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宋尋趕到
2024-09-30 12:33:40
作者: 三七之間
安遠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物,「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東西,魏知府最是講究,但凡是與他為伍之人,便會交換彼此間的信物,以此作為憑證,而這枚玉扳指便是魏知府給我父親的東西。」
宴徐行接過去一看,玉扳指入手微涼,雖不如羊脂白玉等上等玉溫潤細膩,但也稱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再仔細看去,扳指的內圈還刻了一個小小的「魏」字。
安遠道:「拿了這枚扳指便表示從此與魏知府站在一條船上,我父親在去江陵之前,帶著的是我娘親手繡的荷包,回來時便換了這枚玉扳指,也代表我父親被魏知府拿捏住了。」
魏知府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了一絲觸動,隨即面不改色道:「可笑,拿著一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扳指,便說你父親犯下眾多錯事是受了本官的指使,怎麼,現在的證據都是這般隨意嗎?」
安遠看了宴徐行和納蘭擎一眼,又從懷中掏出一枚同樣的扳指,「這枚是朱縣令交給我的。」
魏知府這下子臉色都變了,一枚扳指還可以說是巧合,兩枚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怎麼會呢?那些扳指都藏的好好的,只有他自己能找到,而那些送出去的扳指在那個人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會被他的人拿回來。
現在怎麼會有兩枚扳指落在了他人的手裡?
可那兩枚扳指分明就是他特意找來的玉石雕刻而成的。
難道是他身邊有人陽奉陰違,並沒有收回這兩枚扳指?
魏知府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厲害,他知道他這次恐怕要栽了。
安遠見魏知府的臉色不再淡漠,滿是傷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魏知府恐怕沒想到吧?朱縣令也是被逼迫的,他在自盡前將這個東西交給我,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將你的所作所為公布於世!」
當年父親死後,母親也抑鬱而終,他在收拾父親遺物的時候發現了父親留下的書信,這才得知父親被魏知府逼迫著做了錯事。
可是父親是個正義之人,不願意做那違背良心之事,於是便想偷偷地送信出去。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報信,便被提前得知消息的魏知府殺害,而他也被朱縣令抓到了鄰縣,足足關了三年,受盡折磨。
「魏雲風,你為了一己之私,將江陵所有的縣令控制在你的門下,叫他們替你的惡行打掩護,凡事不聽話的便一律殺害,你早晚會遭到報應的!」安遠大聲吼著,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三年了,他終於等到機會將此事說出來了。
宴徐行一邊拿著兩個扳指把玩,一邊漫不經心道:「魏知府,你可有話要說?」
「荒唐!」魏知府沉著臉,大聲呵斥道:「一個罪臣之子,僅憑兩個扳指,便想將堂堂五品大員定罪,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此事本官絕不承認。」
宴徐行也沒指望他會承認,而是撐著下巴道:「這朝廷發放的災銀和稅收都是記錄在案的,雖說可能會有篡改的嫌疑,但只要仔細查證,總能找出破綻的,本使不才,正好做的就是這個的事兒,旁的不說,但本使擔任度支郎這兩年,稅收之疑定能捋清。」
說到這裡,宴徐行收斂了笑意,「魏知府儘管放心,若是查出來稅收一事與魏知府無關,那本使自會謝罪,但若是本使發現度支司有人陽奉陰違,本使定不會叫他好過。」
度支司掌管本朝所有的財稅的統計和支配,也就是說百姓繳納上來的銀錢皆要經過他的手。
不過宴徐行兩年前才接任度支郎,雖一度清理過司里的無能鼠輩、奸細探子,但度支司官職責大任重,司里的郎中等人很多都是各個派系安插來的眼線。
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很多時候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講究一個勢力平衡,但這次若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那也莫要怪他無情了。
安遠暢快地笑了,「魏知府,你機關算盡又如何?終究抵不過是非公道,你房中恐怕還藏了不少這樣的扳指吧?還有那些縣令交給你的珍愛之物,只要去搜一搜,定能找到。」
魏知府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手握成拳,「你再滿口胡言,本官便叫你永無開口之日,即便有宴度支保你又如何?他還管不到本官的頭上。」
