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香粥之中藏蟲蠱

  李騰飛這娃兒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一開始非常機靈，有著同齡小孩兒所沒有的成熟和懂事，也受過正統的國學教育，要不然也不可能說出那麼一番正正經經的話來。

  而後他跟他父親暗地裡籌謀，又經歷了幾番變故，我起來的時候見他那恨意盎然的目光，不由得又多了幾重感受。此刻他又沖我眨眼睛，確實將我的好奇心完全地勾了出來。

  

  這小屁孩兒到底想幹什麼呢？

  我不動聲色地朝外面看了一眼，鬼面袍哥會的幾人都在院子裡忙碌地布陣，我能聞到硫磺和硃砂的氣味，還有許多動物鮮血以及屎尿的腥臭。只要我們不走出去，便不會有任何人關注我們，於是我走到了那小孩兒的面前，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我沒有把你的事情說給他們聽。」

  李騰飛開頭便是這麼一句，立刻將我整個人的心思給勾了起來。

  難怪我昨天入夢之時，總是感覺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一聽他這麼說，這才想起我們幾個茅山弟子的身份，除了匆匆離去的李朝耳之外，還入了這個小孩兒的耳朵。他倘若是懵懵懂懂的小屁孩子，自然什麼都不用擔心，只可惜這小孩兒比猴兒還要精，我的身份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

  而當我茅山弟子的身份暴露了之後，大豬哥還會這般待我嗎？

  說實話，這事兒我還真的沒有把握。

  李騰飛一句話說完，還待再說，我示意他停口，然後作了手勢，問他會不會寫字。

  他點頭，我便拉著他來到方桌前，就著昨天的殘酒，在桌子上面寫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李騰飛竟然讀得懂，將酒跡抹乾，然後在下面跟著寫道：「你幫我，不然我就告訴他們。」

  這小屁孩子當真是個機靈鬼兒，知曉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在經過一番分析之後，竟然將求生的機會放到了我的身上。只不過他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我能夠動得了那橫行西川藏邊的鬼面袍哥會老大，也就不用在這邊委屈地接受軟禁了。

  我是陳志程，不是陶晉鴻，天下之大，能夠弄死我的人萬萬千，在不能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我不會輕舉妄動。

  我的心思飛速轉動，不過表面若無其事地在方桌之上寫下一個字：「好！」

  寫完之後，我瞧見李騰飛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又在下面跟著寫了一排字：「不過你要聽話，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出了事情，後果自負。」

  簡簡單單幾句話，我便和這個機靈古怪的小子達成了同盟，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深入的交流，而是保持一定的距離，防止鬼面袍哥會的人看穿我們之間的關係。

  之後我一直盤在床上打坐，儘量讓自己的修為保持巔峰的狀態，以便在突發的狀況下能夠有一搏之力。

  我靜坐如老僧，李騰飛卻沒有閒著，在嘗試著幾次闖出去之後，那個猥瑣的漢子走了進來，朝著他的後腦勺拍了一掌，這精力旺盛的熊孩子便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昏死過去。

  猥瑣漢子看了我一眼，招呼道：「忙著呢？」

  我點了點頭，問道：「我那個師弟怎麼樣了？怎麼沒有聽到他的動靜呢？」

  猥瑣漢子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嘆氣說道：「你那師弟當真是我見過最能睡的傢伙，從昨個兒躺倒開始，到現在都還沒有爬起來過，呼嚕聲震天響，搞得老子們都呵欠連天了。鐵牛剛才去叫了他兩回，還是沒有起來，要不你去叫他一下？」

  我不知道徐淡定在搞什麼鬼，不過也曉得他應該是自有打算，當下搖搖頭，笑著說道：「他就是上輩子沒有睡夠，這會兒多睡一點找補回來。不管他，睡死了事。」

  那猥瑣漢子意味深長地瞧了我好一會兒，這才說道：「不愧是朱老大看中的年輕人，當真是與眾不同，小子，前途無量啊——嗯，對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那粥你還是喝一點兒吧。」

  他又一次提到了桌子上面的粥，讓我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當下也是應承下來。待那人離去之後，我來到桌前低頭一看，只見那陶罐裡面熬煮著濃稠的米粥，夾雜著些許紅豆綠豆，旁邊還有一小碟榨菜，看著當真是爽口得很，再聞一聞，粥味濃郁，香氣四溢，這讓昨天就只吃了幾個饅頭的我饞得都流出了口水。

