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收穫

  臨近收穫的季節，沈從林往地里跑的次數更多了，幾個月下來，人都比以往黑了不少，但是卻越來越精神了。

  稻子已經到了成熟的季節，每棵稻子是都掛著沉甸甸的飽滿的稻穗，幾乎要垂到地里去了，稻田裡的稻香魚大部分都比成年男子的手掌都要大，稻田此時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了，好在每天都有引進溪水，讓它們不至於缺氧。有不少村民過來圍觀，既羨慕又嫉妒，當初有多不屑，如今就有多後悔，村子裡如今只有程青跟著養了一畝田的魚，後面沈從林又分了些肥給他，雖然只有一畝，但是和村里人對比就已經很滿足了。

  沈清遠旬假回來的這幾天天氣異常炎熱，擔心沈從林在地里中暑，不讓他在中午再去地裡頭，要去也要等太陽落山再去。

  沈清遠被這炎熱的天氣弄得心頭沉悶燥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從來不會無視自己的直覺，有時候直覺往往能幫上不少忙，白天想不起來，晚上脫了上衣躺床上接著想，回顧了一下腦子裡的小說片段，突然，腦子靈光一閃，沈清遠連忙爬起來細細思索，糟了！這不就是他們二房一家走向滅亡的轉折點嘛！

  小說中原本沈家二房被分出去後原身沈清遠已經病死了，一家四口人只能靠種那兩畝田餬口，原本倒是勉勉強強能夠過下去，知道有一次天氣異常炎熱，沒幾天就下起大暴雨，一連下了十多天，田裡成熟的稻子泡在水裡已經泡懷了，導致他們顆粒無收，這不僅導致沈家二房斷糧，村里幾乎所有人都因此順勢慘重，陳氏更是因此遭受打擊臥病在床，沈從林只能坡著腳去鎮上干苦力活，最後落得滿身病痛還是沒能付得起陳氏的藥錢，陳氏離世後沒多久也跟著走了，青峰縣糧食因此而漲價，李氏將沈清遠的兩個姐姐都賣了，將她們的賣身錢買了糧食才渡過這次難關。

  沈清遠越回憶越氣憤，想到爹娘的慘痛遭遇，家裡那兩個好不容易才養得白白淨淨的姐姐被李氏賣了，氣得連覺都睡不著，只能輾轉到天明，連忙去叫醒沈從林夫婦。

  「爹，我們今天就開始割稻子，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去通知縣令一聲，讓他派人過來幫忙，」沈清遠急急茫茫囑咐道。

  「咋了？這麼趕，不是說再等個十來天嗎？」沈從林不解地問道。

  「爹，現在情況有變，可能過幾天會下雨，」沈清遠解釋道。

  「這有啥，只要雨下得不久，這天氣那麼熱，對稻子影響也不大啊，」沈從林以為兒子太關心田裡的稻子了才會這般慌亂，連忙安慰道。

  

  「爹，我夢到了，是大暴雨，一連下十幾天的雨，可能還會有洪災，你難道不覺得最近天氣異常嗎？」沈清遠只能將他知道的說出來。

  沈從林和陳氏被沈清遠的話驚到了，沒有再想沈清遠的話是否是真的就立馬收拾好起來幹活，這地里的糧食可容不得半點閃失啊。

  沒多久，程青就架著牛車帶著沈清遠到縣裡，直奔縣令府外敲門。

  「喲！是小神童啊！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大人現在還在用早膳呢，不過很快就可以了，」平日裡跟在宋遠道身邊做事的老僕一臉熱情的將他們帶了進去，將他們安置在往日待客的地方，還給他們添了茶水。

  「這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縣令，麻煩幫忙了，」沈清遠急切朝老僕說道。

  「老奴明白了，你們現在這等著，我我這就去稟告大人，」老僕見沈清遠神情急切，知道事情不簡單，連忙去找縣令。

  「怎麼了，是有什麼要事要說，稻子出問題了嗎？」宋遠道聽了老僕的話後急急忙忙用完早膳趕了過來。

  「大人，我們必須要開始收割稻子了，大人可以多派些人去搶收稻子了，」沈清遠直奔主題。

  「怎麼突然提前了，不是還沒到時間嗎？」宋遠道十分疑惑。

  「大人，不管你信不信，這幾天一定要儘早通知百姓搶收糧食，否則後果真的難以預料，」沈清遠嚴肅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宋遠道想到沈清遠身上的離奇事件。

