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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背叛之人

2024-09-30 12:32:59 作者: 三七之間

  秦通判的臉色變了又變,「謝公這是準備放手一搏了?你可知道此事風險甚大,一個不慎性命不保,這樣做值得嗎?」

  謝庭笑笑,昂然道:「謝某自然知曉此事危機重重,只是一日為官,終身為民,若凡事顧及太多,那誰來替那些百姓做主呢?若不能為百姓做主,那怎麼對得起聖上、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百姓已經夠苦了,他們原本活的就很艱辛,現在不但要靠老天爺賞飯吃,還要面對貪婪之人的狠心剝削。

  若是他們生存的機會都被剝奪了,那就是他們這些當官的無能,他們不配吃著百姓供養的飯食,不配穿著他們裁織的衣裳。

  「謝公大義!」秦通判感嘆良久,對著謝庭躬身行禮,「秦某慚愧,不及謝公半分仁德。」

  「秦通判哪裡的話?謝某孑然一身,無官無祿,做起事來自然沒有顧慮。」謝庭連忙扶起秦通判,「只盼秦通判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唯一能叫他放心不下的,恐怕只有他的女兒了,但謝顏只是一介女流,而聖上並非殘暴之人,以他對聖上的了解,不會牽連到謝顏的。

  就算是有人想對謝顏下手,那也要看宴徐行的面子,他是不喜歡宴徐行,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個狗賊的面子很好用。

  早在他將書冊給謝顏看的時候,他就已經將自己的心思透露給了宴徐行,宴徐行害的他淪落至此,保護他的女兒也算是收點利息了。

  謝庭就這麼心安理得地說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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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公有這等決心,秦某怎麼不願?」秦通判將摺子收在懷中,義正嚴辭道:「在下即刻派人將摺子秘密送去上京。」

  「多謝!」謝庭喜出望外,行了一個長長的揖禮。

  「謝公客氣,不知謝公如今在何處落腳?是否需要在下給安排個住處?」大事已定,秦通判熱心地寒暄起來。

  「不必了。」謝庭客氣地拒絕了,「謝某尋了城西的一處客棧暫且居住,若是秦通判有消息,只管叫人去那裡遞個信便是。」

  方進在一旁笑笑,「這些事我早就與謝兄說了,他只願意蝸居在那裡,說是省心。」

  「那邊隨謝公吧,只是江陵這段時間不太平,城中多有匪徒出沒,魏知府最近忙著四處抓歹人,謝公還是小心為上。」

  「一定一定。」謝庭感激不已。

  窗外有秋風驟起,吹落了大片大片枯黃的樹葉,幾人的交談聲隨之漸漸平淡。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謝庭還有些迷瞪,周圍一片寂靜,似乎有鼾聲傳出,零星的天光從頭頂上方的窗戶上落下,照亮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他的手順勢摸索幾下,只抓到了滿手的乾草枯葉,鼻尖傳來腥臭噁心的味道,似乎還帶有淡淡的酒味。

  這是什麼地方?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謝庭的意識漸漸回籠,可眼前的場景又叫他無所適從。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他半撐起腰坐起身。

  「喲,這是醒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

  謝庭尋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對面的一個牢房裡坐著不大的身影,那人藏在黑暗中,只聞其音,不見其人。

  「你,你是誰?」話一開口,謝庭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的厲害。

  等等,牢房?他所在的地方是個牢房?

  昏暗的光線、陳舊的木欄以及堆在一旁的乾草,可不就是一個典型的牢房嗎?

  「我還沒問你呢?老頭兒你是誰?又是怎麼進來的?」那人大大咧咧地問道:「聽著聲音,莫不是和那位兄弟一樣喝多了撞了人了?」

  「什麼?」謝庭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滿臉疑惑地問。

  「吶,就是睡在你旁邊的那個書生。」那人站起身來,走到光芒下,露出了一張十幾歲的稚嫩臉龐,「聽說他是在半道上喝多了,撞到了人被一併抓來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謝庭轉過頭,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腳邊睡的昏天黑地的書生,不由地張口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現在的記憶有些混亂,依稀想起他睡著之前是在和秦通判和好友方進喝酒,後來他們喝的有些高了,倒頭就睡下了,醒來就躺在了這裡。

  秦通判他們人呢?自己怎麼會到了這裡?

