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成為執念

  等許浩南回來後，天色已晚。

  家中空蕩蕩的，沒有女兒的身影。只是在冰箱的留言板上，寫了一句話：「你們如果不復婚，就別想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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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慧在客廳里枯坐著。

  兩人愣愣地盯著留言板上的字，一時間無言以對。

  「昭昭開始叛逆了。」宋慧語重心長地說。

  此時，兩人雖然擔心，但心裡還是有底的。許昭昭特意留言，就是在向他們宣戰。

  「我給親戚都打了一遍電話，昭昭沒去。」宋慧說，「肯定是藏到同學家里去了。」

  「芳芳家打了嗎？」

  「還沒有。」宋慧說。

  家長都有群，她連忙給周媽媽打了個語音電話。

  *

  「昭昭，別哭了！不就是離婚嘛，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班好多同學都離婚了，以後過年紅包，你可以多收好幾份，怎麼算也不虧的！」

  周芳芳看著趴在她床上，嚎啕大哭的許昭昭有些無奈。

  「你的辦法一點用都沒有。」許昭昭氣憤地說。

  「失策失策……」

  許昭昭回家隨便收拾了幾套衣服，立馬就跑到閨蜜家裡，她是準備長期作戰，絕不妥協。

  正在此時，臥室門外響起敲門聲。

  「欸，昭昭媽媽。」周媽媽指著手機，開了擴音。

  許昭昭猛地從床上彈跳起來，她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巴巴地用嘴型說：「我不在！說我不在！」

  「昭昭啊？不在我家啊！」周媽媽笑著幫忙圓謊。等掛斷電話後，她立馬倒戈，打字說：「昭昭媽媽，你女兒在我家的。現在情緒有些激動，你放心，我們會幫忙照顧的……」

  周芳芳擔憂：「昭昭，你爸媽會急瘋的！滿世界找你！」

  「我就是要讓他們著急！」說著，許昭昭又在重重地躺回床上，在床上翻滾踢腿，大喊，「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復婚啊！」

  周芳芳：……

  *

  許浩南和宋慧知道女兒的動向，也就放下心來。只是，她不肯定接電話，消息也不回。

  他們也不敢去周芳芳家裡找人，怕刺激的許昭昭更加逆反，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現在人還找得到，萬一又跑得沒影，多餘的事情都去了。

  所以，就任由她去了，托周媽媽幫忙照料一下。

  然而，在周芳芳家這幾天，許昭昭就是一灘爛泥，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打王者，沒興趣；看電影，沒興趣；就連平時最喜歡的組隊和朋友們玩密室逃脫，她都拒絕了。

  周芳芳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就號召狐朋狗友們來家裡，非要把她拉出去散散心。

  「我沒心情散心啊！」許昭昭看著左右架著自己的同學，像蟲子一樣扭著身體，然後蹲在地上。

  「你傻不傻，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多虧啊！」

  「就是，現在你就應該好吃好喝好玩，怎麼開心怎麼來！」

  許昭昭垂頭喪氣地搖搖頭：「玩不動，開心不起來。」

  「那你也不能這麼被動啊，要主動出擊，誰讓你不開心，你就要變本加厲地還回去，讓她更加不開心！」不知是誰出了個鬼主意。

  「對啊昭昭，你去找那個小三的不痛快！」

  許昭昭蹲著，用手在地上塗塗畫畫，解釋了一句：「她不是真小三。在我爸媽離婚以後，她才和我爸認識的……」

  「管她是不是小三，反正以牙還牙！走，咱們先出去玩。」然後，狐朋狗友們繼續教唆。

  忽然，許昭昭福至心靈，好像打了雞血一般站起身：「我要先洗個澡。你們走吧，我沒事兒！」

  現在髒兮兮的，她也沒辦法出門。

  昨天，許浩南給她發了消息，約她一起吃飯，說是和「小三」見上一面，哦，不對，是繼母！

  她當時失魂落魄，悲痛欲絕，根本就沒有回消息。

  剛剛朋友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一下子就將她點醒了。她為什麼要躲起來悲傷難過？必須要報復！讓他們陪著自己一起痛苦！

  尤其是繼母，絕對不能讓她好看！

  這麼想著，她又決定去赴約了。

  許昭昭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見狐朋狗友們在沙發上打王者，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們還在這兒幹嘛？」

  「昭昭，你沒事兒吧？」周芳芳問。

  「你不會想不開，要做啥事吧？我們可不走！」

  許昭昭翻了個白眼：「你們想多了，不至於！我是去和我爸吃飯！你們說得有道理，我不能躲避，要主動出擊！」

  狐朋狗友們立馬鬆了口氣，給她加油助威，鬥倒繼母！

  ……

  六月中旬，天氣已經熱起來了。

  許昭昭將一頭烏黑的秀髮紮起來，穿了一條白色純棉的寬鬆連衣裙。

  她打車到商場。

  一路上，許昭昭都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妖精，能夠把曾經的模範夫妻拆散，再橫刀奪愛；到底是什麼樣的狐媚子，能夠讓她事業有成的老爸看上，迎娶入門；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取代她溫柔賢惠的母親，成為她的繼母。