  「暴雨，十多天的暴雨，青峰縣如果不搶收糧食，絕大部分百姓會斷糧，到時候要是有洪災，那更是雪上加霜，」沈清遠認真道。

  宋遠道驚得失手打翻了茶杯，雖然未仆先知有些離奇，但是要真的發生了到時候青峰縣根本沒有自救能力，而且位置偏遠，等到朝廷的救濟估計已經傷亡慘重了。

  「本官信你，現在本官就將通告發下去，提醒百姓收割稻子，你那裡我派十個差役去幫忙，到時候需要做什麼你直接吩咐他們就是了，本官辦完事情就去找你，」宋遠道囑咐道。

  沈清遠帶著十個差役回到清源村收割稻子，兩畝稻子收割起來並不難，村裡的人紛紛跑來圍觀這副場面。

  「這不是還沒到割稻子的時候嗎，還有好幾天呢，怎麼今天就收稻子了？」有村民不解地問道。

  「唉！你沒聽說嗎，沈老二家覺得天天太過反常，怕有意外，所以就先收了，今早還跟我說早點收了心裡踏實呢！」另一個村民說道。

  「急什麼，就那幾天，往年也沒見有什麼意外，」有人毫不在意。

  「我家決定明天就割，你們也不想想，沈家二房自從分家後，做的哪件事沒有道理，沈老二說得對，糧食的事半點馬虎不得，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就來不急了，」有謹慎些的村民已經打算提前收稻子了。

  「說的也是，反正也不差那幾條，我明天也把稻子收了，」不少人附和道。

  如今他們還不知道之後會有多慶幸自己的決定。

  稻田裡的魚被收割稻子的人驚擾到了，連蹦帶跳地，那些村民從沒見過這些場面，連差役手上割的稻子都是沉甸甸的，顆粒飽滿，一時間村民們都恨不得在下面割稻子的是他們。

  割完稻子又開始抓魚，這些魚除了留一些給縣令外，其它的可以自行處理，沈清遠聯繫了上次買野雞蛋的滿課客樓劉管事，劉管事一臉激動地拉著車過來運魚，自從他嘗過沈清遠帶來的稻香魚後至今念念不忘，毫不猶豫地包下了一畝田的魚，見了沈清遠家的稻子後還想把稻子包了，他還沒見過長勢這麼好的稻子，只是縣令已經把沈清遠家的一畝稻子包了，剩下另一畝沈清遠沒打算賣，自然就沒他的份了。

  另一畝田的稻香魚沈清遠賣了一些給村里，留一些自家吃其他的運到鎮上賣。程青的那一畝稻香魚也賣了大部分給劉管事，留一剩下的留著自家吃或賣一些給村里人，稻子就留著交稅後自家吃。

  等收完稻香魚和稻子後，宋遠道才急匆匆趕來，見那一框框金黃色的稻子擺在面前，下意識問道，稱過有多少斤了嗎？

  「沒呢，剛好大人來了我們現在就稱，」沈清遠大致看了一眼，知道這些稻子絕對產量不少，心裡有了個大概數字。

  「我滴個乖乖，這真的只有兩畝田的稻子嗎？怎麼瞧著比我們往年四畝稻子的量還多，」村民們圍在四周議論道。

  果然等稱完一半的量，稻子就已經有三百斤了，周圍的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全部稱完一共六百二十斤，眾人已經麻木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本官這次一定種種獎賞你，本官這就去寫奏摺，」縣令大笑著說道，連忙讓手下將稻子和魚運會府里。

  沈清遠家收完稻子沒幾天後縣裡的其他村子都收到了縣令的通告，雖然有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要提早收稻子，但是也差不了幾日，大部分人都陸陸續續收完了。

