一旦開了口，這事兒准沒跑，八九不離十了。

  談到這裡，所有人都看向了我這邊來，畢竟位於兵書寶劍峽的小嶺村可是我親自過去查看的。

  我有些累，讓林豪代我敘述。那年輕人也有所準備，將我們今天去小嶺村發生的事情講給大家。當得知那個所謂的顧奶奶竟然是一個化紙為人的高手，而且竟然還在我面前衝下峽谷，跳入了幾百米落差的江水中，眾人不由都變得興奮起來。趙中華敲著桌子喊道：「既然是這樣，那麼這件事情就差不多了，只要將那個顧奶奶給找到了，說不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趙中華是新人，辦事全憑觀感。努爾則想得更深一些，他對我說道：「這麼看來，這一帶倒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平靜。不過不知道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哪個在這邊？」

  能夠有這般厲害身手的人物，自然不是默默無名之輩。我們是外來客，對這一片不熟悉也是正常的，但穀雨和黃紫玲是本市有關部門的人員，自然知道許多事情。在聽到努爾的提問之後，穀雨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大沙壩的黃宗憲老先生，也就是紫玲的爺爺，算得上是這一帶比較有名的人物。他們家是荊門黃家的分支……」

  「哦？」

  我看向了旁邊這個並不起眼的女幹部，笑著說道：「小黃同志，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層淵源呢？實不相瞞，荊門黃家的當代少主在總局跟我是關係還不錯的同事。我也不客氣了，這些事兒，你爺爺那邊可有什麼說法？」

  被我這麼問起，黃紫玲有些侷促，解釋道：「我出來兩年了，沒有聽我爺爺提起過這事兒。」

  她這麼說，我便知曉當地的有關部門對於這事兒的認識說不上有多深刻。

  從努爾和穀雨兩人的對話來看，黃紫玲的爺爺，也就是大沙壩的黃宗憲，想必是這一代鼎鼎有名的人物，說不定就跟蕭家在句容天王鎮的地位一般。像這樣的人家，對於境內發生的事情，心裏面莫不是有一本帳在的。別人倘若想要在這裡惹事，要麼就拜過了山門，要麼就是實力太過龐大，要不然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

  這是基本的思路，可笑的是，當地的有關部門雖說將黃紫玲吸收了進來，卻忽視了這裡面的關係。不知道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這黃宗憲有些問題。

  見黃紫玲這裡問不出來，我便不再多問，又聊了幾句，便讓忙碌一天的大家先行歇下。我則跟努爾一起，由黃紫玲引薦，連夜拜訪沙壩黃家。

  我們三個人，再加上開車的林豪，四人連夜趕往大沙壩。一路曲折，饒是林豪這傢伙開車很猛，也是到了凌晨時分才到。

  儘管來得倉促，但我們手上都還是帶著菸酒人參之類的禮物。這是村子裡最大的宅院。黃紫玲去叫門，喊了二道口，便有人驚喜地開了門。黃紫玲給我們介紹，說是她二叔。黃紫玲的二叔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漢子，留著黑色短髯，一雙眼睛晶晶亮的。當得知了我們的來意之後，他叫來了他的兒子，讓他去後院看一看爺爺有沒有入睡。

  因為是上面來的人，所以黃家二叔在客廳里陪著我們。坐了沒一會兒，他兒子就扶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過來。

  那老人身穿灰色練功服，一把雪白鬍子，有幾許仙風道骨的味道，正是我們要找的黃宗憲。我和努爾起身招呼，雙方坐下之後寒暄一陣。因為來的時間也晚了，我便沒有繞彎，直接說起了事情，但話還沒有說到一半，便瞧見老人的臉色微微一變。我心中便明了幾分，曉得他們必然是知曉一些情況。

  不過當我真正問起的時候，對方卻咬定了口，說這事兒他們這一帶沒有發生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我心中冷笑，無論是災情最嚴重的騾馬洞，還是我去的小嶺村，離這兒都不算太遠，而且像顧奶奶這樣的人物，作為地頭蛇的他們焉有不認識的道理？

  不過對方不肯說自然有不肯說的道理，我和努爾就當是拜碼頭。儘管對方一直挽留，但是也就留下了黃紫玲，我們驅車返回。

  次日，黃紫玲從老家回來，我把她單獨叫到了一邊，開誠布公地說道：「小黃同志，有的東西你家裡人顧慮太多，所以我也沒有仔細問。但這案子是你親自跟的，你覺得如果置之不理，會不會太過於冷血和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