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地真魔

  這驟然而起的攻擊頓時把我嚇了一跳，特別是瞧見那粗鐵鎖鏈的末端還纏著小顏的時候，更是焦急，當下將劍給抽出了來，朝著前端斬去。

  我手中的長劍並非凡品，尋常這般粗細的鎖鏈，一斬便斷了，然而此刻我連著斬了兩三回都沒斷，這玩意仿佛活物一般，不斷地活動扭曲，而傳回來的勁兒卻讓我的右手巨震。

  鎖鏈之上儘是符文，這使它有著尋常鎖鏈所不能比擬的性質，即便是飲血寒光劍也拿它沒有絲毫辦法。

  我還待再仔細想些辦法，便感覺那鎖鏈之上傳來一道巨大的拉扯力，突然腦袋一陣抽搐，便被扯進那深井之中。

  深井之下是什麼？

  

  我的腦子大概呆滯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然而此時已經沒有辦法再阻止什麼了，感覺整個身子處於極度的眩暈墜落狀態，當下也不敢掙扎，下意識地抱緊雙膝，將自己緊緊地蜷成一團。

  無盡的下落仿佛是一個世紀，又好像只在彈指之間，很快我感覺自己滾落到了一處地方，似乎有低矮的樹木將我給平托而起。在地上滾了好幾回之後，我猛然睜開眼睛，瞧見小顏也要落下，當下腦子一熱，什麼也顧不得，直接撲倒在了她落下的地方，將她的身子給墊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那鐵鏈拉扯的緣故，這落下來的力量倒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沉重，小顏的身子摔在我的背上，我首先感應到的是一陣讓人驚心動魄的柔軟。

  小顏嬌軀跌落，我反轉過身來將她給護住，兩人在地上好是一陣翻滾，終於止住了去勢。最後的那一刻，我將小顏摟在胸口，讓她不再被磕碰到，這樣的結果固然使我渾身疼痛，但是將小顏護周全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腰間的鎖鏈已經悄然離去，消失在黑暗中。這溫香軟玉滿懷間，自然是無比美好的事情，但是驟然處於這樣的境地，我也不敢享受這溫柔，而是躺在地上左右打量。這是一處古怪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混沌，空間中有一種隱隱的搏動，撲通撲通，響徹整個天地。

  上空一片混沌，下方一片混沌，前後左右亦是一片混沌，讓人覺得自己好像被扔進了一鍋糨糊裡面煮著。

  「哎呀，大師兄？」

  我正四處觀察，結果胸口被撐了一下，卻是小顏從極度震驚中醒過來，從我的身上爬起，拉著我的胳膊喊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小顏的聲音都有些帶著哭腔了，我聽著不忍，趕忙爬起來，誰知道她半邊身子趴在我的邊上，我一起來，兩個人又撞到了一起，我的左肩似乎還跟小顏的胸口蹭了一下。先前兩人掉落下來的時候，磕磕碰碰，身體自然也是有一些接觸的，不過那個時候太過於慌亂，倒也沒有什麼感覺，此刻卻是感受得分明，小顏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朝著旁邊稍微地閃了一下，而我也頗為尷尬，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就在這尷尬氣氛持續蔓延的時候，我們的腳下突然傳來了一次劇烈的震動，整塊地皮都在抖動，如此三兩次方才停歇。

  我和小顏下意識地趴在了地上，等到這震動停歇下來，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提劍衝到了邊緣處。只見我們所在的竟然是一處孤島，勉強地往下瞧，發現腳下的地方是蘑菇的造型，從黑暗中升上來，儘管腳底下結實無比，但是我仍有一種搖搖欲墜的不安全感。

  這到底是哪兒，難道是茅山後院封印魔怪的大地洞嗎？

  我已然從剛才的尷尬中走出來，便不再是一個心懷春情的少年，自然有著大師兄該有的擔當，臉色嚴肅地四處打量一番，瞧見有六根鎖鏈從天而降，牢牢地鎖住了這塊地方。

  這個地方十分詭異，邊緣的懸崖下方除了混沌的黑暗之外，還有紅色的火光冒起，而那種火光透出一股暗紅色，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恐懼。不過不管怎麼樣，此地不宜久留，我沒有再觀察什麼，而是回過頭去對著小顏說道：「順著那鐵鏈應該能夠返回上面去，你先走，我在後面跟著。」

