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鹿死誰手

  凌晨四點鐘，鬧鈴響了，黎凱麻溜地起床，準備去蝦塘收蝦。

  稍微一點動靜吵的葉曉燕也醒了，本來不至於被驚醒，但昨晚她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一想到給老爺子養老的事情就心塞，導致覺淺。

  葉曉燕看著黎凱忙碌的身影，心煩意亂，乾脆坐起身，癱靠在床頭。

  

  「怎麼不再睡會？」

  「睡不著。」葉曉燕深吸一口氣，囁嚅著嘴唇，決定和他商量一下贍養問題。

  「阿凱，我覺得我們還是要重新考慮一下，怎麼給爸養老。」葉曉燕看著他，眼神猶疑。

  黎凱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身看著她，語氣不善：「你怎麼又提這茬？給老子養老送終天經地義的呀，還能怎麼商量？」

  葉曉燕咬了咬唇，雖然難以啟齒，如今這檔口不得不開口：「我當然知道！也沒說不養啊！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給阿凱家裡說說，讓他們一家承擔。」

  「這讓我怎麼開口？」黎凱震驚地停下手裡的動作，瞪著老伴兒，「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怎麼好出爾反爾？」

  另一方面，黎凱覺得自己是做大哥的，說出這種話、做出這種事，老臉往哪裡擱？

  葉曉燕看穿他的心思，沒好氣地道：「我看你就是為了顏面！你要是拉不下臉，這個惡人我來做，我去說！」

  「你說和我說有什麼區別？咱倆都是一家人！別人說起來，就是黎家老大怎麼怎麼樣！」黎凱別開臉，愣是不同意。

  葉曉燕這會兒睡意徹底消失不見，梗著脖子問：「那你讓我怎麼辦？我忙得過來？」

  「你現在不是蠻好？哪裡忙不過來，和往常都差不多的，只不過是加了一雙碗筷！」

  「那等萱萱懷了二胎，孩子出生呢？怎麼辦？當初鬧鬧出生的時候，是張家照顧的比較多，這次理應輪到我們家主要照顧啊。」葉曉燕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滿，「照料小孩，怎麼也要三四年才能脫開手，我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照顧一個老人？」

  黎凱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他知道葉曉燕說得有道理。但這事兒，讓他做大哥的怎麼開口？

  葉曉燕見黎凱為難的模樣，心裡也不好受。她也不是想逼誰，當下輕輕握住他的手，也放軟了語氣：「阿強一家也是孝子，咱們好好商量，還是有辦法的。大不了我開口，你就說是我的主意。」

  黎凱嘆了口氣，煩躁地說：「不是這方面的問題……先緩緩吧，讓我好好想想。你再睡會，現在還早，我去蝦塘了。」

  葉曉燕點點頭，關了床頭燈，繼續睡覺。

  半夜裡萬籟俱寂，少一點聲響就格外明顯。

  再加上房子老了沒那麼隔音，睡在次臥的黎鵬程被兒子兒媳的爭執聲吵醒了。

  又是因為養老的問題，已經聽他倆吵好幾次了。

  黎鵬程心裡不好受，既傷心又寒心。

  果然是人老了，成了拖油瓶了。

  老年人本來覺就少，加上白天他怕出門走丟，給家人添麻煩。他們又嚴令禁止他刷抖音看直播，生怕又打賞費錢。百無聊賴之際，他只能躺在床上瞪天花板。

  黎鵬程越想越不舒服，他本就已經自我譴責，自我矮化，自我貶低了，一直小心翼翼的過活，沒想到最後還是吃力不討好，被兒子兒媳嫌棄。

  除了前幾天迷路走丟，他自以為也沒怎麼給孩子們添麻煩，不就是給做兩頓飯嗎？他自己也能做。

  黎鵬程越想越覺得憋屈，同時又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

  他有房有保險有退休工資，按理說可以過得很滋潤的，何必要把自己憋在小房間裡自怨自艾？

  他一旦這麼想，就跟飛出籠子的鳥兒，想著人生得意須盡歡，瀟瀟灑灑地生活，不能虧待了自己。

  所以，早早起了床。甚至比葉曉燕起床都要早。

  黎凱走後，葉曉燕就沒再睡著，她聽見公衛里傳來洗臉刷牙的動靜，心中生疑，穿上外衣，好奇地開門來看看。

  果然見黎鵬程正在洗漱。

  老爺子看起來神清氣爽，還在臉上擦了大寶，和昨天臊眉耷眼的模樣判若兩人。

  葉曉燕疑惑的打招呼：「爸，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出去爬爬山，遛個彎兒。」黎鵬程扯扯衣裳，格外精神。