話音剛落,現場的氣氛驟然凝重起來,莫聽莫林的手再次按在了腰間。
納蘭擎坐直了身上,連宴箏都擰緊眉頭,低聲喝道:「找死。」
謝顏默默地往門口方向靠了靠,老實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交鋒時刻,心裡忐忑之餘還多了一絲興奮。
魏知府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宴徐行身為度支使,稅收有關的事他確實可以質疑,哪怕是他要求將所有的檔案都送來核驗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並沒有問罪魏知府的權利,尤其是魏知府的品階在他之上,他更不能對上官動粗,再加上魏知府和他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一個不好滿盤皆輸。
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候,最起碼宴徐行不能叫旁人抓住把柄,從而牽扯到聖上。
這也是魏知府在得知宴徐行來到江陵的時候,並不是很在意的原因。
可宴徐行什麼性子?怎麼會任由他人編排?當即甩了臉子,「本使的卻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有人能拿下你。」
魏知府下意識問道:「誰?」
正在這個時候,府衙門外響起了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荊州北路提點刑獄司宋尋,奉聖上旨意,前來徹查江陵知府魏雲風謀財害命、貪污官銀一案!」
伴隨著醇厚的嗓音,宋尋手舉聖旨,邁著大步急步走來。
在他的身後,少年攙扶著謝庭,和提刑司的差役們一併進了府衙的大門。
差役們手持橫刀,迅速將府衙里的眾人包圍了起來,他們都是些狠辣果斷之人,單是看起來便帶著攝人的氣魄。
再往後,便是被五花大綁著的方進等人。
「爹!」謝顏最先發現了謝庭,掂著腳迎了上去,「爹,你沒事吧?」
謝庭見她歪歪扭扭地走過來,臉色一變,「你這腳怎麼了?還有,你怎麼會在這裡?」
「只是扭了一下,不礙事的。」謝顏撿了一個不重要的問題回答道:「倒是爹,你怎麼這般狼狽?」
謝庭見女兒確實沒什麼大事,擺擺手道:「這些都是小事,稍後再說。」
謝顏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乖巧地扶著謝庭往裡面走去,其實大部分重量還是落在了少年的身上,謝顏能顧的上自己便很不錯了。
宴徐行的目光一直隨著謝顏動作,見她和謝庭站到了一側,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不高興道:「魏知府,抓你的人來了。」
魏知府早在宋尋進來的時候已經愣住了,心情百轉千回,將所有的法子在腦海里都過了一遍。
現在的情況擺在他的面前,是暫時屈服等待救援,還是直接動手,來個魚死網破?
宋尋的臉色正了正,重新喊道:「江陵知府魏雲風,接旨!」
魏知府猛地回過神來,在一瞬間做了決定,他僵著身子地跪在地上,「臣魏雲風,接旨。」
他一跪,其他人也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宋尋打開捲軸,念道:「朕紹膺駿命,驚聞江陵知府魏雲風欺上瞞下、巧立名目;誇大民間之難,謀求賑災之銀兩;賦稅徭役皆不通於朝廷,以職務之便行不當之事,現罷黜其官職,著令提刑司徹查!」
「這不可能!」魏知府聽完猛地抬頭。
宋尋面無表情道:「本提司奉旨查案,還請魏知府配合。」
魏知府呆愣了半響,突然指著兩人道:「你們是商量好的,算計本官?,你們可知道本官的背後是何人?」
宋尋淡淡道:「魏知府肯交代你的幕後主使那再好不過,若所言不假,本提司可以在聖上面前提魏知府美言兩句。」
「你!」魏知府噎住了,「本官不認,聖上一定是被你們蒙蔽了,本官要見聖上!本官是被冤枉的。」
「這些話你留著在公堂上說吧。」宋尋揮手道:「將魏知府帶下去,等候審理。」
和宴徐行拿人逗趣的惡劣性子不同,宋尋做事果斷,根本不給魏知府開口辯解的機會,直接將人帶了下去。
等府衙里只剩下宴徐行和宋尋的人之後,宴徐行突然嘖嘖兩聲,「聖上也真是的,明知道本使和你關係不好,還偏偏叫你來,這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上京城誰不知道他們兩個關係不好,平時見面都懶得搭理的那種。
宋尋神色淡漠,對宴徐行的話充耳不聞,「聖上聽聞宴度支在江陵遇到了危險,特意囑咐本提司早點趕來,宴度支莫要罔顧聖恩才是。」
真以為他願意晝夜鞭程地趕路?要不是在出發之前聖上特意叮囑他,他一定用最慢的速度趕來。
更不會提前送信,和他唱這麼一出兩頭開花的戲碼。
「宋提司如今官位大了,脾氣也漸長了不少。」宴徐行感慨道:「罷了,這次就當是本使欠你一個人情。」
說完,他將一沓文書丟了過來,「吶,這些都是魏知府貪污的證據,本使已經替你找好了,連證人也給你備了,你只管審便是。」
宋尋怔了怔,狐疑地接過文書,「……多謝宴度支。」
不是他懷疑什麼,而是他對宴徐行太了解了,這廝就不是一個好心之人,也從來不會做這些吃力不討好之事。
今日怎麼突然轉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