  受沈清遠家的影響，清源村的村民幾乎每家都提前收了稻子，就連一些懶散的也開始拖拖拉拉收起了稻子。

  沈家老宅哪便由於勞動力主要在大房，而大房的沈萬山和他兒子還在鎮上做苦力，沒能趕回來，沈老爺子只能先安排家裡的人先去收稻子。

  三房王氏一臉怨念，平時有大房當主力，她們三房只用打打醬油，根本不用廢什麼大力氣，也不知道二房抽了什麼風竟然提前收稻子，搞得村里今年收稻子收得格外早，大哥他們趕不回來，家的的成年男人只有老爺子和她男人，她男人什麼人自己清楚，在沈家被她婆婆寵得還不如他，所以王氏只能磨磨蹭蹭地收稻子，想磨到大房的男人回來就不用干太多了。

  這導致沈家收了兩天稻子還沒收到一半，進度遠遠落後於村里其他人，張氏見了一臉氣憤，王氏這一天喊這累那累的，乾的活還不如她女兒多，沈福全還不如王氏呢，鈺哥兒又是個只會在屋裡讀書的，虎子都七歲了連田都沒下過，李氏又偏心護著他們，這活大半都落到她們母女兩個身上，她也不是不想像三房那樣偷懶，只是一想到鎮上干苦力活的男人和兒子就捨不得，最後累的還是他們。

  沈老爺子不是不知道三房夫妻兩個的德行，但是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賣力割稻子，饒是如此，他們家的進度還是比其他人慢。

  等到沈萬山回來也只收了一半的稻子，沈萬山也沒說什麼，帶著兒子就直奔地里。

  轟隆！一聲響雷在空中響起，烏雲密布在空中，時不時閃過幾道閃電，明明上午還是熱辣辣的太陽轉眼就暗了下來。

  糟了！在地里收稻子的沈家眾人心裡頭想道，連忙加快了手裡的速度，然而下一秒雨水已經大滴大滴砸了下來，幾人只能抱著割好的稻子趕忙回家，等他們渾身濕透到家後，更令人崩潰的一幕出現了，曬在外面的稻子根本沒人收，已經被雨水淋濕透了。

  「老天爺啊！」李氏哭倒在地，不知想到什麼又爬起來衝到王氏屋裡，果然，王氏正躺床上睡得正香，連外面的打雷聲都驚擾不了她半分。

  李氏一巴掌呼到她臉上，連呼了兩巴掌人才被打醒。

  王氏一臉懵：「娘，咋了，你打我幹嘛！」

  「打你幹嘛？你出來瞧瞧，讓你在家看稻子你都幹了什麼好事！」邊說便扯著王氏的耳朵往屋外拉。

  王氏見外面下著大雨心道：糟糕！果然，曬在外面的稻子無一倖免，全都被泡濕了，當下嚇得癱坐在地上。

  「蠢婦！還不快過來幫忙！」李氏放開扯著王氏的手，趕去張氏那邊冒雨將稻子都收起來，雖然已經濕完了，但說不定拿火烤烤還能搶回來一些，王氏這才反應過來過去幫忙。

  將被雨水泡過的稻子都收好後，沈家人沉默坐在堂屋內，王氏惴惴不安地縮在一旁。

  「娘！我餓了，怎麼家裡還沒開飯啊？」虎子從屋外進了拉著王氏大聲叫嚷，沈清鈺也跟著在後面進來。

  王氏顧不上安慰小兒子，只一個勁兒地向大兒子使眼色，讓他幫自己說情。

  「爺爺，大伯，都怪我，昨天趕回來太累了，今天在屋裡看書，沒多久又睡過去了，沒來能叫我娘起來，」沈清鈺看著那幾框被淋濕的稻子難得有些心虛，其實他是有注意到外面打雷天色也變暗了，但是他以為他娘很快會出來收稻子就沒管，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他娘還沒出來，正當他想去叫人時，雨已經下了，他覺得來不及了就只能裝作沒看到在屋裡待到沈老爺子他們收拾完才出來。

  「鈺哥兒，這不關你的事，不用替王氏求情，都是這懶貨，要不是她說今天身體不舒服，我也不會讓她在家看稻子，就不會出這事了！」李氏悔不當初，平日裡王氏慣是會躲懶，她都看在她鈺哥兒的份上又慣會討好自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她竟然能捅出那麼大簍子。