  葉曉燕擔憂地說：「爬山啊？」她生怕老爺子走丟，但也不能強迫他蹲在家裡，就說，「爸，你和老朋友們約好了嗎？不要迷路了哦。要是找不到路，就給我打電話。」

  「你放心，我現在還沒有老到隨時隨地都要迷路的地步，還能回得了家。」黎鵬程立馬解釋，「再說了，萱萱給我寫了紙條，要是找不到路，我就問路人。」

  葉曉燕猶疑一下：「那好吧。」

  黎鵬程還隨身帶了一個小本子，要做什麼事情就記下來。

  出發前，他在本子上寫下「先去河濱小山散步、再去吃早飯、吃完早飯去社區活動室下象棋」……他將自己一整天安排得滿滿當當。

  要出門時，黎鵬程有提醒：「哦對了曉燕，以後我就不在家裡吃早飯了，出去遛彎兒後，隨便找個早餐店吃點兒，然後就去活動室了。」

  葉曉燕聽完一驚，直覺告訴她老爺子可能生氣了，要麼就是聽見她和黎凱吵架了。

  有些心虛，問：「為什麼呀爸？我們一起吃早飯挺方便的啊！」

  「我出去轉一圈，就不繞回來了。以後你們想幾點吃就幾點吃，不用等我。」黎鵬程神色平淡，又繼續道，「以後晚上，我也自己買點菜回來自己做，不用你給我做飯了。你們按照自己的作息來就行。」

  說完，黎鵬程將門一關，瀟瀟灑灑地出去遛彎了。

  葉曉燕聽老爺子的語調，還是覺得他心中有氣，肯定是聽到他們的話了。她心裡打鼓，想有個小人兒在心上扎。

  隨後又心硬起來，老爺子養老這事兒得解決，反正以後也是要做惡人的，也就不怕得罪人了。

  *

  傍晚，金融公司里燈火通明。

  為了完成乾耀收購項目方案，黎婭和她的團隊還在加班，整個辦公室瀰漫著緊張而忙碌的氣氛，只有敲打鍵盤和偶爾的電話鈴聲打破這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祈和頌敲響了黎婭辦公室的門，將方案遞過去。

  她接過方案，仔仔細細地審核最後一遍，她的臉上終於而露出滿意的微笑，確定沒有問題。

  辦公室外的下屬們都伸長脖子關註裡頭的動向，見黎婭起身走出來，一個個都心臟都提到嗓子眼兒里。

  「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不管項目成不成，都該犒勞一下。今天晚上聚聚，想吃什麼隨便點，回來找我報銷。」黎婭高興地說。她工作上一向認真嚴謹，只要她手頭能過，就成功了一大半。

  同事們高興地歡呼起來，大喊「黎總威武」。

  「黎總，你也一起去呀！」

  「我就不去了，你們去。不要給我省錢！」黎婭擺擺手，然後對祈和頌說，「你等著我，我倆一起走。」

  「嗯。」祈和頌點點頭，回到工位上等著。

  大伙兒象徵性地喊他一起去，被祈和頌拒絕後，都沒當回事兒。就連黎婭的助理都習慣了，如今他已經成了黎婭的親信，在她身邊形影不離。

  黎婭拿著策劃案往公司合伙人於津的辦公室走去。

  誰知和尹航狹路相逢，他也正要去給於津做匯報。

  「黎總，你效率挺高啊！」尹航笑裡藏刀。

  黎婭不動聲色：「尹總，你效率也不錯啊！咱倆平分秋色。」

  「我怎麼能和黎總比？我悶頭搞項目，黎總還要顧著其他的事情，比不了比不了。」尹航諷刺黎婭幾句：「聽說你最近一直在陪小楊總啊。又是打高爾夫球，又是攀岩。我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黎總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吧！」

  「尹總消息真靈通。」黎婭笑說。

  「哪裡哪裡，公司里傳得沸沸揚揚，我想不知道都難。」尹航夾槍帶棒，「知道的當黎總是干金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黎總做外圍呢。」

  「我有做外圍的姿色，也有干金融的實力。尹總，你這份誇獎我就不客氣了，還是當得起的！」黎婭挑了挑眉，仰著下巴挺著胸，幽幽地諷刺，「不知尹總，你有啥？是有實力還是有顏值啊？或者身材？」

  說著，黎婭還挺了挺胸，她玲瓏有致，婀娜多姿。

  然後，目光在尹航身上來回掃動，嚇得尹航不由自主地吸了吸肚子。

  要身材沒身材，要顏值沒顏值。

  黎婭的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此時，於津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他笑著調侃：「你倆是我的左膀右臂，只是成天鬥嘴，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御下不嚴。不過，你們如果能成歡喜冤家，那就再好不過了。」

  「於總，你可不要亂點鴛鴦譜，黎總哪裡看得上我啊！」尹總連忙說，趕緊把收購方案遞了過去，「我和黎總，註定了是你死我活的命。」

  於津接過尹航的方案，笑道：「干金融的，誰還不是你死我活？Nancy？你的呢？」說著，於津伸手要接黎婭的。

  「於總。」黎婭將方案遞過去。

  「就看這次乾耀的項目，最後鹿死誰手了。」於津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黎婭和尹航。

  黎婭心中不由得一緊，她知道尹航的團隊實力也很強，這次的收購項目他們也是勢在必得。

  而且，看於津的神情似乎意有所指，大概率這次項目成不成，還決定了工作晉升。

  「回去等消息吧。」於津拿著兩個方案，往公司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