  所以，在第一次看見黎舒時，她帶著苛刻而犀利的目光，恨不能從她身上剜下一塊肉，扒下一層皮。

  但饒是如此挑剔，卻依舊沒能從雞蛋里挑出骨頭來。

  她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很清瘦很高挑，眼神溫和卻堅定，像是一汪寒潭。

  在注意到許昭昭掃過去宛若刀鋒的目光時，處變不驚的對視，沒有絲毫驚慌，也沒有絲毫怯懦。

  倒是許昭昭一驚，不是說遭到孩子反對的繼母，都要低聲下氣地討好嗎？為什麼她這麼淡定？

  許浩南見女兒到來，連忙笑著介紹，但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你就是我爸的新老婆？」許昭昭坐在椅子上，手拿著餐叉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碗沿，在高檔餐廳里是極其失禮的，她以前絕不會這麼做，但現在她偏偏要找不痛快。

  反正可恨的人不痛快，她心裡就痛快。

  黎舒同樣也看著許昭昭，見她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一樣，心中略微覺得有點兒可愛。她微微一挑眉，原本柔和的眉尾頓時就變成一道銳利的刀鋒。

  她不置可否的神情，算是答覆了許昭昭多餘的提問。

  「我不會叫你『媽』的，別痴心妄想了。」許昭昭咬著牙關，故作兇狠地說。

  「昭昭，你說什麼呢！」許浩南擰著眉頭低吼一聲，責備地瞪著她。

  黎舒擺擺手，無所謂中帶著一絲認真地道：「沒關係呀。我本來也沒有想讓你叫我『媽』，你自己有母親，不多我一個。再說了，我的年紀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女兒，叫『媽』還把我叫老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叫姐又亂了輩分……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黎舒在知道自己有個繼女後，早早就開始做功課，怎麼處變不驚的應對，怎麼和她說話。

  就算要討好，如何做到不動聲色。千萬不能像狗腿子一樣，只會讓繼女蹬鼻子上臉，在她頭上拉屎。

  許浩南見女兒心中火氣未消，說話夾槍帶棒，生怕兩人吵起來，儘量圓場：「別光說話，吃飯。以後慢慢相處，你們肯定會喜歡對方的！」

  許昭昭只拿老爸當空氣，一瞬不瞬地盯著黎舒。

  見她沒有反應，忽然覺得力不從心，這女人不是省油的燈，將來有一番惡仗要打。

  第一回合，平手！

  這頓飯吃得難以下咽，她胡亂扒了兩口就提前離席：「我吃完了，先走了。」

  「昭昭，你這樣可就不禮貌了！」許浩南叫住她。

  「你不是時候介紹我們認識嗎？現在認識了。」許昭昭將他的話當作耳旁風，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大步流星地出了餐廳。

  許浩南還要說什麼，被黎舒攔住：「算了，我們自己吃飯吧。這事兒急不來。」

  「唉。」

  *

  許昭昭在商場裡閒逛，拿出手機打給親生母親宋慧，電話接通後連珠炮似地說：「媽，我今天看見那個狐狸精了！我看她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哪裡見過？」

  「她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宋慧解釋，「第一次見面怎麼樣？」

  「她還為人師表呢？拆散別人家庭！你放心，我一定把她趕出家門，讓你和我爸復婚。以後，我們一家人天天都在一起。」許昭昭義憤填膺地說。

  宋慧聽見女兒的話，無可奈何地解釋：「昭昭，我和你爸不可能復婚的！有沒有黎舒都不可能。你現在已經長大了，要學會接受現實，好不好？」

  「什麼現實？！我才不接受！你們都是大騙子！」許昭昭怒氣沖沖地大喊。

  宋慧生怕刺激女兒，語氣立馬緩和下來：「昭昭對不起，是我們不好，乖聽話……」

  許昭昭聽見哄小孩子似的敷衍的語氣，頓時氣得不打一處出，猛地掛斷電話。

  高一時，她無意間聽見爸媽吵架，在鬧離婚，她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以後見不到其中任何一個人。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上課都魂不守舍的，導致成績直線下滑。

  班主任發現她不對勁兒，找她談話，她便吐露了心事。

  當時，老師安慰她說：「你用功讀書，你爸媽就不會離婚。昭昭這麼好的孩子，他們怎麼捨得拋下你，對吧？」

  許昭昭當真了，拼命學習，始終保持在全校前十名。

  果不其然，爸媽再也沒有吵架。

  努力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但只要一想到她只要「乖巧」「聽話」「懂事」，就能夠留住父母。起早貪黑地學習，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

  久而久之，這件事情就變成她的信仰，她心中的執念。

  她以為一切都如自己所願，卻沒想到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她的天都塌下來了。

  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想到這裡，許昭昭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嗷嗷哭起來，像是被人拋棄的幼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