  那個少年還要說話,門口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謝庭一愣,詫異地開口道:「方賢弟?」?來人正是與他一同喝酒、並親自替他引薦秦通判的方進。

  方進看了看謝庭,眉宇間似有獰色浮現,他漠然道:「看來你還沒有清醒,不過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手中若有什麼證據只管拿出來,這樣興許能叫你少吃些苦頭。」

  證據,什麼證據?謝庭錯愕,轉而像是想到了什麼,掙扎著站起身道:「是你!你和魏知府等人都是一夥兒的?」

  到現在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眼前的方進與他隔著一排結實的欄杆,代表著他們不同的立場。

  方進,應該是魏知府的人,或者說秦通判和魏知府也是一夥兒的,他們裝作表面不和的樣子,守株待兔,以此來引誘發現了兩稅的異常之處、想通過秦通判來扳倒魏知府的人,宰竊取了他們手中的證據之後,便會將人抓獲,從而達到封口的效果。

  而方長吏恐怕早就知曉此事,甚至他還助紂為虐,幫著他們做盡壞事。

  「你!你這個卑鄙小人!」想明白了關節的謝庭氣急敗壞地罵道:「枉我對你如此信任,你竟然會做出此等卑賤之事,你這樣做對得起你讀過的聖賢書?對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嗎?」

  「呵?你在說什麼傻話?」方進一臉譏笑,「聖賢書也罷,黎明百姓也好,他們能給我什麼?是潑天富貴還是名利權勢?」

  「你是為了錢權?」謝庭不可置信看向他。

  「當然。」方進爽快地承認了,「我是個俗人,誰能給我好處我就幫誰,在這江陵府所有的人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想要割了這根繩子,我們自然容不得你。」

  「你本不是這樣的人,當年你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

  「意氣風發的是你!」方進打斷了謝庭的話,面色猙獰道:「你高中榜眼,被聖人看中,一路高官顯貴,而我只能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吏,我不服也不甘心,想往上走怎麼了?魏知府和秦通判承諾我,只要我幫他們做事,高官厚祿皆可得之!」

  「這是拿百姓的命換來的!」謝庭怒道:「你明知道他們加重稅銀,搜刮民脂民膏,還要為他們做事?你怎會變成專業?那些百姓做錯了什麼,要忍受你們的層層剝削?」

  「他們錯就錯在不該生在江陵。」方進冷酷至極,「謝庭,我無意與你爭辯什麼,你寫的摺子已經落在了我們的手中,識相的就將手裡的證據交出來,我還可以保你一命,否則……」

  魏知府和秦通判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他們本來不想這麼快對謝庭出手的,可是上京傳來消息,憲司的人馬上便要到江陵了,那些人可是聖山親自指派的,他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錯。

  謝庭若是願意配合還好,若是不願意……方進臉色一沉,那事發之日便是謝庭命喪黃泉之時。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謝庭冷哼一聲,眼神清澈堅定,「我謝庭但凡是多說一句話便是孬種!證據,你們永遠得不到。」

  方進深深看了一眼謝庭,並沒有再多糾纏,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便離開了。

  他對謝庭的性子極為了解,知道這是個寧折不屈的主兒,想讓他屈服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來此地勸說,也只不過是想給魏知府等人一個交代罷了。

  既然他不願意說,那便在這裡待著吧,左右這裡是他們的用來關押「囚犯」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到。

  方進走後,謝庭像是失了魂一樣跌坐回乾草上,被背叛的心酸在這一刻爆發開來,和方進多年相識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一切恍如隔世。

  他知道,那個愛笑、率真的年輕郎君終究不復存在了。

  「喂,老頭,看不出來你還是大官啊?」對面的少年將腦袋伸進兩支欄杆中間,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怎麼被他們給弄進來了?」

  「都是以前的事了。」謝庭苦笑,「怪我識人不清,輕信於人。」

  也怪他太過自負,來之前女兒分明提醒過他了,他還執意要來這裡調查,現在好了,事兒沒做成,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這樣啊。」少年感嘆一聲,「別難過,既然來到這裡就安心待著吧,反正有吃有喝的,不比在外面拼命好?」

  比如像是他,已經不記得被關了多久了,就沒想過要出去,外面的人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出去做甚?

  雖然這裡伙食不好,可是給吃飽啊,與餓肚子相比,自由什麼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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