  小顏跟隨英華真人修行數載，並非是什麼柔弱女子，聽到我的吩咐之後，點頭應了一聲，接著身子一旋，腳尖輕點，人便衝上了邊緣的一根鎖鏈，順著這傾角六十度的垂落鎖鏈向上攀緣。

  英華真人因為本身的性別，所以修行的路子向來都以輕靈敏捷為主，最重速度，而這輕身功夫更是重中之重。小顏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所以身手十分不錯，腳尖一點，手腳並用，整個人便朝著鎖鏈的上方快速攀爬上去。

  我守在下面，最擔心的一點莫過於剛才將我們給拉扯下來的那鎖鏈，然而小顏攀爬的路程近半，鎖鏈也沒有再次出現，心中多少也放鬆了一點兒，挑了小顏旁邊的一根鎖鏈迅速跟上。

  我本身就有一些魔功的底子，這些年來那《道心種魔》之功法也一直勤練不輟，故而在三代弟子之中，修為也屬翹首，小顏輕身功夫再厲害，自然也是不及我的，於是我後發先至，很快就趕在她的面前。

  然而就在我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能夠順著這鎖鏈攀爬出去的時候，突然間頭頂好像撞到了一處透明的玻璃幕牆，咚的一聲，整個腦袋生疼。

  這疼痛並沒有讓我失去理智，我緊緊抓住粗糙而巨大的鎖鏈，稍微往下面退了一點兒，抬頭看去。只見在我上方的半米處，竟然浮現出一圈水平浮動的太極陰陽魚圖案，在不停地旋轉，而我剛才的衝撞使它波瀾泛起，一陣蕩漾，而在邊緣處，還有乾、震、坎、艮四陽卦，坤、巽、離、兌四陰卦，交疊分布，圍繞著不停旋轉。

  這些卦象和陰陽魚通過自轉而獲得足夠強的力量，將任何從下而上的物體隔絕住，不讓其逃離。

  眼見馬上就要逃脫出去，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怎能讓我不失望呢？當下也是發了狂，提著劍朝那看不到的幕牆使勁兒揮砍。然而那玩意以柔制剛，雖然蕩漾不定，卻依舊突破不了，反而是我攀爬的這粗鐵鎖鏈晃蕩不休，搞得我自己都有些抓不住。

  我當時有些憤怒，反而是小顏認清了這情形，朝著我大聲喊道：「大師兄，你別再砍了，不然只怕我們都要掉下去了。」

  我們此刻已經攀爬了二十多米，倘若掉下去沒有砸中浮島，跌落深淵，那可就真的沒有什麼生還之路了。如此想想，我雖然不情願，也不得不退回浮島，再作計較。

  回到了浮島，雙腳著地，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我看著小顏的嬌容，心中鬱悶，還待靜下心來，思考這些年在清池宮讀過的道籍中是否有出去的法門。就在這時，浮島的另外一側，突然出現了一個朦朦朧朧的黑影子，一抬頭，一對明亮的眼眸子盯著我說道：「孩子，稍安勿躁，且聽我說。」

  這聲音有點奇怪，有濃重的鼻音，就好像老牛開口說話一般，我下意識地將小顏攬在身後，說道：「你是誰？」

  那個朦朧黑影子仿佛人形，卻並不讓人看清，只是平靜地說道：「孩子，既來之，則安之，千萬不要急躁。」

  此人鬼鬼祟祟，肉眼又看不清楚，我當下將血勁一催，右眼之上的《臨仙遣策》立刻運轉起來。然而當這線與點的視界運轉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哪有什麼朦朧黑影，根本什麼都沒有。這情形讓我心頭一緊，對方卻訝然說道：「哦？竟然還是《臨仙遣策》？茅山之上竟然還有弟子會這事兒，當真稀奇，讓我想想啊，上一個用《臨仙遣策》的人是誰呢？」

  「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應該是漢代的利蒼吧？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利蒼的後代或者傳人嗎？」

  說著話，我突然感覺到地下有幾股涼氣襲來，下意識地揮劍斬去方才阻隔，我冷冷地沖前方喊道：「你到底是誰？」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突然間，我感覺到天地在瞬間充滿了無上的威嚴，一個狷狂至極的聲音陡然充斥了整個空間：「我是誰？我是誰？哈哈哈，俺就是天地真魔，阿普陀大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