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當日諾言
2024-09-30 12:32:47
作者: 三七之間
「你們在這裡先等一會兒。」宴箏道。
「多謝這位姑娘。」謝顏再次福了福身子,兩女雖然同在上京,可謝顏很少與京中貴女打交道,對於宴家才女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只是不知道宴公子何時能見我?」
這話問的有些唐突,可謝顏有事要找宴徐行,只想快些見到他。
宴箏斂回臉色的訝色,正要回答,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怎麼?這才幾日不見,謝姑娘這是思君如狂了?」
謝顏掛著笑的唇角落了下來,這股自戀又懶散的腔調,不要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只見宴徐行長身玉立、步履輕盈地踏步而來,他那一身月白的衣裳隨著隨步伐晃動,像是在半空中起舞的花朵,美麗又灼眼。
宴箏見宴徐行來了,臉色瞬間變的高興起來,「阿兄,你起來了?可用了早食?要不要我去給你準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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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臉高興又熱情的樣子,和面對謝顏的時候判若兩人。
「不必。」宴徐行擺了擺手,對宴箏的熱情不甚在意,轉而對謝顏笑了笑,「謝姑娘大清早來找本使有何要事?本使的清夢都被你給打攪了。」
「自是有事相商。」謝顏的臉上微微發熱,說不好是被氣的還是羞惱的。「宴度支不會忘了之前的承諾吧?」
「哦?」宴徐行跨進大門,徑直朝著謝顏走了過來,正當謝顏以為他又想做些什麼的時候,他突然腳步一轉,傾身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本使的承諾自然不會忘記。」
謝顏抬眼,瞧見宴箏和莫聽都是一副「見鬼了」的樣子,心中突然就平衡了不少——看來,自己不是唯一一個被他的任性程度嚇到的人。
「我今日是來請宴度支兌現承諾的。」謝顏決定無視宴徐行的廢話,直接說明來意。
「這樣啊。」宴徐行道:「那你說吧。」
謝顏定定地看了看他,沉默不語。
宴徐行輕笑一聲,猜到了她的意思,「阿箏,你先去準備些早食,莫聽,你和她一起。」
「是。」莫聽立刻抱拳應道。
宴箏卻有些不高興,看著謝顏的目光染上了幾分審視,但她從來不會違背宴徐行的意思,當下笑道:「好,我去給阿兄準備你最愛的五味粥,再搭兩塊炊餅和小菜。」
「嗯。」宴徐行隨口答應,目光一直停留在謝顏的身上,盯的她渾身不自在。
宴箏暗自咬了咬唇,心裡生出了一種被搶走了心愛之物的錯覺,她默默看了一眼謝顏,轉身離去。
兩人走後,季夏也識趣地跑到外面蹲起了牆腳,耳朵像個靈活的小扇子,緊緊地貼在牆上。
偌大又簡陋的花廳只剩下宴徐行和謝顏兩人四目相對。
謝顏最先敗下陣來,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在宴徐行面前的桌子上,「這是你要的東西,我爹已經去了江陵,你答應過會保護他的。」
宴徐行撇了一眼那本書冊,連看都沒看,嗤笑道:「你爹果真是個油鹽不進的木頭,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他非要巴巴地上杆子送。」
「我爹性子一向如此。」謝顏對此也很無奈,為民伸冤是忠貞之事不假,但也得保護好自己的安危才是,「他說信不過旁人,非要親自走一趟。」?
「是信不過旁人還是信不過本使?」宴徐行道:「他是擔心本使和那些人一樣同流合污吧?」
謝顏沉默了,這確實是剛剛從她爹的口中說出來的話。
「罷了,本使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之人,你放心,只要你做到本使的要求,本使一定信守承諾。」宴徐行覺得無趣極了,「這點兒小事也勞煩你跑一趟?」
?對宴徐行來說是個小事,可對她來說謝庭的安危無人可比,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書冊,低頭道:「總之,東西在這裡了,希望宴度支能說到做到。」?
謝顏對謝庭的性子甚為了解,那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認準了的事兒一路走到頭,絕不妥協,勸是勸不動的。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去江陵府,尋找兩稅一案的線索為百姓伸冤,其他什麼都顧不上。
謝顏並不反對謝庭為民請命,可那也要看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如今的謝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百姓,誰都能任意拿捏。
門生遍天下又如何?好友知己滿上京又如何?難道先前被貶的時候無人出面求情還不能說明什麼嗎?更不用說這次的案子牽扯甚大,為了利益和權勢,幕後之人什麼事做不出來?