  不過饞歸饞，我還是懂得分寸的，細聞了一會兒，終於從那粥香之中聞出一股膻腥之氣來，微微還有一些發苦。

  這味兒一泛出來，我立刻知道不對勁，下意識地催動血氣，透過《臨仙遣策》的神秘符文查看。只見這個粗陶罐中，在粥面之下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翻滾穿梭，這些蟲子恍若蜈蚣，有的細長，有的粗短，不一而足，不過給人的感覺充滿了侵略性，猙獰噁心，嚇人得緊。

  瞧見這些，我終於知道鬼面袍哥會為何會對我以禮相待，原來他們並不打算正面將我拿下，而是採用這種迂迴的方法將我們制住。我渾身發寒，明白那猥瑣漢子為何三番五次地叫我喝粥了，而我若是沒有動，只怕他會想盡辦法讓我就範。

  出身苗疆的我自然知曉這黑線小蟲就是傳中的蠱蟲，這玩意一旦進入人的身體，立刻就會迅速繁衍，緊接著咬噬人的骨肉靈魂，受盡無窮之苦。

  猶豫了片刻之後，我瞥了外面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用勺子將裡面的稀粥舀出來，留下痕跡，然後在旁邊的角落倒掉，並且去掉痕跡。弄完這一切之後，我回到小床邊仔細打量了一番昏睡過去的李騰飛，見他嘴角隱隱還有粥痕，曉得這孩子已經中了道。

  我並不懂巫蠱之術，認識的朋友裡面也就努爾曉得一些，不過這些東西都是秘而不宣之法，也無從得知，於是也沒有大驚小怪，繼續打坐。

  如此又是一天，我幾次試探都沒有機會，中途有人進來查看了一下，發現粥已經喝過了，便沒有再管我。另外一個房間的徐淡定也一直在睡，並不起來。而鬼面袍哥會的人一直沒有停下，圍著整個院子、甚至農田在做布置，我雖然不能一窺全貌，但是也曉得這必然是一個很大的陷阱。別說他們口中的李昭旭，就算是青城三老的任何一個前來，都有被坑掉的危險。

  白天忙，夜裡更忙，單聽那呼呼的風聲，就有不知道多少鬼魂厲魄在活動著，我甚至聽到了巨石移動的聲音，「轟隆隆，轟隆隆」地，真的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布一個什麼陣。

  到底是什麼法陣會耗費這麼多的精力呢？

  我也大約曉得了這五個人之中，領頭的大豬哥實力深不可測，猥瑣男應該是個養蠱人，光頭大漢鐵牛武力強悍，竹竿男是個陣法師，還有一個平平無奇的矮個兒，卻是個陰鬱的狗頭軍師，出謀劃策。

  大豬哥身先士卒，領著一幫人東奔西走，但是在第二天就不見了人影，而其他人還在忙碌。如此到了第二天傍晚，陣終於算是成了，窗外風聲呼呼，鬼哭狼嚎，天色都暗淡了幾分。

  完成了這陣法，鬼面袍哥會的人都散了開去，只剩下鐵牛看守陣中。徐淡定也終於被弄醒，推到了我這個房間裡待著，三個人質湊齊。

  這天晚上，光頭鐵牛顯得格外嚴肅，仔細地觀察了我們好一番，這才寒聲說道：「兩位，你們適逢其會，不小心捲入此事，也算是倒霉。不過等到青城來客，你們也就自由了，到時候是拜入青城山門下，還是自尋生路，這些都由你們。不過我也是把醜話說前頭，一會兒若是有什麼動靜，你們最好別出門，否則傷了性命，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我和徐淡定點頭，那人也放了心，離開了這個房間。我豎起耳朵聽，感覺那人走遠了，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抓住了徐淡定的手說道：「他們給你的粥，你吃了嗎？」

  徐淡定微微一笑，回應道：「如此腥臭之物，自然有所詭異，你當我傻嗎？」

  旁邊被捆住了手腳的李騰飛卻是臉色一白，哭喪著臉說道：「我吃了！」

  還沒有等他哭出聲來，這時院子之外傳來了一道清越的聲音：「青城山老君閣門下李昭旭，應邀前來了，還請鬼面袍哥會的兄弟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