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書生設計

  三個人從暗牢里被帶了出去，歪歪曲曲地走了好幾段路後，他們才重見天日。

  這個竟然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外表是一座尋常的獵人小屋，隱蔽在高大的樹木里。

  夕陽西下，橘色的日光照在地面上，溫暖又舒適，可此時的這裡除了他們再無一人，沉默的有些駭人。

  他們被押到一處空地上，三人面色各異。

  謝庭和少年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知道此這次難逃一劫，反觀書生滿臉無辜，眼裡的自信和清澈交相輝映，還饒有興致地四處張望。

  

  方進揮了揮手，示意差役將他們綁在樹樁上。

  「哎哎，輕點輕點，意思一下就得了，不要綁太緊。」書生嚷嚷道：「你綁太緊我不好解。」

  謝庭掙扎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放了他們。」

  方進冷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替他們求情，他們自己找死，我只是成全他們罷了。」

  「他們是無辜的。」謝庭低吼道：「要殺便殺我好了。」

  方進根本聽不進去，「要怪只怪你不聽話，你把東西交出來不就萬事大吉了，現在朝廷的人要來了，我也只能殺了你以絕後患。」

  「你說什麼？朝廷的人來了？」謝庭一愣，「誰來了？」

  「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方進道：「是宋尋接任了荊湖北路提點刑獄公事，如今人已經到了江陵，宴徐行也在路上了。」

  書生眼睛一亮，「是那個公正無私的宋郎將，他竟然成了提刑官？還有宴徐行？是十分受聖上器重的度支郎宴徐行嗎？」

  「你認識他們？」這下輪到謝庭詫異了。

  「不認識啊。」書生回答的理直氣壯，「但是他們都是赫赫有名之輩，尤其是宋提司，那可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之人，反倒是那個宴徐行，聽說他是個大貪官，無惡不作，貪婪成性，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謝庭想到也正是因為他自己才會被貶到這裡，雖說他是為了百姓而慘遭毒手的，但總得來說也有他的一份緣由在裡面，於是點頭附和道：「確實如此。」

  「我就說吧。」書生昂起頭，激昂澎湃道：「我以後定要做個跟宋提司一樣的好官，專門抓這種卑鄙無恥的奸臣。」

  「我看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方進繃著臉，看著謝庭的眼裡滿是複雜之色，「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要一心求死嗎？」

  身邊的差役亮出了鋥光瓦亮的大刀，謝庭正了正臉色，「呸，我只怪當年自己瞎了眼與你交好，這麼多年將你當作好友知己，早知你已經被錢權蒙了眼，我就不該找你！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的爹娘、你的兄弟姐妹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話戳中了方進的痛處，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嘴角蠕動幾下，眼神卻變的格外堅定，「你說的對，我不能對不起我的爹娘，所以，你一定要死！」

  他後退一步，不再規勸，沉聲吩咐道：「準備。」

  現場的氣氛陡然變的凝重起來，差役們提著刀走到三人的面前，高高地舉過頭頂。

  「不是吧，你們來真的？」書生不甘心地叫道：「快阻止他們吶！」

  「嗚嗚嗚。」少年淚流滿面，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瞬間後悔了，他不該跟著出來的，沒事兒逞英雄做什麼？

  謝庭白著臉，用盡力氣吼道：「方進，你放了他們！有什麼沖我來，你這是在草菅人命！」

  方進扭過頭不再看他們，揮手道：「動手！」

  差役的刀正要揮下，一聲嘆息傳來：「哎，何必呢？」

  在場的人皆愣住了，差役們舉著刀四下張望，方進也猛地回過頭來。

  只見側邊一棵樹木上，原本綁得結實的人已經不知所蹤，一節繩子落在地面上，似乎在嘲笑著他們的無能。

  而那個原本要砍殺人的差役還保持著舉刀的姿勢，只是兩眼裡寫滿了迷茫和驚愕。

  方進正想說話，突然身側的天空亮起了一發信號，嗚咽聲響徹雲霄。

  「砰砰砰！」又是幾聲撞擊聲響起，差役們紛紛被擊倒在地，方進還沒回過神，他的脖子上已經被架上了一把刀。

  「方通判是吧？」書生幽幽的聲音從耳畔響起，「你可知罪？」

  「你，你是何人？」方進嚇的渾身顫慄。

  「我是誰你還沒資格知道。」書生的娃娃臉上滿是譏笑，「私設牢房？殺人滅口，嘖嘖，這江陵果然是個龍潭虎穴。」

  方進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你既然知道這裡危機四伏，那應該知道你反抗是沒有用的，我見你是個大才之人，不如投靠我們，高官厚祿皆唾手可得。」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想收買我？」書生的手微微用力，用行動來警示要上去的差役們，「看來我在你眼裡也不怎麼樣？」