她不是真的對宴徐行敞開心扉,而是現在除了他之外,她無人可信,宴徐行是她唯一的選擇。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謝顏又道:「剩下的事就勞煩宴度支了。」
她急急說完,正要準備離開,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定身、跺腳、轉頭對宴徐行道:「還有,此事了結之後,希望宴度支能當著我爹的面還我清白!」?
她怕到時候她爹的命是撿回來了,可是還要因為她「被定下婚約」之事給氣死。
她一通話說完,不等宴徐行回答,便匆忙叫上在門外等候著的季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從宴徐行的角度看去,像是被大灰狼追趕著的小白兔,慌不擇路又一往無前。
宴徐行渾厚的嗓音低低地笑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像是得到了珍愛之物的孩子一樣肆意暢快。
正與謝顏主僕擦身而過、端著一個托盤的宴箏不明所以地看向宴徐行,阿兄這是著了魔了?
「阿兄,謝姑娘這是走了嗎?」宴箏放下托盤,一臉乖巧的問道:「我還多準備了些早食,想和她一塊兒用呢。」
宴徐行的笑停了下來,恢復了冷峻的臉,「怎麼?你想留她吃飯?」
?「這不是聽說阿兄與謝姑娘有婚約在身,想著先認識一番嗎?說起來我這個做妹妹的還從不曾聽說過這件事呢。」宴箏的話裡帶著些試探和詢問。
宴徐行聽明白了,大方地承認了,「唔,確實有的。」
這是不打算向她解釋了,宴箏神色變了變,若無其事贊道:「謝姑娘貌美如花、恬靜溫柔,瞧著就是個好姑娘,配阿兄也使得。」
「她配不配無須旁人認同。」宴徐行順手拿起桌上的書冊翻了翻,「我願意便可。」
「自然。」宴箏強笑,「妹妹只是覺得阿兄好福氣,這齣門一趟就找到了這麼好的姑娘,不知阿兄準備何時操辦婚儀?我回去也好和爹娘替阿兄早做準備。」
?「不必。」宴徐行丟下書冊,端起五味粥,輕輕吹了一口氣,「要是真到了那日我會和你說,你要是在這裡沒事便早些回上京,莫叫你爹娘擔心。」
「沒事。」一聽要叫自己回去,宴箏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多嘴了,「他們最近…… 忙著呢,來之前府里的事也都安排好了,我還想多陪陪阿兄。」
「隨你,只要他們不把宴府輸光了便成。」宴徐行喝著粥,沒有半點操心府中事物的意思。
宴箏心中的失落再次瀰漫開來,作為宴徐行的堂妹,她一向拿自己好賭的爹娘沒有辦法,只能用盡渾身解數守護著這個外表看似親和,實則冷淡至極的宴家。
謝顏?這個在上京很少聽到的名字,前御史中丞的女兒,想要進他們宴家的大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來是該找時間會會她了,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姑娘能將自己敬愛的兄長拿下,宴箏在心裡暗暗做了決定。
她臉上笑容不改,殷勤地將一塊炊餅送到宴徐行的面前,「嘗嘗這個餅子,阿兄以前最愛吃的,不如我多留幾天照顧阿兄吧?莫聽和莫林都是粗人,我擔心他們照顧不好你…… 」
宴箏沒看見的是,站在一旁的莫聽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抱著劍的手臂微微縮緊。
飯罷,宴箏又送上熱茶,愉快地離開花廳,說是要去給宴徐行準備午食。
「莫聽?」宴徐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莫聽猛地神,迅速半跪下請罪,「主子贖罪。」
宴徐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揮手道:「起來吧,納蘭先生他們是不是快回來了?」
「正是。」莫聽起身,抱拳答道:「納蘭先生和莫林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得手了,主子要的人證和物證皆已齊聚,只是…… 」
「但說無妨。」
「莫林說那些證人大多只有半條命,很多人救出來之後當即便沒了,如今只剩下一個人尚能說話。」莫聽道:「還有,當地的縣令自殺了。」
「自殺?」宴徐行喝茶的手一頓,「是自殺還是他殺?」
「是自殺不假,莫林的判斷不會出錯。」莫聽沉聲道:「我們的人得到消息,在他自殺的前一晚,他見過一個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沒有跟去,誰知第二天他便懸樑自盡了,他認下了所有的罪責,說是愧對百姓和聖上。」
「哼!他不是愧對百姓和聖上,是愧對自己拿命換來、卻無福消受的銀錢吧?」宴徐行眼中的冷意漸漸加深,「想當個替罪羊,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臉面?」
莫聽這次沒有說話。
宴徐行站起身,雙手後背,衣袖隨之翻飛,「納蘭先生一回來便請他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