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江陵府衙
2024-09-30 12:33:34
作者: 三七之間
江陵府。
魏知府一臉錯愕地衝著來人抱拳,「宴度支,久仰大名。」
宴徐行一邊馬背上下來,一邊懶散地回了一禮,」魏知府。「
魏知府也不生氣,熱情地招呼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進府衙落座。
按照品階來說,他要在宴徐行之下,可自古京官大三品,宴徐行又是聖上最器重的臣子,他不得不以禮相待。
宴徐行自顧自坐在了椅子上,莫聽莫林各自護在他和納蘭擎的身後,宴箏拉著謝顏,坐在了尾座,當個毫無存在感的隱形人。
可是她們再怎麼低調,也擋不住府衙裡面人的目光,她知道這是在好奇她們的身份。
「不知道是什麼風把宴度支吹來了?」待眾人各自落座之後,魏知府笑容滿面道:「宴度支怎麼也不打一聲招呼?好叫魏某準備準備,掃榻以待?」
宴徐行衣袖一甩,朗聲道:「本使來這裡做甚,魏知府應該是心知肚明才是。」
魏知府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如此直接,不解道:「宴度支何出此言?魏某確實不知。」
「你不知?是不知還是假不知?」宴徐行的眸子望向他,帶著一副看透人心的意味。
「宴度支這話是什麼意思?」魏知府冷聲道:「魏某人為官數十載,自問無愧於天地、聖上,宴度支一來到這裡便質問魏某,到底是何居心?」
「魏知府別急啊。」宴徐行似乎沒看見魏知府臉色的怒意似的,悠然道:「本使既然來找魏知府,自然是帶著證據來的,莫林,將人帶上來給宴度支認一認。」
莫林聽了這話,清脆地答應一聲,拍了拍手,「進來吧。」
府衙的院子裡,一個孱弱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兩個侍衛一人一邊,攙扶著他走到裡面。
寬大的衣裳套在他的瘦小的身子上顯得十分違和,單是從那裸露在外的臉頰、手腕上的傷口,便能猜測出他的身上應該是遍體鱗傷。
尤其是他每走一步,臉上的表情便會痛苦一分,可以想像到他的腿腳必是受過非人的折磨。
怪不得之前他一直坐在馬車裡呢,原來不是不讓他露面,而是他根本走不了路。
他顫抖著來到眾人的面前,緩緩跪下,這一舉動似乎是叫他的痛苦減弱了幾分,臉色也舒緩了不少,他嘶啞開口道:「小人安遠見過宴度支。」
宴徐行淡淡地「嗯」了一聲,轉頭對魏知府道:「魏知府可認得此人?」
魏知府蹙著眉,看著眼前的人面露厭惡,「哪裡來的流寇?本官怎會認識這樣的人?」
宴徐行輕笑兩聲,「瞧見沒?他說不認識你,你自己說說吧?」
安遠抬起頭,一雙滿是仇恨的眼睛看著魏知府道:「魏知府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但是你總能認識我的父親,平陽縣令安忠道吧?」
「平陽縣令?」魏知府似是回憶了一下,恍然道:「原來是他,他怎麼了?」
「魏知府是在說笑嗎?」安遠的雙眸緊緊地盯著他,「我父親四年前調任平陽縣令,因為不願意與你們同流合污,你們便派人加害於他,在他勸課農桑的時候,將他推入河中,要了他的性命,你現在竟然還有臉問他怎麼了?」
他越說越激動,身子抖個不停,恨不得直接打上魏知府虛偽的臉。
「笑話。」魏知府冷聲道:「你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流民,只憑几句話便想把莫須有的罪名強加與本官,簡直是荒唐至極!宴度支,你不會是信了這廝的胡言吧?」
宴徐行嗤笑一聲,薄唇輕吐,「本使信了又如何?」
魏知府的臉瞬間變的難看起來,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宴度支是來拿本官尋開心嗎?」
納蘭擎暗叫一聲壞事,依照宴徐行那樣的犟驢性子,只怕證據還沒捋完,他們倒是直接和魏知府對上了。
這時候哪能這樣隨心呢?一個不好他們這些人全都要交代在這裡。
他給了宴徐行一個「不要惹事」的眼神,站起身道:「魏知府莫要著急,咱們也是路上撿到的此人,他非說要狀告魏知府謀財害命,宴度支想著事關朝廷命官的清譽,兒戲不得,便將他帶來與魏知府對峙一番,不如咱們先聽一聽此人怎麼說?」
魏知府也冷靜了下來,他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和宴徐行等人撕破臉的時候,只要江陵這邊的自己人不出問題,其他人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威脅,單是一個縣令之子奈他如何?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魏知府重新恢復了臉色,「那好,本官便聽一聽此人如何誣陷本官。」
「你!」安遠氣急,正想反駁,被納蘭擎給打斷了。
「安遠,你要是有冤屈便說出來,若是胡言亂語污衊他人,小心治你一個污衊朝廷命官之罪!」納蘭擎斥責了一下他,又道:「當然,咱們宴度支也絕不會放過一個有罪之人。」