  一旁的張氏臉上閃過一絲嘲諷，要不是她婆婆總是慣著三房，她們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收完稻子，也不會讓快曬好的稻子被雨淋濕，這糧食已經被白白糟蹋了，再後悔又有什麼用。

  「娘，這是咋了，都坐這，我們家的稻子收得咋樣了？」沈全福大大咧咧地走就來問道，渾身酒氣，一聞就知道去幹嘛了。

  「臭小子，你不是說你去給王氏拿藥嗎？怎麼一身酒氣？」李氏狠狠推了一下沈福全道，又瞪了他幾眼，這傻小子怎麼這時候回來。

  張氏冷眼看著她倆做戲，拿藥？她不信李氏看不出這是沈福全不想去收稻子的藉口，她說怎麼今天沒看到三房的人在地裡頭，問李氏李氏一臉不耐地避開她，合著拿她們大房當冤大頭，全都躲懶去了。

  「哼！拿藥，爹，娘，你們不會不知道他沈福全是個什麼德行吧！知道你們偏心，三房是有個會讀書的兒子不假，但我們大房也不是個傻子，我們家萬山才會辛辛苦苦去鎮上干苦力，一回來又要下地收麥子，他沈福全都幹嘛了！王氏都幹嘛了！合著三房一個出力的都沒有，讓我們大房當冤大頭！今天再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就分家！」張氏徹底忍不住了爆發了，他家男人能忍但是她忍不了，她家姑娘和兒子都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紀，因為供沈清鈺讀書這些年來沒攢下一點家底，人家倒是好，自己的兒子有人供著一點力也不用出，婆婆還偷偷給他們三房塞錢，當她們不知道，其實張氏早就看清了，以前有個二房頂著，襯得大房也沒那麼難以忍受，如今人家被分出去不知道過得多快活，自家倒是越過越慘。

  「張氏！老婆子我還沒死呢！你這是要幹嘛？」李氏聽了不僅不愧疚，反而越發火大！從來都只有父母把兒子分出去的，哪有兒子主動分家的，這惡婆娘，遲早讓老大給休了。

  「幹嘛？今天必須要給我們大房一個交待，否則我張家也不是好惹的，」張氏一點也不怵，她張家人口多，光是哥哥就有好幾個，鬧起來總不會吃虧。

  「娘，張氏說得沒錯，今天必須要給我們一個交代，要是不行，就分家吧，」沈萬山一臉疲憊地說道，他累死累活在外面幹活，供侄子讀書，三房不僅不出力，還在拖後腿，他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出力供，全靠他這個大伯，他又不是鐵打的，還要養一大家子人，自從老二被分出去後，他要干更多的苦力活才勉強維持沈家表面的開支，但是如今已經感到力不從心了，這樣的日子太辛苦了，他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沈清鈺考上秀才的時候。

  「老婆子，去把棍子拿來！」沈老爺子知道現在不能再對三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然這個家就要散了。

  「爺爺！我願意替爹娘受罰，還請大伯原諒他們，是鈺哥兒拖累了你們，」沈清鈺存著幾分僥倖的心理，希望老爺子和他大伯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饒過他爹娘這一次，他知道他爹娘做得不地道，但是那畢竟是他爹娘。

  「鈺哥兒，這次必須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你讓開！」沈老爺子第一次這麼不給沈清鈺面子，沈萬山這次也沒看他，沈清鈺有些難堪，但還是會看眼色的，默默站到一旁。

  沈福全和王氏見這次連沈清鈺都護不住他們才徹底知道這次真的混不過去了。

  沈老爺子沒留力氣直接揮著木棍往他倆身上打，直到打得二人痛哭流涕連連認錯討饒才作罷，這場鬧劇才終於落幕，至少表面上沈家還能維持平和。

  不過，自從這個事情過後，大房上交的錢減半了，張氏說服自己男人存點私房錢，畢竟她們還有一對兒女還沒成親，李氏也不敢多說什麼，沈家的日子過得更加緊巴巴。