  方進顧不得脖子上的疼，極力安撫道：「沒有的事，只是我等背後乃是皇族之人，想必閣下應該懂得取捨才對。」

  「這倒是難倒我了。」書生故作疑惑道：「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皇室呢，謝公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誰嗎？」

  謝庭還沉浸在變故中，聞言下意識道：「那必然是慈寧殿的那位……」

  如今天下誰不知道當今太后和聖上關係微妙，太后親政多年，以輔國為己任。

  而聖上年歲漸長，掌一國之權迫在眉睫，兩者多年鬥法，誰也不甘心後退一步。

  「果然是個大靠山吶。」書生呢喃了一句，正當方進以為有效果時，他突然臉色一變，「可偏偏我這個人不喜歡靠山。」

  「你！」方進一見勸不動他，厲聲道：「本官奉勸你想好再動手，要知道這裡都是我的人，你就算殺了我也逃不出去。」

  「逃不出去？」書生聽著耳邊傳來的風聲，笑嘻嘻地用刀在方進的臉上拍打了幾下，「我可沒想過要逃出去啊。」

  剛一說完，他手腕發力，猛地將人往身後一甩，腰身一轉來到了謝庭兩人的面前。

  謝庭依然被綁著，見書生明明抓住了人，卻又放了他，忍不住喊道：「你為何要放過他？」

  這個人果然是個傻子對吧？

  書生聳聳肩，「話不能這樣說，方通判，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放下手中的兵器，老老實實地給小爺磕兩個響頭，小爺可以饒你一命。」

  方進先是被他的大力動作甩到了一旁，手下的差役連忙接過他，才叫他免於被砸的風險。

  他摸了摸脖子上被刀劃出來的血跡，神色猙獰道：「你找死。」

  他雖然不知道書生為何要放了他，但這並不妨礙他自由了之後報復，「抓住他，不，直接殺了他。」

  「嘖嘖。」書生又是一陣譏笑，在差役們提刀圍住他們的時候，他一甩頭髮，輕笑道：「以為你能聰明到哪裡去，遠來真是個傻的，你看不出來方才小爺在拖延時間嗎？」

  「什麼？」方進等人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個信號……」

  「對了，就是那個信號啊。」書生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在場的人聽，「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到了才對。」

  一炷香的時間都要過去了，他們要是再找不到這裡，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話音剛落，樹林裡傳出來異響，枝葉晃動，大片大片金黃色的樹葉紛紛飄下，落在了同樣舞動的灌木叢里。

  緊接著，一隊隊人馬呼嘯著從林子裡沖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為首的人穿著一身勁裝，俊臉星眸，他騎在馬背上環顧了一下四周，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書生身上。

  書生兩眼放光，朗聲道：「宋提司，你們來的也太慢了！」他都快把天聊死了。

  來人正是宋尋，只見他跳下馬來，沒有管其他人，親自替謝庭解開了繩索，躬身抱拳道：「謝公受苦了，在下提點刑獄公事宋尋見過謝公。」

  「宋尋？」謝庭一邊由著他解開繩索，一邊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下奉聖上旨意接任此地提點刑獄司。」宋尋並沒有過多解釋，言簡意駭道：「謝公莫要著急，宴度支不日便到，您在此地等著便是。」

  「這和宴徐行又有什麼關係？」謝庭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煩的慌。

  書生笑眯眯地解釋，「那還用問，若不是宴度支給了我們謝公您的消息，我們怎能這麼快找到您呢？」

  「你，你們。」謝庭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是故意的？」

  故意裝作傻乎乎的模樣，故意在他被帶出來的時候纏上，為的就是能在宋尋到來的時候，發信號示意。

  再往前推理幾步，恐怕被抓也是故意而為之。

  「看破不說破嘛。」書生攤手道：「這些都是小事，咱們現在的重點應該是這個吧？」

  謝庭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方進。

  此時的方進已經被嚇的魂不附體，宋尋找到了這裡，也就意味著他們所有的計劃都要落空了，這裡會變成將他們打入深淵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