安遠聽罷,垂著頭跪正了身子,納蘭擎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的話不能不聽,「是,小人知罪。」
魏知府豈能聽不出納蘭擎話中之意,看似在訓斥安遠,實則在告誡他,但是他此時也不想將事情鬧大,只能壓制住脾氣,心裡期盼著方進那邊能儘快完事。
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那本官便聽一聽。」魏知府的目光落在安遠的身上,帶著森森的寒意,「你最好拿出證據,不然光憑你的這張嘴,恐怕說破了天都沒用。」
安遠渾身一顫,深吸一口氣道:「四年前,我的父親接任平陽縣令一職,那時候他以為有了大展宏圖的機會,便想著能為百姓做些事,可是有一次他去了江陵府之後,回來人就變了。」
「父親,此去江陵可求來了朝廷的恩准?」安遠從書院一回來,便直奔安縣令的書房。
今年平陽縣的莊稼受到水災的影響,少了三成收穫,若是按照之前的稅收,恐怕這個冬天百姓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
安縣令不忍百姓受苦,便親自去了一趟江陵府,請求魏知府上書朝廷,減免平陽縣的稅收,好給百姓多一條活路。
安縣令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方才看的東西藏了起來,這才道:「求來了,魏知府說今年的稅收比照去年減免一成。」
「才一成?」安遠臉色不愉,少年人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的,他順嘴道:「一成能做甚?咱們的百姓還不是要餓肚子。」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安縣令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一成已經很好了,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你莫要說三道四,今日的課業做了嗎?小心先生們罰你。」
「只要您不去找他們,他們才不會管我呢?」安遠不愛讀書,最愛的事便是破案查人,夢想是成為一名捕快,抓盡天下賊人。
偏偏安縣令是個老古板,總覺得如今的天下重文輕武,讀書總是好的,押著他在書院考試學習。
「這些都是我們的事,你一個小孩子莫要在這裡添亂。」安縣令說不過他,揮手道:「你趕緊給我出去,別在這裡礙事。」
」這怎麼能叫添亂呢,分明是為民請命!」安遠雖然不滿父親的驅趕,但也不會違背他的話,嘟嘟囔囔地離開了。
「兔崽子,就你還為民請命?「安縣令見他跑開,笑罵了幾句,眼底滿是欣慰。
他雖然想叫安遠考取功名,但也希望他能得償所願,做個抓賊查案的捕快也是好的。
過了很久之後,他將一物重新拿到眼前,盯著它久久不放。
安縣令最終沒有等到安遠成為捕快的那天,他在一年後死於溺水,被找到時,屍體已經浮腫不堪,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後來我才知道,什麼朝廷的旨意減免一成賦稅,這都是謊言!」安遠激動道:「朝廷確實減免了賦稅,可那不是一成,而是全部!不但如此,朝廷還撥了賑災的銀錢,結果全被這些人給貪沒了!」
謝顏在旁邊瞪大了眼睛,而宴徐行等人確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一看便知道早就聽說過了。
「一派胡言!」魏知府面不改色,「本官分明記得是平陽縣縣令寫了摺子,說是平陽縣受了災,求聖上垂憐,這才減去了一成的稅收,怎麼?這還不滿意嗎?」
「哼,我父親當時寫的是平陽縣天不逢時,秋收有損,請求聖上垂憐,減免賦稅。」安遠道:「可是你們為了能叫朝廷多撥款,竟然逼我父親大肆誇大受災之重,請求聖上撥銀賑災。」
「我父親以為這樣寫真的能求來銀錢,便照做了。」安遠紅著眼睛道:「可是你們呢?你們中飽私囊,貪污災銀,利用我父親之手寫下摺子,可是卻將朝廷撥下來的銀錢全部收入囊中!」
「你渾說。」魏知府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若災情真的不重,那只能說明本官和聖上都被你父親騙了,你父親為了求財而亂報災情,最終將災銀昧下,如今竟嫁禍到本官的頭上!」
「此人說話顛三倒四、文理不通,不可輕信。」魏知府厲聲道:「想來宴度支也是被他給騙了,不如本官替宴度支拿下他,省的叫他在此妖言惑眾,來人!」
「魏知府稍安勿躁?」宴徐行揮了揮手,身後的莫林立刻做出防備之姿,「你方才也說了,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反正時間尚早,咱們來看看他的證據?」
宴徐行話說的好聽,可是壓根兒沒有給魏知府拒絕的機會,他直接沖這安遠道:「證據呢?拿出來給魏知府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